与此同时,作为神界最强者之一的男人,在上下地打量了先瞳一遍后,不知什么用意地点了点头:“你就是龙图的大儿子?”
先瞳微微低头,不亢不卑:“龙王长子,晚辈龙仙瞳,见过祁魂族长!”
嗯。1
男人小幅度地颌首,伸手指指下手的兽皮座垫:“坐!我是粗人,礼数什么的不周到,你也随意!”末了,他加了一句:“没叫你。”
喔!
祁战屁股都快沾到地了,急忙又蹦起来,脑袋差点就撞到了篷顶。
“客气了,能够与族长见面,已经是晚辈的荣幸。”先瞳面sè不改地落座,不过坐下后就发现自己显得更矮了,想要和坐在上首的男人对话,还得半仰着头。
“嗬,你这小家伙,还挺会说话。”祁魂看起来霸气,但说话并不强势,中正而平和:“你父亲还好?我上次见他还是几十年前了,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孩子。”
毛头孩子……
先瞳嘴角搐动,点头道:“多谢族长关心,父亲他很好。”不得不说,先瞳正渐渐适应了龙王大公子的身份,说起‘父亲’两个字的时候,已经不如之前那样拗口了。
“嗯,那就好。”
显然,祁魂也只是随口在礼节上问候了一下而已,转口就提起正事:“你在冬野那边找到虫洞了?我听说还有心族什么事。”
“族长知道了?”先瞳倒是一愕。
“零零碎碎。”祁魂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意外:“二十来前年?心族的大长老来找我打过招呼,说是在冬野那边做什么,当时没在意,反正那些虫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没想到他们会打你们天龙的主意,那些家伙和你们的关系不是不错的嘛?”
老实站在门口里的祁战闻言,苦着一张脸道:“老爹,原来你早知道了,那还让我们年年守在那里?”
“总比闲着好。”
祁魂斜眼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淡淡地道:“这些年来,我忙着处理原野那边的狼群,倒是对心族的那些老家伙掉以轻心了。1”
先瞳试探xìng地问道:“关于心族,族长还知道什么?”
“还需要知道什么吗?”
祁魂反问了一句,接着道:“你该知道,除非是足以动荡神界局势的大事,否则我们战族不会参合进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这是祖训。”
天羽神族和天战神族是九天里仅有的两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神族。这一点,先瞳知道,有些犹豫该不该将从林芏口中得到的信息说出来。
“是心族内部出问题了吗?”
“这……”
祁魂突然的询问让先瞳意外之余有些惊讶,不过前者就相当理所当然了:“你这小东西,难道真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盲目闭塞的古董吗?”
“抱歉。”
先瞳这才醒起眼前的男人是要比龙王还要年长百年的传说级存在,顿时苦笑,觉得自己的疑虑有些多余,于是如实地交待道:“族长知道心族的人口出现了问题吗?”
果不其然,祁魂点头了:“纯正的心族血统越来越稀少吗?有所耳闻。”
“事实上,情况或许要比族长所知道的严重得多。”
整理了一下心绪,先瞳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信息简略叙述了一遍,并有所保留地把有关于自己和依雅的部分删减了。
祁魂摸着下巴的雪白虬须,若有所思地道:“我说这些年心族毛病那么多,原来是这样,所以他们想到了利用克隆术吗?”
这回先瞳不觉的意外了:“您已经知道了?”
祁魂显得很淡定:“不单是我,恐怕神殿和你父亲那边都知道一些?因为二十年前的那场闹剧……不过就是没想到心族会疯到这个程度,而且还真的弄了点东西出来,这可有点棘手了。”说到‘闹剧’时,战族族长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瞄过先瞳,话题随之转走了。
先瞳联想到九天的契约,想当然地道:“制裁吗?”
嗬地笑了一下,祁魂摇头道:“怎么可能,别说你拿不到什么能让人信服的证据出来,就算真能抓住什么蛛丝马迹,心族又会甘心等你收拾?随便找几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只要焚心谷还在,底牌就摆在那,没人真敢对他们怎么样,除非是哪个家伙想不开。4”
先瞳皱着眉道:“那不就徒劳无功了?那些虫人可是个麻烦,而且心族下一步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虫人?那种张着人样的虫子吗?名字倒是很贴切。”点了两下头,祁魂又摇了摇头,道:“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了,我大老远赶到这里,就是因为被前段时间的虫人惊动了,本来就要亲自过去探探,现在看来还真的是有那个必要!”
“族长要过去?”先瞳一惊,连忙把自己和依雅的约定摊明了,只是将依雅的名字匿成了虫人。
“喔?这么有趣?”
祁魂听到先瞳说虫人有智慧并且可以沟通,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点头道:“既然你和那些虫人有约定,我自然不会对它们动手,而且这事确实由你们天龙来处理最好,反正天龙和心族的关系不错的嘛?先探探底,看心族什么情况。”
“多谢谅解。”
虽然见面的时间不长,但先瞳已经对面前的这个看似雄霸,却明事理、易交流的战族族长另眼相看了……说到底是被祁战几个家伙误导了,先瞳暗自腹诽了一番。
“那,这事我就暂时不插手了,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找我这个笨儿子,他虽然有点犯浑,但粗活还是可以做的。”祁魂瞥了乖乖肃立着不敢动的祁战,很了解自己儿子的德xìng,jǐng告道:“听到没有?”
祁战大头一点,答得异常响亮:“听到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先瞳心里暗乐,口上却很给面子:“多谢族长,有了祁战大哥帮忙,那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这不省心的东西,不添乱就好了。”
祁魂丝毫不掩饰神sè里的晦气,摆手道:“真有什么事,那就正事正办,你这小家伙脑子灵活,多担待一下就是了。”略微地停顿了一下,他情绪不高地问道:“牛腾死了?”
公事完了,自然到私事。先瞳点了点头,翻翻手将一对蛮牛刀角——现在的蛮牛角刀拿了出来,顺势递过去。
祁魂接过两柄到了他手里显得小了一号的牛角,抿唇沉默地看着。
咯嘞。
祁战捏紧了两只拳头,眼睛发红。
呼。
片刻后,祁魂呼出了一口气:“他是怎么死的?”
先瞳爱莫能助地摇摇头,道:“抱歉,当时他说了一些话,说自己发生了变异,晚辈听不明白,不过当时他的情况确实很奇怪,好像……”毕竟人都死了,不再好提起当时牛腾那个有些诡异的样子,先瞳就此打住,没有再往下说。
祁魂虎目一凝:“变异?”
“啊,当时情况危急,晚辈也听不懂,不过事情始末倒是记得清楚,那次是偶尔跟随一个佣兵团到瑞瑟区去探寻,说起来……似乎和心族也有些关系?”先瞳忽然冒出到了一丝灵感,但很快又消失了:“不过晚辈不确定,之后我们掉进了……最后,通过牛腾前辈的指引,我们得以顺利逃脱,但是他却……”
下边,祁战还没听完就牛眼瞪得滚圆,吼道:“你这家伙,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把他带出来,你……”
“闭嘴!”
吽地一声怒吼,震得帐篷瑟瑟发抖,吓得祁战打了个激灵,两步退到门口,差点跌了出去。祁魂端的如同震怒的雄狮,须发皆张,威势惊人!
先瞳的两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膝盖,心头暗骇。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顷刻,祁魂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淡,极为无奈地道:“我这儿子整天憋在草原里,没出过去外面,不懂世事,愚笨的很。”
还能说什么?先瞳苦笑地摇摇头。
“听你的描述,他当时已经油尽灯枯了,只是出于本能的嗜血续命,所以你完全不用内疚,因为即使你能把他带出来,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祁魂见多识广,手中的角刀送向先瞳:“角刀上的折痕证明了这点,因为根部已经有腐烂的痕迹了,否则普通外力是很难折下它的。”
那边,祁战闻言愣住了,旋即满脸悲戚地低下了头。
先瞳一怔:“族长这是……”
“我相信你还有话要转达给衣娘,还是你亲手交给她,而且……我不想见到她得知消息后的样子。”目露寂寥,祁魂不无恳求地道:“劳烦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前辈言重了。”先瞳苦笑着把角刀接了回来,苦笑道:“晚辈本来就应承了牛腾大哥的嘱托,这只是兑现诺言而已。”
祁魂摇摇头:“无论如何,祁魂欠你一个人情了。”稍微沉默,他挥挥手道:“我这几天忙着赶过来,真有点累了,接风的晚宴大概也要开始了。战儿,你带龙少爷下去休息,晚一点再过去衣娘那里,或者明天,后天……什么时候都可以,随龙少爷方便了。”
祁战情绪低落地点头:“是的,老爹。”
先瞳觉察到了祁魂语词间的变化,识趣地站起来告辞,得到后者温和的回应后,转身就跟着神sè萎靡的祁战离开了。
过了一会。
祁魂撑手揉了揉额门,自言自语般道:“狂战?”
“嗯。”
“怎么样?”
“没错了。”
“确定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种东西的味道!”
“这样啊……那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呢?!”
“……”
门外,夜幕降下来了,狮王微微抬起头,赤金sè的瞳孔瞄了已经走远了的祁战和先瞳,嘴巴裂开,利齿在黑暗中闪烁着森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