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很稀少,车辆也不多,城市的星空很远,远到穷极目力也只能看到三两颗星星,不知道那些住在高楼顶端的人物,他们离星星是不是会近一些。
孟白走路很慢,付桐花跟着也快不起来,走了半个小时,也才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付桐花正要说要不要骑车回去,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响动,跟着就觉眼前一黑,脑袋上被套了一个布袋一样的东西,一股酸臭味道直扑入鼻,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嘴巴就被人从外面捂住,双手也被反扭到背后去了。
慌乱中旁边的孟白好像唔唔两声,听声音应该是跟自己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接着便是两声闷响在旁边发出,有人似乎低声咒骂了几句,听不很清楚,有些像是客家口音。
接二连三的闷声不间断地响起,付桐花刚开始还不知道那响声是什么,过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有人在打孟白,打得很重,想到这里,付桐花扭着身体拼命挣扎起来,可惜制住她的人力气很大,任凭她使完了力气,也挣扎不出去。
响声终于停了,付桐花也被放开,脚步声再次响起,远方有汽车往这边开来,那些人要走了。
付桐花连忙伸手去扯头上的布袋,却没想到布袋口子在外面打了个死结,越扯越紧,越紧越拉不下来,等到静下心解开死结扯下布袋的时候,那些人早就走得没影了。
孟白躺在人行道上,借着路灯的昏光,可以看到他胸口微微起伏,身上的衣服蹭破了好几处,头上的布袋和自己一样,套得牢牢地,不知是昏迷过去还是根本没力气解开。
付桐花颤抖着为他解开布袋,见他脸上青肿地早已不成个样子,鼻角嘴角都有鲜血溢出,左眼微睁着,右眼眼角绽开了个小口子,鲜血流进眼睛里,再从眼睛里流出来,看起来很是恐怖。
付桐花扶他坐起来,带着哭音道:“你怎么样了?”摸出手机就要叫白车。
孟白喘着气道:“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付桐花知道他是心疼钱,没有理睬他,按了三个数字就要拨出去。
孟白伸手按住手机:“我不想去医院,真的。”说完强撑着单腿站起,“小意思,都是皮外伤。”
付桐花见到他倔强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哽咽道:“不去医院那就报jǐng,不能放过那些人。”
“没证没据的,jǐng察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且就算抓到人了,大不了也是关几天就放。”孟白扶起地上的单车,向前走去,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付桐花从他手里接过单车,疑惑地看向他:“就这么算了?”
“算了。”孟白暗暗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惹她担心,暗道:“这比账我迟早会跟他们算,让他们后悔今天没把我弄死。”
刚才脑袋被罩住的那一刻,孟白的胸口处似乎张开了另外一只眼睛,那一朵小小黑莲。
虽然只能感觉到身前三四十公分的距离,不过还是让他知道了打人的是谁。
板寸花nǎi。
由此也可以想像,另外的几个人是谁,孟白回忆着在茂华KTV的情形,将板寸花nǎi和他手下几个小弟的身体特征慢慢记下。
几个小弟的形象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其中有个人长得很魁梧,左脸有一颗大黑痣,还有一个人额头上有条刀疤,竖在眉毛上面,另外还有印象的就只剩下一个,是个红毛,脖子上伸出一条青龙的纹身爪子。
最清楚的当然是板寸花nǎi了,只要那个人站在面前,孟白闭着眼睛都能认出他来,这是大实话。
回到住处,付桐花强拽着为孟白脱去上衣,见他身上旧伤未好,新伤又起,眼泪又止不住地在眼睛里打转,翻箱倒柜地一阵乱找,却只找到了几个创可贴给孟白处理伤口,身上其它的淤青地方,便就没办法了。
孟白从来没在年轻异xìng面前裸露过上身,脸上好不尴尬,摸过衣服就要穿上,付桐花瞪着眼睛道:“躺在沙发上别动。”说着走到厨房,拿了烧菜用的料酒倒在碗里,“趴着。”
冰凉的手指沾着料酒触在了背部的皮肤上,迅速窜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肌肉也跟着绷紧起来,付桐花伸手拍了拍:“紧张什么,姐又不会吃了你。”
孟白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现在我身上到处都是伤,想吃也没地方下嘴。”
“那你把裤子也脱了,让姐看看下半身有没一个好的地方。”付桐花手中用力按动,嘴里也开起了玩笑,想要减轻他的紧张。
孟白听得心尖一颤,反而更紧张了,看那架势,要不是被付桐花用力按着,他就快跳起身捂着自己裤腰带了。
付桐花哼地一笑,撇撇嘴道:“就你那脸皮子薄的样子,还敢跟姐开玩笑,也不看看姐是什么出身。”
孟白跟着讪讪笑了笑:“你也只是嘴上厉害,其实跟我差不多。”和这位老乡接触久了,再加上在KTV听了阿玲的一番话,孟白对她也算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工作的地方鱼龙混杂,虽然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生存之道,但却一直洁身自好,这也是孟白心里尊敬她的地方,一个柔弱的漂亮女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比许多外表坚强的汉子都要强。
“小看我是不是?信不信今天晚上就把你个小处男法办了?”付桐花按摩的手又加重了少许。
“那你就亏大了,摊上我这个瘸子,一辈子也别想有好rì子过。”孟白放松了些,言语间也不再那么拘束。
付桐花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叹口气,道:“以后别把你腿上的毛病挂在嘴边,听得我怪不落忍的,我当你是正常人,你自己也要这样想。”
孟白心下升起几分感动,点头“嗯”了一声。
付桐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按过去,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孟白分了心思,好像背上的淤青也没刚开始那样一按上就疼得直打颤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渐渐地就说到各自向往的东西上去了,或者说是,“理想”。
在外飘泊的人似乎都不敢触碰这两个字,特别是像他们这样身无所长,毫无根基的打工仔,可能是因为有一些自卑心理存在,也可能那两个字太过遥远,每次只要想到那上面,都会下意识地将它在心里往后挪一挪位置。
先要顾及温饱,再要在城市中生存下去,还要有足够的时间来幻想,然后才轮得到这两个遥远却又带着几许神圣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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