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付桐花就去上班了,孟白从帆布袋子里翻出几样东西,摆在桌子上。
那是一个小笔记本,一块老旧手表,还有一本复印纸装订成的拳谱。
摔断腿以后辍学在家,孟白迷上了小说,特别是仙侠类,他想从那些怪诞的文字里找到自己穿越未成的证据,每次一有机会去镇上,他都会从租书店抱着一本厚厚的小说回家。
老爹孟永华见他实在不成个样子,通过一个远房亲戚的介绍,把他弄到附近的一个村子,跟着一个听说是兽医,偏偏教他学人医的赤脚中医,学医。
据远房幺叔说,按照辈份来算,孟白应该喊那个中医做二爹爹,农村里“爹”和“爹爹”不是一个意思,相差了一个辈份,二爹爹也即是二爷爷的意思。
二爹爹叫林九章,有六十来岁,是个爽快人,从孟白到了自己家中开始,逢人就说,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对孟白也着实不错。
孟白记得自己是冬天时候去的二爹爹家,下着薄雪,天气冷得厉害。
林九章因为经常出去给畜牲看病,孟白自然也就跟着沾了许多油水。
一提到油水二字,孟白到现在都还觉得胃里面直抽搐。
林九章喜欢喝酒,喜欢吃肉,每次一到看完牲口主人家留他吃饭的时候,就到了孟白受罪的时候。
农村里腊月时节家家户户都会宰猪,主人家也都知道林九章的脾气喜好,往往会为他炖上一锅白生生的肥肉,再为他斟上老酒,炒几个下酒小菜,一餐饭就成了,而林九章一看到孟白jīngjīng瘦瘦的单薄身体,就会逼着他跟着自己吃肥肉。
切成小指厚薄的肥肉,一咬一口油,老头一边跟别人吹牛自己一顿能吃多少肥肉,一边监督着恶心地两眼泛白的孟白把那些肥肉硬生生咽下肚去,再打着油嗝忍住别吐出来。
医术没学多少,吃肉的本事着实见涨,而孟白一直也没弄明白,一顿能吃多少肥肉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地方。
遗憾的是,这样的rì子没过多久,孟白又犯了病,发了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差点再度从林九章家的小楼上跳下去——要不是林九章晚上怕他着冻,过来看了一眼的话,孟白很可能现在两条腿都瘸了,或者很可能已经埋到了土里面去。
林九章仗着给畜牲看了一辈子病的jīng湛医术,为孟白掰眼皮,把脉像,看舌苔,最后无奈地把他送回家。
孟白至今都还保留着林九章送给自己的一块老手表,还有那抄得密密麻麻药材属xìng的小本子,虽然表已经不走了,小本子也没了用处,但是孟白清清楚楚地记得,二爹爹送给自己手表叫自己生活要有规律时,还有夸自己字写得有灵xìng时,那些既爱护又有些遗憾的表情。
另外的一点纪念,就是那一本拳谱。拳谱的内容很老旧,纸张却很新——复印的,老头人活泛,跟得上时代cháo流。
林九章会打拳,不是那种城市大娘大爷打的太极,孟白有几天早上很早的时候见到过,干净俐落,趋退如风,没有一点点拖泥带水。
只可惜林九章刚把还留着清新印墨香味的拳谱交给他,还没等到指点他开始练起来,这小子就发了疯。
一晃三四年过去,药xìng本子和复印拳谱的纸张都已经微微变了颜sè,老手表只怕也能当作古董收藏起来增值了,现在把它们拿出来,除了让自己记住对自己有恩的人,还有就是,他要练那本拳谱。
一个瘸子想要练拳,本身就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下盘不稳,练成了也只是空架子,再加上没有师父指点,许多关窍根本看不明白,这几年孟白将那本复印拳谱翻动了无数遍,也一直没有开始练,就是因为知道既便自己练了,那也是瞎耽误工夫。
现在才下定决心开始练起,其实并不晚。
小黑莲中显现的那套动作,似乎有些炼体修身的味道,不过又太过于猛烈,如果练一次晕一次,孟白自己倒是没什么,次数多了非把付桐花吓傻不可。
这么一来,复印拳谱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只练架子,不练功夫,应该不会像那套诡异动作一样能把人半条命都给练没了。
记得林九章说过,拳谱的名字叫做劈挂,孟白在小说里面也经常看到这个词语,知道这是个很古老的拳种,至于林九章练的是否正宗,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这本拳谱就算再不济,那也总比广播体cāo强很多,只练架子足够用了。
劈挂拳讲究大劈大挂,大开大合,上下翻飞,迅猛彪悍,滚翻扑搂,劈撩挂砸,架子舒展大方,势势开敞畅达,孟白没有根基,连其中翻滚搂缠的架子都使不出来,更不要说以气贯力的jīng髓了。
做不到神似,就只能追求形似,将拳谱翻到后面的架子篇上,直接从这里开始练起。
里面是何种姿势,孟白早已烂熟于胸,这时只需要将自己的身体按拳谱上所示,把那一个个拳式摆出来,等熟练以后,再从头到尾一趟打出。
经过这两天清热流的折腾,身体的确轻便了许多,连那条左腿也变得有劲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软绵绵地如同踩在棉花上。
忙活到后半夜的时候,终于将第一趟拳式摆正确了,口中含上小黑莲,开始趟起了套路。
一趟打完,黑莲中再度冒出清热流,速度和数量果然都比做那套古怪动作的时候要温和得多,缓缓流向运动过的全身骨骼经络,经过之处只有些许酸胀,不再那么疼痛难忍。
孟白知道yù速则不达的道理,坐在地上等身上的酸胀渐渐消失了,这才又打了一趟。
剩下来的几天时间,一直这样度过。
付桐花晚上上班的时候,孟白躲在出租屋里练拳,等到她下班回来,他也累得没有半点力气,就算是想和自己的女老乡发生些什么,那也是力不从心了。
付桐花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睡觉的地方就从小房间转到了客厅里,每天抱着孟白入睡,似乎睡眠质量大有上升。
刚开始的两天还有些情yù萌动,等到试过几次没得到回应之后,就只当是抱着个大号公仔,姿势爱怎么摆就怎么摆,大字形也好,八爪鱼形也好,怎么舒服怎么睡,反正也别指望睡觉的时候孟白会化身成为人形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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