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冬之园,时间已经到了四更时分。
黄儿她们已经被打发去了秋之园,园里其他丫头也都早早睡下了,她没有惊动其他人,就自己一个人提了一盏油灯,沿着弯弯的小道慢慢走去。
极北的天山,长年寒冷。然而药王谷里却有热泉涌出,所以来到此处隐居的师祖也因地制宜,按地面气温不同,分别设了chūn夏秋冬四园,里面种植着各种珍稀草药。但是在靠近谷口的冬之园却还是相当冷的,平rì她轻易不肯来。
迎着天山里吹来的阵阵寒风,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哆嗦。
皎洁的月亮挂在头顶,映照着满谷的白雪,隐约浮动着白梅的香气。
不知不觉,她沿着小路来到了天水湖边。这个湖由冷泉和热泉交汇而成,但却又各自为界。所以一半的水面上热气袅袅,另一半却结着厚厚的冰。
顿时不可遏止的思念再度排山倒海而来,她再也忍不住,提着灯往湖上奔去。踩着厚厚的冰层来到了湖心,将油灯放到一边,颤抖着深深俯下身去,凝视着冰下:那个人还在水里静静地沉睡,脸部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还是他。
“浩宇……浩宇……你知道吗?今天,有人说起了你。他说你很好看。如果你活到了现在,一定比世上所有男子都好看吧?你说是吧?”
可惜,你却总是睡在冰层下面,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答应。我学了那么多的医术,救活了那么多的人,却惟独救不了你。
她喃喃不断地对着冰封下的人说话,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从眼里哗哗地流了出来。
虽然当年师傅曾用药对她进行过平复和安抚,十几年过去了有些过于惨烈的记忆已然淡去,但是她依然记得冷家一族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浩宇和她被逼得跳入冰河逃生时的那种绝望。
十二月的黑河水,寒冷得足以致命。
那些杀戮者戴着狰狞的面具,持着滴血的利剑从后面飞速追来,。浩宇牵着她,慌不择路地在冰封的黑河上奔逃,忽然间冰层“咔嚓”一声裂开,黑sè的巨口瞬间将他们吞没!在落水的一瞬间,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顺着冰层下的暗流远远漂去。
在那时他的心口,是刺骨的冰水里唯一的温暖。
被师傅从黑河里救起已经十二年了,透入骨髓的寒冷却依然不时地泛起,也让他饱受痛苦。在每个下雪的夜里她都会忽然地惊醒,然后像发了疯一般推开门冲出去,赤着脚在雪上不停地奔跑,想奔回到那个荒僻的冷家村寨,去寻找遗落在那里的种种温暖。
然而,在那样血腥的一夜之后,什么都没有留下了。包括浩宇。
冰下的人静静地躺着,面容一如当年。还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弯着身子,双手虚抱在胸前,轻轻地浮在冰冷的水里,静静沉睡。
她俯身在冰上,对着那个沉睡的人喃喃自语:“浩宇,浩宇……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老了啊……”
不远处便是夏之园。
值夜的小丫头卷起了窗上的帘子,看到皎洁的月光下伏在湖心冰上的女子,对着身后的同伴叹气道:“小夜,你看……谷主她又在对冰下的那个人说话了。”
她们都是从周围村子里被冷月带回的孤儿,她们或是得了治不好的病,或是因为贫寒被遗弃——从她们来到这里起,冰下封存的人就已经存在。张嬷嬷说过:那是十二年前,和小姐一起顺着冰河漂到药王谷里的人。
那时候,前代药王谷谷主沈碧青在冰冷的黑河水中救起了这个心头还有一丝余热的女孩,而那个少年却已然僵硬了。然而已经十几年了,谷主却总是以为只要她医术再jīng进一些,就能将他从冰下唤醒,可这能实现吗。
“其实那个人,很好看。”小夜遥遥望着冰上的影子,神sè有些茫然。
然而这次她的同伴没有理会,将目光投注在了湖的西侧,忽地惊讶地叫了起来:“你看,怎么回事……秋之园、秋之园忽然闹了起来?快去通知霜儿姐姐!”
此刻秋之园里,房内家具七倒八歪,瓷器的碎片更是满地都是,到处是凌乱的打斗痕迹。
自己连着六七剑都没有碰到对方的衣角,黄儿顿时惊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提剑喘息: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受过重伤啊?怎么一醒来动作还是那么敏捷?
身形都不见动,对方就瞬间移到了屋子另一角,用银刀抵着小红的咽喉:“给我去叫那个女的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黄儿气的跺了跺脚,感觉怒火升腾。
——早就和小姐说了不要救这条冻僵了的蛇回来,现在可好了,刚睁眼就被反咬了一口!
“你有没有良心啊?”她立住了脚,怒骂道,“白眼狼!”
“我要你去叫那个女的过来,难道还想让我说第三遍吗?”对方毫不动容,银刀一转,在小红颈部划出一道血痕。小红不知道那只是浅浅一刀,当即吓得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谷主她现在在哪里?”无奈之下,她只好转头询问旁边的丫头,一边挤眉弄眼地暗示,“还在冬之园吧?快去通告一声,让她多带几个人过来!”
最好把那个讨债鬼陆云带过来——这个谷里,也只有他可以对付这条毒蛇了。
然而那个丫头肯本就不开窍,刚推开门,忽地叫了起来:“谷主她在那里!”
所有人都一惊,转头望向门外——雪已经停了,外面月光依然很亮,湖上升腾着白雾,宛如一面明亮的镜子。而蓝衣女子正伏在冰上,静静望着湖下。她身旁已经站了一个红衫侍女,赫然是从冬之园被惊动后赶过来的霜儿,正在向她禀告着什么。她抬起头,缓缓看了这边一眼。
虽然隔了那么远,然而在那一眼看过来的刹那,握着银刀的手微微一抖。
妖瞳躲在yīn影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然而内心却是剧烈一震。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那样远的距离,连人的脸都看不清,只是一眼望过来,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摄魂术?
脑中剧烈的疼痛突然间又发作了,头痛yù裂。可能是过度使用摄魂术后造成的jīng神力枯竭,导致引发了这头痛的痼疾。
冰上那个蓝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平静:“过来,我在这里。”
他猛然一惊——这声音!当初昏迷中隐约听见时,已然觉得惊心,此刻冷夜里清晰传来,更是让觉得心底涌出一阵莫名的冷意,瞬间在头部扩散,隐隐约约仿佛有无数的东西要涌现出来。这是……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个女医者……还会惑音?
他咬紧了牙关,止住了咽喉里的声音。
像他这样的顶级杀手,十几岁开始就进入江湖,出生入死,时时刻刻都准备拔剑和人搏命,从未片刻松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内心却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让他违反了一贯的准则,不自禁地想走过去看清楚那个女医者的脸。
他拉着小红跃出门外,一步步向着湖中走去,脚下踩着坚硬的冰面。
冷月望着这个人走过来,陡然就是一阵恍惚。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果然……这双眼睛……带着微微的蓝,充满着妖邪的光芒,分明是……
“把凤凰胆拿出来吧。”他拖着失去知觉的小红走过去,咬着牙开口,“否则她……”
话语瞬间冻结在四目相对的瞬间。
那一瞬间他的手再度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无法挪开自己视线: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熟悉……她的眼睛好像在哪里……
脑部的剧痛再度扩散,黑暗在一瞬间将他的思维再次笼罩。
他听到那个蓝衣女子淡淡开口,冰冷一层:“病人不该乱跑。”
怎么……怎么又是那样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在哪里听到过吗?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视线凌乱地晃动着,终于从对方的眼睛移开了,最终倒在冰面上,忽然又定住——他低低惊叫出声,那,是什么?
一张苍白的脸静静浮凸出来,隔着层层的坚冰望着他。
这、这是——他怎么会在那里?是谁……是谁把他关到了这里?
妖瞳惊骇地望着冰下那张脸,身子渐渐发抖,忽然间他再也无法支持,手里的银刀突然落在冰上,双手抱头发出痛苦凄厉的呼喊。
“谷主……谷主!”远处的侍女们见状惊呼着奔了过来。
刚才她们只看到那个人拉着小红站到了谷主对面,然而说不了几句那人就开始全身发抖,最后忽然大叫一声跌倒在冰上,抱着头滚来滚去,仿佛脑子里有刀在搅动。这番奇异的景象怎么不使她们惊骇。
所有侍女都仰慕地望着她:究竟谷主用了什么秘法,竟然在瞬间就制伏了这条毒蛇?然而冷月的脸sè却是异常惨白,全身微微发抖。
没错……这次看清楚了。
这个人的眼睛如此奇诡,带着微微的蓝,充满着妖邪的光,蕴涵着强大的jīng神力——分明是如今已经灭绝了的珈蓝一族才有的特征!
谷主为什么还要救这个人?
侍女们在把那条毒蛇抬回去救治的时候,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然而谷主的意思没人敢违抗。那个人的病看起来实在古怪,不像是以往来谷里求医的任何人。冷月将他安放在榻上后,搭着脉,蹙眉想了很久,没有说话。
“你们都先出去。”冷月望着榻上不停抱着头惨叫的人,吩咐身边的侍女,“对了,记住,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冬之园里的陆云。”
“可是……”黄儿实在是不放心谷主一个人留在这条毒蛇旁边。
“没事,不要紧。”冷月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我给他治病。”
“是。”霜儿知道谷主的脾气,慌忙一扯黄儿,对她使了一个眼sè,双双退了出去。侍女们退去后,冷月站起身来,“刷”的一声拉下了四周的垂幔。
房间里忽地变得漆黑一片,将所有的月光雪光都隔绝在外。
当黑暗重新笼罩在房间的瞬间,那个人的惨叫停止了。
冷月怔了怔,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是怕光吗?
这个人身上的伤其实要比霍展白更重,却一直在负隅顽抗,丝毫不配合治疗。她本来可以扔掉这个既药王天令又很危险的病人,然而他的眼睛令她震惊——珈蓝一族原本只有寥寥两百多人,在十二年前的那一场残酷屠杀后已然灭门,是她和师傅收殓了所有的遗体。
如今怎么还会有人活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而且,这个人的眼睛虽然是明显传承了珈蓝一族的特征,但却又隐约有些不一样——那种眼神有着魔咒一样的力量,让所有人只要看上一眼就无法挪开。
往rì的一切本来都已经远去了,除了湖水下冰封的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此刻突然见到这样的眼睛,仿佛是昔rì的一切又回来了——竟然还有幸存者!这样说来,还有可能有人知道当年那一夜的真相,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手将她的一族残酷地推向了死亡!
所以,她一定要救活他。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冷月将手伸向那个人的脑后,却在瞬间被重重推开。
黑暗中,他突然间从榻上跳起,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动作却快如鬼魅,一下子将她逼到了墙角,反手扣在她咽喉上,急促地喘息着。
然而,他终究抵不过脑中刀搅一样的痛,他的袭击只维持了片刻就全身颤抖着跪了下去。
她惊骇地看着他:就算是到了这样的境地,竟然还有这样强烈的下意识反击?这个人……是不是接受过某种极严酷的训练,才养成了即便是失去神志,也保持着高度的jǐng惕,格杀一切靠近身边之人的习惯?
“滚……快给我滚……啊啊啊……”那个人在榻上喃喃咒骂,抱着自己的头,突然用额头猛烈撞击墙壁,“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
冷月顿时呆住了,脑海里有什么影像瞬间浮出。
黑暗里,同样的厉呼也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响,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忽然间痛苦地抵住了自己的头,感觉两侧太阳穴在不停地跳动——
难道……是他?竟然是他。
外面依然还在下着雪。冷月端坐在黑暗里,侧头倾听着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感觉到手底下的人还在微微发抖。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反抗也逐步地微弱下去。
她站起身来,点燃了一炉提神香。醒目提神的香气充斥在黑暗的房里,安定着狂躁不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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