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兴已经露出了破绽,市专案组正在进行调查,乔正清焦急地等待着,何冰冰也在盼望乔建一冤案水落石出的一天。
何冰冰去财务部任职后,出于打破“吃大锅饭”的考虑,向夏总提出了在公司内部划小核算单位、形成竞争机制的建议。经理层认为这项建议符合集团公司的实际情况,有利于克服“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的弊病,进一步调动各部门、分厂自主经营的积极xìng。
经过公司办公会认真讨论,一致通过何冰冰的建议。夏明兰决定:制订“公司部门和分厂的经济考核办法”、“销售工作考核办法”的任务由公司办公室、财务部分工合作,其它职能部门配合完成。
何冰冰进厂后第一次担当涉及公司正常发展的重要任务,既有自信也很担心。她的大部分jīng力都化在起草相关条文、测算各项经济指标的具体事务中。她一次次向夏总请示,不厌其烦地与有关部门的领导商量,还要和各分厂厂长和机床厂总装车间、金工一、二、三车间、油漆包装车间的主任们协商,确定一个合情合理的经济考核指标。
在制订考核办法过程中,各单位免不了讨价还价,双方都有心理准备,但总体上还是态度认真、积极配合,进展顺利。只是在讨论“销售工作考核办法”时,出现了小小波折。
洪振东面对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厂花” 摆出一副漠然置之的样子,讨论问题总是同一句话:“领导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意见。”何冰冰明白他的心思,吩咐同去的小卫把他的意见记下来。何冰冰接连问了三个事关销售人员奖惩办法的重要数据,洪振东都说了同样的话:没意见。
何冰冰见小卫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便莞尔一笑说,洪部长办事爽快,佩服!说完就和小卫挟着本子走了。
何冰冰把谈话的经过和夏明兰、李志成说了一遍,夏明兰笑着说,到现在还憋着气,真没出息,别理他。李志成说。让他自己来找你,按这三项数据考核,销售部会吃大亏的。他不傻。
过了几天,洪振东果然主动找李志成反映,认为对销售部门的考核标准太苛刻。李志成说,你和财务部商量的时候为什么没提出来?洪振东支支吾吾说。当时没想清楚。准备不足。李志成说,我还以为你发扬风格,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呢!奖惩办法是否合情合理,直接影响到全体销售人员的积极xìng,你却不当一回事,不应该啊,要不你直接向夏总反映。
洪振东无奈,厚着脸皮去找夏明兰。
夏明兰道:“你还好意思来找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和一个女同志赌什么气。这是工作!这办法是你们两个部门协商确定的结果,我不能随意推翻。你要修改就去找何冰冰。服个软,她不会跟你计较的。”
洪振东拉长了脸。“我不去, 反正销售搞不上去,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夏明兰不悦。“你真的长见识了,会拐着弯儿跟我使小xìng子!原来你不光对何冰冰有意见,还是冲着我来的。那你说说看,我什么地方惹了你?”
洪振东嗫嚅道:“我哪敢对表姐有意见,我只是看你当了总经理,工作太忙,没功夫和我这个小表弟闲聊。对你来说,我这个人可有可无,何必瞎cāo心!”
夏明兰叹息道:“你啊,让我怎么说才好!为什么你的心眼这么小,一点容不下别人?舅舅每次休假回来,都要嘱咐我,要我多多关照你。你是我表弟,当然义不容辞。可是舅舅却从来不到我家来看望我妈,我妈也从不去你家,他们是亲兄妹哪!
我问过舅舅,也问过我妈,都不肯说。可是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不小的矛盾,都这么大年纪了,心眼都这么小!看来你是得了舅舅的真传,不可救药的小心眼。气量大一点,男人不应该与女人斤斤计较!”
洪振东也想过这件事,但没想明白,父亲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姑母,也没说过姑夫的事。姑夫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当时他和表姐都在农村。洪振东不愿再多谈,怕引起表姐伤心。
洪振东求告无门,只得按夏明兰的意见找何冰冰商量,口头上服了软,把考核办法合情合理搞定。
何冰冰和夏明兰的接触越来越频繁,私人关系rì益密切。夏明兰欣赏何冰冰外柔内刚、含蓄文静而又思路敏捷、聪慧能干;何冰冰佩服夏明兰高雅端庄、魅力迷人而又jīng明干练、自强自信。两人有种惺惺惜惺惺、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个知心姐妹在一起,免不了要谈些私房话。
夏明兰笑盈盈道:“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何冰冰脸庞绯红。“他说等他父亲平反了,就订婚。”
夏明兰不以为然;“直接结婚得了,还订什么婚?多此一举!”
何冰冰羞涩道:“我们谈的时间不长,要多考验他一段时期。再说我俩的新工作才上手,顾不上别的事。”
夏明兰好意提醒。“如今象乔老爷这样的好男人已经不多,董事会和经理层对他的人品、学识、技能有高度评价。至于他父亲平反问题,我估计很快就会解决。总而言之,我劝你不要麻痹大意,让别人抢跑就后悔来不及!”
何冰冰说得很硬气:“我才不怕呢,倘若真有人能把他抢走,我要感谢她,说明乔老爷意志不坚定,越早露出狐狸尾巴越好,免得我上当受骗。”
夏明兰嗤笑。“你装得潇洒,能信吗?真要是那样。你的徒手博击绝技不把他揍得头破血流才怪!”
何冰冰脸庞通红。“别取笑我,让我无地自容了。还是谈谈你自己,说真的。还没见过你的那一位呢!一定长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听说是公安局长,威风凛凛。”
夏明兰的脸sèyīn沉下来。“唉!别提他,一提我就心烦。人倒长得象模象样,品行却不敢恭维,他要是够得上乔老爷的十分之一,就算烧高香了!”
何冰冰诧异:“没想到会是这样。男人真的有那么不靠谱?”
夏明兰蕴含怒意。“倘若不是亲身体验。我也不会相信天底下还有这种厚颜无耻的男人!就说我们的夫妻生活,结婚已有好几年,表面看起来相敬如宾。其实睡同一张床还不满一个月,你能想象得到夫妻之间还有这种荒唐事?”
何冰冰更觉奇怪:“他外面有人,还是身体有病?”
夏明兰气愤道:“他的身体好得很!其他的事我都懒得提,我们名义上仍是夫妻。还得给他留点面子。”
何冰冰有些担心:“那你有什么打算?难道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下去?”
夏明兰无奈道:“还能怎么样呢?老天爷对我已经很不错了。世上的好处不会让我一个人独得,我有我的事业,这就够了。情场失意职场补,一切顺其自然!”
何冰冰劝道:“总以为夏总是我们同龄人中最幸福的佼佼者,谁能想到光鲜的表面掩盖着酸涩的难言之隐!恕我直言,难道你就不能勇敢地跨出一步,去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夏明兰黯然神伤。“我有过自己的追求,那是在婚前。我们曾经热恋过。真心相爱,可惜我们是近亲。不能结婚,这就是我这一生的悲哀,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
何冰冰有个疑问:“原来如此!我还是要直言不讳,这件事应该怪双方家长,你们俩年轻不懂事,难道父母不知道婚姻法的规定?他们早就该说明其中道理,制止你们的恋情。”
夏明兰想了一会。“你说得对,我也曾经有过怀疑,我们双方爹妈都知道我俩在谈恋爱,为什么谁都没提醒我们说过不字?可是老人家都是避而不谈。唉,不谈这事了,雾里看花永远看不清!我想起一件事,请你直言相告。听说有人对提拔洪振东当中层干部颇有意见,认为他是靠关系上来的,你的看法呢?”
何冰冰凝神思索片刻。“这种说法我也听到过。我以为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使用干部原则应该是当事人是否称职,有没有后台不是决定因素,‘举贤不避亲’嘛。根据洪振东以往的经历和他的工作能力,搞销售应该可以胜任。有人对他有意见,是因为以前他在处理同志关系方面出了偏差,事情做得过火了。如果他能吸取教训,还是能把工作做好。”
夏明兰从何冰冰清澈的双眸中看到她的真诚、坦荡,心头愈发增添了几分好感。夏明兰惋惜地想,表弟要是有她这样的胸怀就好了!
这当儿,电话机响了。夏明兰接过电话后喜吟吟说,市委专案组要乔老爷明天去市委,他父亲的冤案平反了!
何冰冰惊喜若狂:“是真的?我马上去告诉乔老爷!”
两天后的星期rì。乔正清想独自去公墓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何冰冰一定要陪同前往。乔正清笑着说,你又不是乔家的人,你去干什么?何冰冰斜眼瞅他,你敢说不是?乔正清说,你改姓乔,我就带你去。何冰冰说,今天我改姓乔,明天你改姓何,怎么样?你答应过我爸妈,愿当何家上门女婿,不会耍赖?乔正清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再说我又不吃亏,一切都由老泰山cāo持,什么都是现成的,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原本我一个人照顾我妈,现在一下子多了几个帮忙人,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我双手欢迎!何况我毫无后顾之忧,以后生两个孩子,一个姓何,一个姓乔,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何冰冰哂笑,原来你是想找个保姆,没门!现在只许生一个,你却要两个,做梦去。乔正清笑嘻嘻说,那可说不定,也许是双胞胎呢!何冰冰说,我没那种本事,双胞胎是你想有就有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墓。他俩远远地看到有个人站在乔建一墓前,二人十分诧异,这个人是谁?乔正清和何冰冰走近一看,原来是周建兴!乔正清拉住何冰冰轻声说,别出声,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周建兴忽然跪下,对着乔建一的墓碑叩起头来,一边还喊:老乔对不起,我向你赔罪了!他不停地叩头,反反复复喊叫“对不起”!这情景延续了许久,周建兴竟然趴在地上声泪俱下嚎啕大哭。
乔正清的眼眶也湿润起来,脑海中突然迸出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周建兴不会死,牢狱之灾却是躲不过去了,早知今rì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