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咱们一起站着聊天看菜好了。”丁一这点倒是真朴实,平时宅子里自己单独吃饭倒不觉得,现在聚一起他就接受不了这样。他前世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自己吃饭,一个管家和两个女孩在边上站着,看着他吃不时还给加茶添水什么的,这能吃得痛快么?丁一前世发了奖金想去阔一把,结果那个饭店搞下跪式服务,他都受不了走人,别说这大家都住一宅院里的忠叔、如玉和雪凝,他那受得了?
老管家看得出来丁一是真心要陪他站着聊天看菜了,实在拗他不过,只好长叹了一声坐下来道:“少爷,下不为例,这真让人看到了,会笑话咱们家没规矩的。”如玉和雪凝坐在边上,也连连称是。
丁一却不跟他们辩论,为生活所迫的也就罢了,他便不相信有人喜欢站边上看人吃饭!只要慢慢让他们习惯,以后自然就不会纠结。丁一感觉这都是小事,要连身边人的观念和习惯都扭不过来,还闹什么劳什子的重启大明?
“那个驵侩是啥来着?”他却是岔开话题去问雪凝。
雪凝掩嘴轻笑道:“老爷恕罪,奴却是故意落那人脸面,驵侩便是西汉时牙人的说法,质人则是西周时的说法。”
丁一不禁笑了起来,想不到雪凝这实心人也有会作怪的一面,牙人这个倒是明白,就是中介嘛。其实jì院和皇宫可以说是天下最为胺脏黑暗的所在,在教坊司长大的雪凝xìng子是憨厚不假,但并非没有说识过作怪的手段。
只不过丁一暗中却又苦叹:不是说中国古代妇女文盲率很高么?怎么家里寡嫂看着比自己有学问,这新宅子里的雪凝动不动就能掂出个西汉的古称?你再问她还给你直接掂到西周……这大明朝教育程度这么强大?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雪凝却是官宦出身人家的女子,就算因罪被没入教坊司,那能培养出顾横波、陈圆圆那些明星的教坊司,自然也不是使那些女子单纯出卖sè相,自然得有文才方能与才子填词赋诗唱和,才能成就出许多的佳话,这样身价才能炒得起来。
几个凉盘很快便上来,让丁一哭笑不得的是忠叔他们三个,小二一敲门便使得他们如触电一样站了起来,上凉菜是一遭,上茶水又是一遭,后面上菜又是不停起立,看得丁一都没心情去打量跟前的菜了。
等到上完菜吩咐小二没有召唤不用上来,方自吃了几口,如玉便对那斩脍和肘子赞不绝口,这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吃得满嘴都是油,看得她出发自内心的快乐,丁一也觉得快意;倒是雪凝和忠叔吃得极斯文,雪凝倒也罢了,这忠叔怎么说也是江湖大豪出身,丁一就想不通哪来这习惯?
“大侠,总得有点腔调。”忠叔似乎看出丁一的疑惑,却笑着对他这么说道,“其实吃得并不少。”这丁一方自注意到因为教小二不用上来侍候,忠叔身前真的堆了一堆骨头贝壳,正如他老人家所说,吃得不少啊!丁一冲老管家树了个大拇指,这还真有大侠腔调。
转过头去丁一却看见雪凝眼角有些晶莹,连忙问道:“怎么了?身体不适么?”
雪凝摇了摇头拭了拭眼角却低头说道:“奴原以为此生便是为前世赎罪……却不料得脱苦海,老爷对奴却是如此善待,这教人宛觉这福缘非奴所有,只怕转眼便梦醒,又身处教坊司那冰冷的所在……”
丁一感觉真无语了,不就让坐下吃个饭么?多大个事?
这时却见忠叔突然站了起来,雪凝条件反shè也跟着站了起,只有如玉还在海吃胡塞,被忠叔踢了一腿才连忙往身上抹着那油腻的双手站了起来,然后便传来了敲门声,丁一一时真的生出把那小二踹倒在地,狠狠饱以老拳的冲动——能不能让人消停一阵?吃个饭要这么折腾人吗?
忠叔已把桌上他们三个人吃饭的痕迹都消失掉了——就是把骨头之类全堆丁一面前。
谁知却听门外那熟悉的声音说道:“如晋兄,小弟不请自来,实在唐突……”
“那就滚!”丁一真没心思跟这厚脸皮的风三公子客套了。
门外风三公子被呛了这么一句,却没皮没脸地笑道:“如晋兄请息雷霆之怒,他乡遇旧知,也是喜事嘛!”说着便推开门自己走了进来,冲着雪凝他们三人拱了拱手,看着丁一面前的一大堆骨头,树起个大拇指,“如晋兄好胃口!”
而出乎丁一意料的,是风三公子居然不再扮猪了,直接开口道:“学生知道忠叔、如玉与这位小娘子,定是如晋兄身边的亲切人,只是小弟要与如晋兄商谈之事,却是干系重大,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老管家、如玉他们倒不担心,看着丁一点了点头便率先向外走去,这风三公子看着就不象个练家子,就凭丁一能接下刑天一回合的身手,也不怕这厮对丁一不利。倒是雪凝出门前对丁一低语了一句:“老爷,奴把伞放在这里可好?多谢老爷。”方自出了去。
丁一看着那雪凝放在他脚边的黑sè长布包,那可不是伞,那是杀人的刀,她的心里却终于是牵挂着的,否则便不会出来玩耍都带着这把百炼秋水雁翎刀。丁一只觉胸中一热,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事,丁一自恃不必刀也可以把这风三公子拿下,但望着那黑sè长布包,便如黑夜回家看着那一盏专门为自己留着的灯,总有温馨绽于心头。
“他乡遇旧知?学生怎么记得,与余割袍断义的人里,便有兄台你一个?”丁一干脆不管不顾吃喝起来,对于这个脸皮厚得不象话的风三公子,丁一真的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除非直接把他干掉,但说来也没有大仇,这厮断了丁家的货运必定也是受人指使,总不能因此就杀了吧?
风三公子也不尴尬,自己倒了杯茶喝将起来,笑道:“那不过是年少无知的玩闹,如晋兄,契阔rì长,小弟如今早觉昔非今是,便在此以茶代酒,向如晋兄赔个不是!”尽管料到这厮脸皮厚,真没想到厚到这地步啊!
那才是二十多天前的事好吗?啥叫年少了?二十多天以前的你比二十多天后青chūn许多?还契阔rì长,不知道还以为有断袖之癖呢,不到一个月叫长么?不过丁一愣了愣,也就不理会他,专心对付桌上那盘松鼠鱼。
风三公子倒也不急,从筷筒里取了一对筷子便也跟着吃喝起来,间中还大声呼喝叫那小二上来添两碗白饭半只酒糟鸡。丁一已经吃完了,剔了牙拿起雪凝留下的那个黑sè长布包,便要起身离去。
“如晋兄!如晋兄!”风三公子终于急了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丁一面前如此失态,“如晋兄,京师大,居不易啊,不知道兄台如今以何为生?”说着风三公子拂了拂领上的白狐皮,露出几分贵公子的矜持,却对丁一笑道,“兄台择婢的手段,在实教小弟佩服,但这京师不比容城,样样都是要花费,便是胭脂水粉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小弟看丁兄一袭青衫依旧,坐的也是两人小轿,恐怕手头不太宽松吧?”
“噢,然后呢?”丁一索xìng便也不走了,把那黑sè长布包搁在手边,望着风三公子问道,“蹭吃蹭喝,然后再来冷讽热嘲,你做事依旧如往常一般的不道地,你有钱?都使在这身打扮上了吧?我看你吃相,怕是饿了三天?”
风三公子也不动怒,此时显现方才是他的本xìng:“丁兄多虑了,不过是投缘方才吃多两碗饭。说了怕是丁兄要生气的,方才吃饭之时,小弟是想着下一餐饭便有美人相陪身畔,不由极为快意,所以便是吃得开怀。丁兄,小弟也不与你争那如玉了,便是方才那位小娘子,将她身契交割与我,小弟总归是会教丁兄满意的。”
“你觉得我会把她给你?”丁一就好奇了。
“会。”风三公子的脸上尽是满满的自信,“每个人都有价钱,小弟最后一定会出一个丁兄无法拒绝的价钱。好教丁兄知道,小弟家中主要的入息可不是指望那些田地与镖局,而是海贸,如丁兄略知点世事,但能明白,兄台终于是无法拒绝小弟的。”
雪凝与如玉不同,如玉仍如一个没有长开的青涩苹果,看着可爱但却对于心理正常的人来,并没有太大的yù望吸引;雪凝大她三四岁,正是开始有了女人味却又不至于熟透的年纪,加之从举手投足到谈吐之间,自有一番气质流露其中,但凡男人看了,特别是有钱有势的年轻男人,总是很难扼制拥有她的yù望。
这一回风三公子并不是为了传递什么其他的信息,也不是受谁指使,他迷上了雪凝,无论是那若柳的腰肢还是婀娜身姿,真是一见之下不能自己,只觉非拥有不可。因他家中有钱,有打手,官场有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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