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一次作战都会有鲜血和死亡,但并非每次行动都有惊心动魄的意外,至少这一夜,十二rì这一夜,是没有什么超越丁一作战计划以外的东西。当马棚火起,瓦剌军兵连忙去救火的时候,没有发现浅埋土中的竹管里,导火索正在快速燃烧。
片刻之间明朝的地雷便迸发出火光和剧烈的浓烟,将那急急忙忙要去救火、在营中主要通道里挤得密集的瓦剌军兵炸死、炸伤,本来深夜间就容易引起营啸,何况昨夜被丁一搞了一场,今夜又来一遭?
瓦剌前锋营里不知是谁嚷了一声:“阿傍罗刹!”立时引起哄乱,有人抱着马鞍四散寻找战马;有人挂上弓弦胡乱发shè也不管是敌是友;有人擎了刀出来,见着人就砍……放了火和埋了地雷的两路明军看见,不断在营啸边缘出击,一击即退,倒是斩首颇为不俗。
丁一看着,不禁大笑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年代,真的就成了一个传说。反正此时三股明军都杀得风生水起,只要不犯混也不需要他坐镇了,丁一擎出百炼秋水雁翎刀在手,对高礼说道:“一盏茶功夫,立刻撤退,有未到此处者,生死自负!”
高礼点头教手下燃起香来,一盏茶就是两炷香的长短。
谁知这边厢香才点着,抬头丁一带了萧逸,已然冲出去。
“阿傍罗刹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丁一随手冲面前那混乱之中的瓦剌人颈后斩出一刀,狂呼邀战,策马横冲直撞,真个见人就杀,一路杀在他长刀之下,不下十数人。刀借马势真的杀得毫不费力。
萧逸跟在丁一身后,一条长枪如毒蛇探首。这些rì子被俘的积郁是一泄而空,连xiōng腹间的创口破裂出血也全然不顾。听着丁一狂呼:“你们知道唤我作阿傍罗刹,却不知道。黑暗之中,我便是神!哈哈哈!”萧逸不禁也跟着吼叫起来。牙间那软木,早不知道掉到哪去,一时之间两人杀到之处,真是千军易辟。
只是事做得太尽,总是有弊。
高礼听着丁一吼叫之下,那些瓦剌人几乎屁滚尿流的逃窜,便问身边懂得méng古话的士兵。丁一用méng古语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士兵就翻译了给他听,高礼听着,却就传令身边的士兵也跟着喊叫起来:“却不知道,黑暗之中。我便是神!”
事实上装逼是有个度的,正如丁一面对双乎rì那样的对手,绝对不会去装逼。
人最大的恐怖,是在未知的东西。
正如营啸中的瓦剌前锋营地里,他们不知道阿傍罗刹会出现在哪。也不知道下一息自己身边是否会出现一个收割xìng命的妖魔,所以他们慌乱、失控、无所适从。
高礼这么一弄,数百人的声音便在这个方向响起,清晰无比。
事实上装逼是有个度的,正如丁一面对双乎rì那样的对手。绝对不会去装逼。
装逼装过了,就成了*。
好,现在瓦剌人知道阿傍罗刹便是在东南方,还离得颇远,那还混乱什么?
于是前锋营的瓦剌人几乎一窝蜂便向西北逃去,渐渐地,便是有仍挥刀胡砍的,也被同伴大吼:“还有几百步!在东南!你慌什么?你还是个méng古人么?”便也就冷静下来,随着人cháo往西北退去。瓦剌西北大营听着这边sāo动,早已燃起无数火把,照得白昼一般,有乱兵跑到那边去,便用刀背砸下去,一个个收拢了起来。
丁一不禁皱起眉来,这叫什么奇袭?明明是特种作战,怎么搞成阵地战了?
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多想,连忙喝住萧逸,圈了马头,策马回头狂奔,去到高义面前,却见这副总兵不知道捉着个小汗还是什么瓦剌贵族,笑得见眉不见眼。丁一没好气对那些还在叫嚷的军兵吼道:“停!噤声!”
却对高礼说道:“马上撤退,马上!”
高礼倒是光棍,真的以丁一命令是从,立时派了亲兵去通知另外两股明军撤退,然后就率着手下跟丁一回奔。
三股明军会合了,兵将们都禁不住吹嘘着自己的战绩,一时间真的如同在黑夜里向敌人标注着自己的位置也似的,丁一看着火起,用刀背一个个砸了过去,毛福寿看丁一打他的兵,立时恶从胆边生,倒是高义扯着他,也仿效着丁一将那些不住喧哗的士兵一个个拳踢脚打教他们闭嘴。
方自回到彰义门,便听城上值守的明军敲起jǐng戒的铜锣,高礼和毛福寿快步奔上城头,一看之下真的整个后背都吓得湿透了:看那火把的架势,至少有五千骑上下,已然阵列于刚才丁一踢打士兵那地段,真的只教慢了一步,这出去的人,一个也逃不回来。
“丁容城,是某孟浪了。”高礼苦笑着对丁一说道。
看着这人身为都督同知,又是副总兵官,但倒是爽快,丁一也没有对他拿什么架子,直接把特种作战要注意的一些事,简略跟他说了:“最好就是咱们达成作战目的,比如烧了他马棚,杀了对方军兵,烧了他粮草,又或擒了他的将领,然后咱们平安无事地撤退,教他们依旧去混乱,不然的话,这千把人,还有大半是刚披战袍的,别说后面赶来的这数千骑,就卷入营啸里,怕也是死伤惨重!”
高礼听着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一点即通的。
抬头看着丁一往德胜门方向而去,高礼想了想,却就赶了上去,压低声音对丁一说道:“如晋,méng你将此等兵家节略传授于某,某无以为报,倒有一事相告,以宽尔心。这德胜门城墙的守卫,你却也不必看得太紧要。”
这就很是使人有些愕然了,不紧要?让瓦剌人爬上来还得了?
“京师连原有守师、新募之兵,统共已有二十二万,如晋看这九门城墙,有几多人?”高礼低声说道。“大司马本就不打算死守,城上守军不过示敌以弱,真正得力战士。早已埋伏城外。”
听着这绝对算是机密的话,丁一停下了步子。郑重向高礼作揖道:“原来如此,若不得都督解huò,学生心中始终纠结难明!”高礼连忙教丁一啉声,再三叮嘱他此事不可对他人道,丁一应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子。”
离开彰义门的丁一。笑得很是开怀,使得跟着他的萧逸颇有些不知所以。
景帝一朝的首辅叫什么丁一先前真的不知道的,但京师保卫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连京师保卫战大致走向都不知道,还叫什么古代战例爱好者?丁某人非但知道于谦藏兵于城外。而且还知道早就布置好了对于瓦剌军队的伏击圈。
否则的话,丁一那一夜,不会带着弟子去救那些明军俘虏出来。
在出城之前丁一至少已发现了几个藏兵之处,一旦真的被大队瓦剌鞑子跟上,丁一绝对会都他们引到伏击圈里去的。当然。双乎rì这种变态神箭手就真真切切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的变数了。
不过,高礼的相告,却就是丁一没有预料的收获,不在于高礼来告诉他这件本来丁一就是心中有数的事情,而是在于高礼愿意冒险来把这件事告诉丁一。这是一种态度。一种把丁一当成自己人的态度。
东西,总是要送给识货的人才会物有所值。
如果丁一把特种作战要注意的事项,去告诉李贤或是商辂,也许会换来一些赞叹,但就绝对没有现在这样,一下子大幅度地拉近彼此距离的效果。丁一觉得这很好,他在大明朝里,渐渐地不再孤单。
认真的说,要比干掉几个瓦剌鞑子或是景帝给他升个什么官,更让他开怀。
时间,特别是战场之上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许多人感觉刚刚睡下,但已然天亮。
十三rì,也先大军压了上来,陈兵于西直门外。
于谦此时倒是体现了他的风骨,率大军阵列于城外,关闭九门,一副破釜沉舟的作派,不单是表明了抵抗到底的决心,也完全断绝了那些新募士兵的侥幸心思。瓦剌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大明还有这等兵力,这实在太过出于他们的意料了。
“如晋,你不必陪老夫出城。”于谦有点感慨地对身边的丁一说道,因为丁一并不知道有伏兵的计划,“守好城池,若有万一,死战到底!”于谦无论怎么说,这气节还是有的,不是那种明末藉口“水太冷”,不肯自杀的东林党可以相提并论。
丁一看着也有点感动,兵部尚书亲临阵前,这是正二品啊,位极人臣就是说的这种!虽说搞到国防部长要提着突击步枪来做战,本身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但国防部长有几个敢提着突击步枪去作战?做官做到这级别,身jiāo肉贵不是说笑的,要有死志,敢赴死的当真不多。丁一便轻笑起来,却对他说道:“丈夫一诺千金重,先生有事,弟子安能不服其劳?”
听着这话于谦便jī动起来,一把扯着丁某的手臂,放声道:“好!诸君,丁如晋便是于某亲传弟子!”闻者无不震动。这可不是秋闱或会试,主考官取了学生之后认的座师,也不是说出于尊敬,长者又看这后辈顺眼,许他唤的一声“先生”。
亲传弟子,一旦丁一有什么事,于某人是会被牵连的啊,甚至会被指为幕后黑手也没什么出奇。
宦海之上,各种派别关脉是错综复杂,高官都知道,丁家兄妹都是惹祸jīng,别提他们立多大功劳——他们立多大功劳,就能惹出多大麻烦!于谦这么一句,今后可就要一个劲地去帮丁一兜屎兜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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