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案子正式审理之前,宣判方都会提前递交处理意见,等领导方,也就是院长、副院长之类的审批。类似电视里当庭处理,显然不可能。而一个案子的实际处理结果,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领导方,宣判方的处理意见,他们能全权驳回,因而,领导方的意见至关重要,审判庭上的法官仅仅是象征意义而已。
吴笑笑的案子,并不是新鲜事,全国各地都有类似的案件,并且有案例可以援引,对法院而言,不难提出审批意见。
宣判方查明案件事实后,根据以往的案例提出了十年有期徒刑,罚款30万的处理意见。虽然不是刘羽要的结果,但相对来说还算公平。
只是,让下面干宣判方没想到的是,院长程义峰把处理意见驳回了,理由是,事实不明,务必审查清楚。
这么一来,案子就要往后长期拖延了。
之后,程义峰单就这起案件,在随后的讨论会议上,简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案件尚存在疑点,受害者冲到主干道动机有待调查,鉴于对本案宣判有重大影响,暂时延后。”意思就是,吴笑笑在玩碰瓷,却意外死在了车轮之下。程义峰的推测有没有道理?肯定有嘛,这年头玩碰瓷的人还少么?
只是,一般到了院长、副院长都不会轻易参与案件的具体审理,程义峰在会议上单独提了这个案子,并“隐晦”提出自己的看法,还不够明显么?没有利益在背后驱动,程义峰不会这般无聊。吴笑笑的案子,对于法院来说,太普通了,每个月都要审理好几起,怎么就不见程义峰关心别的类似案件?
“刘羽,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程院长表态,我们政法委也不好强硬干涉,只能通过协商的办法。”崔亮脸皮微皱,事情没办好啊,这个程义峰背后有点硬,不买政法委的账也不是头一次了。
刘羽能忍气吞声?判个十年他都不愿意,何况按照程义峰的意思,要从轻宣判?
“劳烦崔主任了,我自己想办法吧。”刘羽露出一丝如沐chūn风的微笑,挂了电话,眼中弥漫着寒气:“碰瓷?嘿,行,你觉得是碰瓷是吧?”
程义峰应酬比较多,通常晚上回家比较晚,出了明珠酒店,程义峰拍了拍裤口袋,确认刚到手的一百多万的不记名卡没有遗落在酒店,这才满意的微微点头,径直朝自己的车去。
程义峰刚出酒店,猛地,一辆别克轿车急速从不远处冲来,拉着长长的刺耳的刹车声,险之又险的跟程义峰擦肩而过。
饶是如此,强大的气流依旧将程义峰刮得原地打个转,一**坐在了地上。
“有你们这么开车的吗?”程义峰爬起来就怒吼一声,直至此刻,他双腿依旧打着颤,背脊发凉,心有余悸的后怕感在心头萦绕不散。刚才太玄了,哪怕那车再侧过来一点,他就要被搅进车轮里给扎死了!从未受过这种恐怖经历的他,心冰凉一片,所以,对于那开车的人,你说他能不愤怒?老子差点交代在这了!
不成想,程义峰愤怒,那车里下来的三条彪形大汉更愤怒,怒火冲天的气势汹汹冲过来。
“你麻痹的,长不长眼睛?”其中一个异常魁梧的,上前就是一耳光,抽得程义峰发懵——我被打了?堂堂市法院院长,被看起来地痞流氓的小人物打了?而且,还是非常不讲理的那种。
“你脑子毛病?是你差点撞到我!告诉你!事情没完!”程义峰红着脖子,怒吼一声,飞快记下了车的牌照。
“草泥马逼!”魁梧大汉后面的一人,飞起一腿,踹得程义峰倒飞了两米远,砸在地上,五脏都震得一颤一颤的,胸腔发闷,浑身酸痛,耳边紧接着传来怒不可遏的怒骂:“艹!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拿命玩碰瓷,老子服了你!”
一通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围过来,程义峰气得一口气卡在喉咙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手指着为首的大汉,好半天才怒道:“你们……你们放屁!碰瓷?我用得着拿命碰瓷么?你见过拿命碰瓷的么?”
“你**才放屁!”为首的彪形大汉抡起拳头就狠狠砸他干净的脸一把,不屑吐口唾沫:“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你肚子里装的什么墨水?这年头,拿命玩碰瓷的又不是没有?”可惜,程义峰在气头上,没听出言外之意来。
“你!你们完了!”程义峰被周围的人以古怪的目光望着,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羞辱,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于眼前三人的一派胡言,算是恨到了骨子里。明明是你们飙车,撞到我,居然红口白牙说我碰瓷?行,不整死你们,我不叫程义峰!
“靠!还敢威胁我们!这年头玩碰瓷的越来越不要脸!兄弟们,揍死他!艹了,玩碰瓷的二笔货,跟哥们嚣张?你**找错人了!”
于是,程义峰英勇的一挑群,选择了……被群殴。一通运动下来,浑身是不轻不重的伤。
尤其是脸上,被照顾得厉害,鼻青脸肿的,其中一只眼睛特意被打成了黑圈圈,按照带头大汉的话说,打一只就行,两只都打成了熊猫,别人还以为是睡多了,体现不出哥们愤世嫉俗的高洁品xìng来。
程义峰丢脸算是丢到家了,胸膛里燃烧着极端的愤怒,驱车回家,不顾身上的伤势,立刻调查那辆车的主人。
一个法院院长的能量还是非常庞大的,打了电话不过半个小时,他就得到了要的信息,只是,那车的主人,叫他傻眼了——车牌号,不是别处的,就是他法院的,还是副院长的!
程义峰从愤怒中清醒下来,把事情前后联系一遍,终于确认,这起事故是专门针对他的。至于是不是那位副院长,还用说么?见过傻了吧唧开自己车报复上级的?显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嘛,我程义峰才不上这个当呢。
可是,找不到车主,仅凭几个人的长相,如何找到他们人?这让程义峰要抓狂,浑身酸痛了一晚上,碍于容颜愧对法院的招牌,他很自觉的请假,在家休养。
程义峰憋着一股火气没处发,可让他更火大,甚至生出一丝恐惧的事发生了。
他妻子在市直机关管理处上班,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妻子开车回家,中途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下来买菜。可是,她才出来,一辆黑sè别克急刹车,虽然没撞到人,却把她刮到了,手臂磨掉一层皮。
她妻子上前讲理,却被车里钻出来的三条汉子骂着“碰瓷”打了一顿,没打多重,耳光却是狠狠挨了几下。
最后,其中一个带头的丢话了:“要怪就怪你男人,拿命玩碰瓷,是他想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她妻子又气又恨,丈夫在法院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回家便跟程义峰大吵大闹,你个不长眼睛的,什么人的钱都收!害得老娘也被人打击报复!你不把事情解决,老娘跟你没完!
程义峰这下气得一佛**二佛跳墙,自己连通老婆居然都被人威胁!
这时,程义峰也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人打击报复了,事情还落在吴笑笑的案子上,说吴笑笑是碰瓷玩死自己的,不是他程义峰说的是谁说的?
只是,程义峰觉得就这么妥协太伤面子,我堂堂法院长,你恐吓我一下我就要改变主意,不是让别人看笑话么?
几乎就在当晚,吴有才被带回jǐng察局问话,毫无疑问,嫌疑最大的就是吴有才。
在风山某处,那带头打人的彪形大汉,此刻一脸恭敬的站在一辆车前,车窗开了半边,露出一张年轻而清秀的冷峻面孔。
“刘哥,按你的吩咐办好了。”
清秀的年轻人微微颔首:“嗯,没伤到人吧?王大彪。”
大汉赫然是建委拆迁办的王大彪,此刻傲然的耸耸眉毛:“嘿嘿,不怕刘哥笑话,哥们几个以前就是玩碰瓷的,分寸把握得很好。”
刘哥当然就是刘羽了,满意点点头:“干得不错……”正这时,刘羽电话响了,从jǐng局得到消息,吴有才被带走了。
刘羽挂了电话,脸sè拉下来。第一次是给程义峰一个教训,第二次是给程义峰带话。没想到,程义峰不思悔改,还想着把人揪出来!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大彪迟疑一下:“除了夫妻两,还有一个上小学六年级的女儿,十四岁。”
“十四岁么?”刘羽出神念叨一句,吴笑笑也才十三岁呀。
“继续吧。”冷冷丢下这一句,刘羽便开车远去。
王大彪望着刘羽的车远去,背脊冷汗涔涔,这位刘哥不是个善人啊。
“王哥,刘哥的意思是弄人家小女儿?这……不地道吧?”一个跟班为难道。
王大彪转身就哼了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少说刘哥的小话,不然有的是你苦头吃!”王大彪顿了顿才沉声道:“吴笑笑的事,我听说了,程义峰那个王八蛋确实不是东西,我也想跟着刘哥看看,别人家的女儿命不值钱,他家的女儿命是不是也不值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