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刘羽正在飞奔市局的路上。
“刘局,给……”刘宁从座椅下冒出一盒抽纸,抽出三张递给刘羽,他脸上血快干了。
刘羽愣了下,抓着纸,却不声不吭的闷在那,脑子里满满都是一股压抑。
自从进入禁毒委,所处政治环境变了,再也不是以往那般,在基层随xìng而为,而是处处守着官场规则,他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官场中的人,因为他知道,以往破坏规则的行为,多么不负责任和幼稚。
可一旦中规中矩的遵守官场规则,他发现,哪怕执政理念再正确,再优秀,哪怕理念结合实际,诞生出优秀成果,在体制的架构下,个人理念仅仅是空谈。个人的理念要考虑到上级的理念,上级的理念要考虑到更上级,一直到最上级,整个体制链条里,没有任何人的理念是dú lì、是活的,都被体制链条死死束缚住!
真正有理念的是官帽,而这个官帽所含有的理念,是过往积累的经验,是过往走过的路,戴着这个官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早有经验,早有定式,不会因个人的意志而转移。
就像包括江心月和许多人感叹过的那样,许多时候,是官在当人,而非人在当官,一个干部墨守成规,按照既往经验,才是体制最需要的,绝大多数标新立异,都被体制压制。
这便是无所不在的体制力量,深入每一个层面,每一个角落,影响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
刘羽在禁毒委的遭遇便是最好的证明。
微博平台,效果有吧?当然,它本身不具有执政理念的属xìng,仅仅能侧面反映刘羽的一些理念的影子——禁毒工作,靠着一个冰冷的110,靠着无安全感的百姓自觉xìng,很难,搞好禁毒,需要采取更多贴近群众的方式,微博只是其中之一,一定有比微博更好更适合的开放平台,只是习惯了骑在人民头上,大多数官员思维方式很难从一般民众的角度出发。
当初微博平台建立时,市局反对,建立后,市局眼红,利用体制的力量,据为己有,中间的冲突,可以用利益冲突、权利冲突来涵盖,但归根究底,是刘羽走近群众路线的理念与市局走经验式的保守理念相冲突,以至于今rì,发生莫少红殴打袁灵的冲突事件。
“有时候,要坚定不移跟随组织,是一件困难的事。”刘羽自嘲一笑。
刘宁嘴唇动了动,话到一半还是咽下去,只当没听到这句怪话,眼巴巴瞅着刘羽脸上的血迹渐渐干涸,搭在其清秀的脸孔上,望去,一半如阳光明媚的干净,一半如血sè冰冷的yīn暗……
车,很快到了市局,刘羽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压抑,双目转换成冷漠与麻痹,带着人冲进了市局。刘羽一脸血的凶残模样,着实让门口jǐng卫jǐng惕,可刘羽肩章上那两杠两星,让他摸向腰间的手徐徐放下,目不斜视的容许他们通过。
径直来到三楼,在挂着一块“副局长”的牌子下,刘羽找到了江阎涛的办公室,这还是拦住一个女jǐng,被刘羽脸上的血吓到问来的。
推开门,江阎涛正靠在沙发上小憩,身前摆着翻开过的报纸,一杯温凉的茶水——也是,开完早会,吃完早饭,看会报纸,瞌睡来了,休息下是自然,领导嘛,可不该养好jīng神?不然怎么为国为民**劳呢?
抄起茶水,刘羽毫不留情往他脑袋上泼去,温凉的液体刺激了感知神经,江阎涛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弹跳而起,匆忙捋着头发,面皮皱成揉搓一团的麻布:“有病……咝,是你?”江阎涛瞳孔骤缩,刘羽一脸血迹,他好悬没认出来,倒抽了一口凉气,刘羽不是被纪委看押这么?
“你们两个,在外面看着,不许人进来。”刘羽吩咐一声,便笑**的坐下来,顺手将江阎涛给摁下来。
有了短暂的失神,江阎涛回过神来,铁青着脸道:“谁让你坐?出去!”
刘羽手搭在他肩膀上,让其离地的**再度钉在了沙发上,江阎涛皱着脸捅捅肘子,硬是没能挣脱开,分外恼火:“你想说什么?”
“我?其实,我没什么想说的。”刘羽噙着淡笑:“我只是想问一问,你知不知道,寡廉鲜耻四个字该怎么写?”
“姓刘的,别在我这yīn阳怪调,纪委放了你,不代表你没问题,你什么人,我清楚!”江阎涛气笑了,怒哼一声。
刘羽松开手,轻轻一笑:“是啊,我什么人,你当然清楚,既然清楚,那你就不冤枉了。”
江阎涛眉头皱皱,有点不妙的预感,莫非姓刘的还敢在办公室打我……念头才刚起,一股巨力抽在他脸上,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读书,课文没背好,老师拿铁尺打脸一样,火辣辣的发麻又发疼,因为力道过于大,牙齿与口腔剧烈摩擦,破了皮,一股腥甜瞬间布满了嘴巴。
“你打人?”江阎涛噌的一下跳起来,他何曾想过,刘羽敢打他,且还是在他办公室,这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发生在他身上。
刘羽扬起手,在江阎涛只来得及抬起手臂躲避时,又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江阎涛耳畔同时落下刘羽的话:“清楚我的为人,还一而再再而三找茬,真以为站在体制的上游,我就老老实实趴着,任你**?我想告诉你,你误会了,我刘某人,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体制对我的束缚力,真没你想得那么大!”
“你,好,我记住了,等着被调查吧!”江阎涛瞳孔里燃烧着剧烈的火焰。
刘羽笑了,笑得很灿烂:“随便你投诉,谁说是我打人了?分明,是你把脑袋往我手上撞,我没告你殴打人就不错,怎么,还打算倒打一耙,污蔑我?我可是公安人员诶,可能干出违法的事么?”说着,手中再也不停,拳打脚踢,重点照顾他那张脸,两只眼睛更是特意揍成大熊猫,没准这样鉴定时,能被判定是睡眠不足。
到最后,沙发都被刘羽踢到一边,玻璃案几整个被掀翻在地,周边杂物一片凌乱,地上这里一块刺眼的血迹,那里一片殷红,江阎涛本人更是头破血流,趴在地上jīng疲力竭,鼻孔里喘着粗气,满脸的血,看上去比刘羽还狰狞。
“这是给你的一次教训,殴打上级,在别人眼里是惊世骇俗,在我看来,呵呵,扯淡……”刘羽掸了掸袖子,手上的血迹随便抓了张报纸擦了擦,悠闲的跨步离去,开门之际,回头道:“哦,你也不用觉得委屈,市长我都抽过,你,真不算什么,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啊。”
开门,刘羽始才发现,门外黑压压围了一群人,全靠刘宁两人顶着,这才让江阎涛完成了以脸打手的壮举——不能体贴上级的下属,绝对不是好下属。
“哦,你们来啦,进去瞧瞧吧,你们局长忙完了。”刘羽挥挥手,随手分开怒目而视的人群,带着刘宁等人扬长而去。
刘羽没发现,自己的脚印,带着血水,练成了一条线,不多时,刘羽背后就响起了凄惨的惊呼:“啊,江局长……”
“好了,去zhèng fǔ大院。”刘羽上车吩咐道。
开车的司机,望着刘羽染红了半边的jǐng服,小心翼翼的问道:“去哪个zhèng fǔ大院?区的还是……市的?”
“你说呢?”刘羽瞪他一眼:“被拘留者从拘留室逃跑,这是脱逃罪,要依法严惩!”
刘宁老脸一抖,这是,要去市zhèng fǔ抓游鸿飞?刘宁忽然觉得透不过气,狠狠吸了两口气才缓和一点,可心脏却揪成麻花似的,异常难受,不敢置信道:“刘局,游秘书是孟局长开过口的,要不先汇报一下她?”这是提醒刘羽,人都放了,你抓什么啊?赶紧回去吧。这往市zhèng fǔ抓办公室主任,啧,这是要逆天么?
刘羽不以为然:“没有过流程的东西,谁开口都不作数,取消行政处罚的手续,不是还没办好么?”刘羽忽然发现,流程的存在,其僵化一面固然令人诟病,可正面意义却也相当大,遵循流程,才能规范行为,减少错误——好吧,最大的用处是分配责任,哪个流程的环节出错,谁负责,这是流程的最大意义。
刘宁猛然想起来,当时吉荣甩袖而去,最后一道签字的手续的确没完成,这能算一个出师有名的借口,只是上市局抓人,怎么都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锦衣卫闯进朝堂,从皇上身边带走贴身小太监的惊悚感。
在他忐忑不安中,车已经停在了zhèng fǔ大院,此时下午三点,市zhèng fǔ正在召开一个会议,关于首山市公安局的候选人,市zhèng fǔ决定推荐几个人去省组织,现在正在讨论。前段时间纪委作了通报,于波在任职期间严重违纪,开除现有职务,这算是轻的了,估摸着过个一两年,等风头过去,找个异地交流的名义,他就能重新挂起来。
游鸿飞庄重的绷紧着深sè,一丝不苟的匆匆记下会议记录,脑子里却不时闪过庆渔歌的身姿,这个女人,越想越觉得眼热——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是游鸿飞此时心态的真实写照,比庆渔歌还漂亮的女人,他又不是没见过,之所以念念不忘,不过是得不到而已,他想今晚再去一趟,没准那女人回心转意了呢?
就在会议讨论到**时,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吵闹:“不行!现在开会,你们不能进去……”
会议声音渐渐消失,众人面面相觑,合着有人强闯市zhèng fǔ开会?
陈杏奎面sè泰然自若,淡淡的吩咐:“去看看,出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