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酒气,这本是水月修养的静室,雅致简洁;现在不仅有三个汉子,还一屋子的酒味,就像一个小药庐。
“这酒得文火煨着,不能腾了,一腾就和喝没区别了,但也不能凉了,凉了不如放碗醋,可得小心的看着,火大一点,小一点都不行。”小小火炉下面,垫着陈风先前要来的狗皮,陈风就蹲在这小小的火炉前,摇着从小箱子里取出的小扇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在跟散流云说话,但声音非常小,小到这屋里除了蹲在他脚边的兔子就只有他自己听的到。
“这可是我的绝技,除了我,就算扁鹊来了都不行,病人也得缺水而死;哎,你说,为啥这么厉害的医工都没好下场呢,怪不得师父不准我给人看病,哎,还是师父看的远啊;恩,当然,我现在这绝不是看病,我这就治伤,这就不是看病了,而且……”陈风小声嘟囔着,抬头看了一眼散流云,马上又低下头去。“而且,他也像个好人,应该干不出杀人的勾当,恩,也没杀过人,再说了,好人也不会那么快死啊,就算我不来,肯定有别人来的。”陈风说着好像找到了什么值得兴奋的事,狠狠的点了两下脑袋。“对啊,肯定有人会来的,我就是替那个该来的人来的,根本没我啥事啊,就算真没好下场,那也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替人办点事罢了。”
陈风嘟囔着,极为开心的摇着脑袋,也不知想什么去了。
散流云至此已经三天未动了,说来也是神奇,自那rì服下陈风递来的小药丸,仅仅盏茶时间,便已恢复了大半,在李元鼎离开时,他已经恢复了九成,而且不仅如此,这三天来,除了喝两杯水,粒米未进竟也不觉得饥饿,不觉得疲累。
“咳咳。”散流云突觉胸口一阵不畅,不由的咳嗽了两声。“神医,不知现在是几时了?”
“啊,啊,别杀我,不是我啊,别找我,我也是替人办事的啊。”正在神游四海的陈风突然躺在地上手脚扑腾着乱叫。
见陈风如此,散流云不禁莞尔一笑,要说这陈风的岐黄之术,散流云是见识到了,来时,仅仅一眼便把自己与酒鬼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一小粒药丸更解决了自己水尽泽枯的困境,之后更是不声不响的,让酒鬼血气重生,让自己jīng力不疲;散流云虽然知道百川谷中的药王医圣两位爷爷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但也同样知道,能做到这些并不容易,能这样轻描淡写中做到的,恐怕是凤毛麟角。
这天下间,不管是做什么,能称上凤毛麟角的,无不是一行之泰山,执一道之牛耳,不说雍容华贵,但最少也是睥睨四方,大气混成;但这个名为陈风的神医却不如此,这几rì下来,散流云发现,他不仅胆小如鼠,行为更让人啼笑皆非……
例如,陈风刚来的那天……
“这个,这个,公子,大爷,我,我要出恭。”陈风局促的搓着双手,站在散流云面前。
“神医尽可自便。”
“那个,那个,你不去么?那个你也都在这几天了,不去一趟?”陈风仿佛十分的不安,芝麻杆一样的身体都快缩成一张弯弓了。“这个,这个,要知道,憋着对人不好,五脏运行,吃,吃喝拉撒,就像,就像五季四行,哪,哪个地方出,出问题了,都,都不好。”
“……”散流云不知如何对答,颇有些意外滑稽之感。“神医,所言极是,多谢。”
“你真的不去?”
“……”
“真的不要去一趟么?”
“……”
“你,大,大爷,能不能,陪,陪,陪我,去,去一趟。”陈风满脸通红,极为窘迫的说道。“我,我,自己,不,不……”
“可是有人威胁神医?!”散流云有些怒气,本来以散流云的xìng子,倒不至于如此易怒,但这次的事情,他总感觉不对,仿佛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有什么不轨的yīn谋潜伏着。
“没,没,没有,没人威胁,威胁我。”陈风赶紧摇头,按了按怀中的兔子。“我,我就是,就是,担心你身体,呵呵,呵,你,你在,在给人,给人推血,要,要是,出问题,就,就不好了……”
陈风说完,仿佛不敢在面对散流云,匆匆的打开屋门,伸着脑袋,偷偷的四下张望。“哈哈,那我去了啊。”
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似乎让他十分开心,满是笑容的脸上,连眉毛都好似在欢呼雀跃,临出门了却有回头道。“那个,那个,大爷,一会,一会,我要,要没回来,你,你叫我一声,好不好?”
“好。”
“那我去啦。”陈风极为欢喜的捋着兔子的耳朵,匆匆的离开了。
然而,仅仅片刻,便像是背后有什么极为凶险的妖怪追赶一般,迈着大步,逃也一般的回来了;腰上挂着的葫芦用嘴叼着,一手掕着兔子耳朵,一手抓着裤腰,进门之后咣当一声关上屋门,丢下兔子,葫芦咕咚一声吐在地上,双手抓着裤腰,背靠屋门呼呼的大口喘息。
“呵,呵呵,没,没事。”靠在门上不停喘息的陈风好像怕散流云误会什么,喘息着解释道。“我,我是,是怕,怕你这出啥问题,没事,没事,没事就好。”
陈风的话,散流云自是不信的,只不过他不说,散流云自然也不会去问,却在内心留下了一丝不好的感觉,本已放松下去的jǐng惕又被提了起来……
只是,事情有时候并不是出意外就只会向坏处发展,也有可能是个笑话……
“有劳神医,天sè已晚,神医早些休息吧。”陈风的小药丸让散流云不在疲惫,但jīng神上的疲乏却是免不了的,所以,他的声音也跟着有些干裂,沙哑。
“哈哈,没事,没事,大爷,好好玩啊,要是觉得好,下次记得还买我的啊。”正蹲在地上摇摇晃晃低头打盹的陈风猛然一个机灵站起,还不忘一把掕起兔子抱在怀里,迷糊着眼睛点头哈腰的说道。
随后,他迷糊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囔囔道:“哦,做梦啊,啊,啊,啊!~”陈风眼睛瞪大,终于看清面前的人,大叫起来。“啊,啊~不是,不是,我是说,是说,没事,没事,我,我不,不困,呵呵,不困,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困。”
说完,仿佛怕散流云不相信似地,原地转了两圈,跳了两下。“你看,jīng,jīng神着~哈~~”天不遂人愿,正说着却打了个哈欠,只是哈欠打了一半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去了,憋得泪眼朦胧的。“你看,真的不困。”
“恩,神医若是何时困了,尽管自便,不用知会。”散流云说完,径自闭上双眼。
“喂,喂,睡了么?”陈风鬼鬼祟祟的站在散流云身前,压着嗓子轻轻叫道。“真的睡了?”
散流云自是没睡,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遭了,糟了,坏了,坏了。”陈风焦急的好似掉到火堆里的兔子,躁动不安的满屋乱转,转了两圈,像入室的贼一样,撅着屁股,猫着腰,趴在门缝上一扭一扭的往外看;长长的舒了口气,像是脱力一般,挪到散流云身后靠着榻半躺在地上。
“还好,还好,外面没人。”陈风躺在那里小声嘀咕。“看来,他们都是好人啊,恩,肯定都是好人,好人啊,我也是好人,恩,一定这样的,好人哪会杀好人呢,好人自然是要杀坏人的;哎,这个世上坏人太多啦,哪个好人会没杀过人呢,哎,还是师父说的好啊,当医工给人治病最好了,好人坏人都会生病,见到坏人就不给他看,坏人有病没人看自然就死了;好人有病就赶紧给他看,这样好人,就不死了,好人不会死了,那好人就越来越多了,好人多了坏人也就少了。”
陈风嘀咕着,抬头看了看散流云和酒鬼。“恩,他们就是好人,我给他看病,我也是好人,一看他们就是很厉害的还好人,恩,我这个好人跟很厉害的好人在一起肯定没事的,恩肯定没事……”
陈风嘀咕着,不知不觉靠在榻沿睡着了。
散流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无声的摇了摇头,曾经,很久以前,自己好像也这般胆小过,甚至,比他更胆小,莫说见到杀人的人,就算是见到猎人的钢叉,自己也会不安。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回头去看,只觉可笑!……现在,只觉得啼笑皆非……然而,却不知为何,压抑的心情,一下竟然轻松的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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