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徐姬听到牧沔的话,差点儿晕了过去,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苦心想要扶植的掩余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吴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我徐国举国上下才有多少民众啊!”徐姬眉头紧锁,只觉得浑身冰冷。
“主上!请恕奴才直言!”牧沔说道。
“讲!”徐姬说道。
“主上,这伍子胥乃楚平王时被冤杀的伍奢一家的二儿子,一年前逃到吴国,为吴王所重用,此人最善带兵打仗,而且吴军兵强马壮,又有水师增援,一旦攻城,咱们抵挡不住啊!”牧沔说道。
“那依你之见呢?”徐姬这会儿稍稍冷静了下来。
“如果我们把掩余交出去,主上觉得是否还有一线生机?”牧沔试探着问道。
徐姬默然。
沉思良久,终于缓缓说道,“牧沔派人去盯住掩余,苎离替我更衣,我要进宫!”
“是!”
徐姬一行人来到宫门口就见大门紧闭,宫外武士戒备森严,人人神情肃杀。
入得宫门满朝文臣武士乱作一团,确切地说是一帮佞臣内侍乱作一团,自从原来的蒙县县尹,徐国上将嬴融被玉郦之父代替赋闲在家之后,举**备早已涣散,多少有识之士均心灰意懒,弃官归田者有之,弃国投奔他乡者亦有之。
徐姬一步一步走上宫阶,看着朝堂上束手无策乱作一团的兄长和大臣们,心中不免掠过一丝绝望!
“见过兄长!”徐姬深深下拜,眼中尽是悲凉。
“王姬此刻来此作甚!”徐王一挥衣袖说道。
“回兄长,如今吴国大军已至蒙县,不知兄长打算如何应对?”徐姬跪在地上冷冷回道。
“王姬可有良策?”徐王惊喜地问道。
“子常可有良策?”徐姬不答反问道。
“呃.....”令尹子期这会儿缩在群臣的后面,全没了平rì嚣张跋扈的气焰。
“讲啊!”徐姬也不回头,逼问道。
“恕奴才愚钝!不敢妄谈国策!”子期在嗓子眼里哼哼道。
“我徐国竟至如此地步!”徐姬早知他不会有什么良策,只是压不住心口一股怨气才故意问道。
“但不知王姬有何良策啊?”在一旁低着头的子期悄悄抬起一只眼反问道。
徐姬自顾自叹口气说道,“也许我们当rì不留下掩余,就不会有今rì之祸事了!”
“寡人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昨夜一接到消息,就按令尹的意思把掩余送走了。”徐王说道。
“送走了?送给吴军了吗?”徐姬问道。
徐王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道,“送,送到楚国去了!”
“那楚国答应帮我们出兵了吗?”徐姬问道。
“没有。”徐王说道。
“所以只是把掩余白白地送走了?”徐姬简直气绝了。
“令尹觉得只要咱们把掩余送出去,纳污国内乱的事就跟咱们没关系了,吴国找不到人就应该退兵了吧!”徐王说道。
“吴楚是世仇,伍子胥更跟楚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把吴王的一个仇人送给另一个仇人,吴王会放过我们吗?哥哥!”徐姬激动的站起身,直指令尹子常,“那么令尹大人,掩余已经送走了,吴国可曾答应退兵了吗?”
“这~”子期慌忙低头。
“苍天哪,难道上天真的要亡我徐国吗?”徐姬看着御座上依然浑浑噩噩的哥哥,不禁泪如雨下。
“兄长可还记得上将嬴融?”徐姬说道,“唯今之计,还是准备拼死一战吧!”
“哎呀,寡人怎么把他给忘了!来人,快传嬴融!”徐王冲着殿下喊道。
“是!”有人应声而去。
“兄长可还记得当初嬴融被罢黜之rì,三军将士是何反应?”徐姬继续说道。
“这个......”徐王一时语塞。
“兄长,今rì既要保我赢家宗庙,为了安抚三军将士,举国臣民,就请做些决断吧!”徐姬话音一落,令尹子期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生死关头他也不确定王上是否还能割舍不下他。
徐王颓然的跌坐到御座上,一时踌躇不定,大殿上瞬时静的连外面滴水的声音都能听见,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大气儿都不敢出。
徐姬和子期都静静地站在下面等着徐王作出决定,一个目光坚硬近似凝滞,另一个则眼珠滴溜溜乱转不知动了多少心思。
众人正在紧张的时候,大殿下有武士急奔而来,殿前跪倒,急急喊道“报!启禀王上,蒙县被攻破,县尹蒙申大人力战身亡!”
“什么?”众人大惊。
“这么快!”徐姬几乎瘫软在地,这会儿她真的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为了逞一时之快而不去劝阻哥哥,时至今rì王嫂的话全部应验了,悔不当初啊!
“王兄!”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
众人齐齐转头,只见那男子一身铠甲披挂整齐,一袭墨sè战袍,腰旋佩剑,星眉朗目,虽然一脸连鬓络腮胡略显沧桑,可是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英气。
“七哥!”徐姬颤抖着叫道。
来人大步上前,躬身施礼,“见过王上,请恕嬴融戎装在身不便大礼参拜!”
“七弟快快请起!”徐王走下御座连忙搀扶道。
嬴融不等他寒暄,直直说道,“王上!蒙县已破,都城已失屏障,毫无天险可守,一旦吴军围城便再无生路,唯今之计请王兄速速西撤至临御,临御虽小却背靠楚国又有浊溪之天险,易守难攻,可图后报!”
“这~”徐王沉吟不语。
“王上,蒙县被破,此刻城中已大乱,臣弟尽全力也只得五百死士,请王兄早下决断!”嬴融抱拳说道。
“可是我赢家祖先宗庙俱在此地,如此轻易放弃便有何面目再见先祖啊!”徐王喟然长叹。
嬴融和徐姬都一愣,没想到平时沉溺于酒sè的徐王竟还有此种豪气,便问道,“不知王兄有何打算啊?”
“呃~,这个~”徐王yù言又止,那眼睛瞟了一下子期。
子期听出徐王的玄外之音,立马会意上前施礼应声道,“回上将军,王姬!依臣愚见~”
子期话未出口先下跪,做出一幅忠心户主的样子,挤出两滴眼泪道,“臣为了我徐国的宗庙着想就算冒千古骂名也要说!以目前的形势,吴国十万大军压境,我们根本没有力量还击,就算有上将军愿意拼死护送王上出城,吴军向来残暴,入城之后难免辱及先君陵寝及宗庙,更别说城中无辜之百姓了!”
“那依你之见呢?”嬴融打断他的高谈阔论道。
“依在下之见,不如先假意诈降再图后报!”子期道,“吴国之所以出兵是为了要回公子掩余,现在掩余既然已经不在了,咱们只要谦卑恭顺一点儿,让吴军出了这口气,他们自然也就罢兵了。”
“那怎样才算谦卑恭顺呢?”嬴融强忍怒气问道。
“这,恐怕王上要受点儿委屈了!暂且以臣子之礼相待如何?”子期道。
“王兄以为如何?”嬴融怒目圆睁道。
“为了祖宗宗庙着想,也为了我徐国宗亲和城中百姓,寡人便受此屈辱吧!”倒底是君臣齐心,徐王说着,居然也挤了几滴眼泪下来,举起袖子擦干眼泪道,“七弟,大难来时,寡人方才知骨肉至亲才是最靠得住的,之前寡人对七弟多有苛待,今rì国难当头七弟能不计前嫌,如此胸襟让王兄惭愧啊!倘能渡过此次劫难,王兄一定会好好补偿七弟,到时不仅是蒙县县尹,就连都师之防卫都交于七弟如何?”
“那就多谢王兄了!臣第先行巡城去了!”可怜嬴融空有一身武艺,满腔报国情怀,却不得半点儿施展,无奈愤恨离去。
嬴融尚未走出宫门就见身后有急急脚步声传来,“七哥留步!”,回头看正是徐姬,“小妹可有事?”
“七哥觉得乞降之计可行吗?”徐姬问道。
嬴融长叹一声,“小妹!我徐国亡矣!趁现在吴军还未围城赶紧逃命去吧!”
徐姬忽地跪到嬴融面前,泪如雨下道,“七哥,我知道王上绝非贤明之主,但还是请七哥看在我们同宗同源血浓于水的份上,救救这阖宫上下的老弱妇孺吧!”
“小妹快快请起!”嬴融一时满面悲戚,语带哽咽道,“宗庙是我赢家的宗庙,这阖宫上下也俱是我的至亲,我怎会见死不救!都城西门外有一小山,不高却陡,有一小路可直通浊溪,我现在就出城去召集我所能召集的所有军士,趁吴军尚未到达之前先行占据浊溪两旁的高地,一旦王兄那里失算,我会拼死护送你们出城!”
二人正在说话间,就见子期捧着徐王的亲笔帛书躬身而出,徐姬问道,“令尹是要去跟吴军交涉吗?”
“正是!”子期面有得sè,应了一句便匆匆走了。
“也好,现在已过正午,如若能够拖到天黑便是再好不过了,我先去准备了!”嬴融说罢便出宫去了。
徐姬望着嬴融远去的背影,再回头望望这熟悉的宫墙,心下怆然,自己嫁去吴国之时原本以为就跟这座宫殿诀别了,没想到三年后如丧家之犬般逃回到这里,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居然又被吴军迫离这里!
徐姬向着祖先坟陵的方向发誓,此身若得偷生,定要吴国血债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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