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郦想要杀死阿巳之事传到宫里,嬴氏一怒之下腰斩了玉郦。阿虎趁机疏通了水月的关系,让嬴氏下旨召徐姬前来郢都照顾阿巳。嬴氏准奏并拨了宫外一处宅院听雨台专门给阿巳居住,徐姬也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阿巳。
又一年chūn去秋来,阿巳已经五岁了。蒙楚国太后的照拂,更在徐姬的悉心照料下,原先逃亡途中所经历的种种也开始慢慢忘记,阿巳也变得向之前那样活泼起来。
每每看见徐姬站在远处注视着又开始勤练舞艺的阿巳,又见天真烂漫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阿巳,苎离总是忍不住想要上前劝说徐姬放弃利用阿巳复国的念头,可每次走到徐姬身边,看见她眼里满是哀愁的目光,话到嘴边变成了,“看,咱们的王姬愈发出落地像一朵妖艳又高洁的梅花了,真的想让人捧在手心里疼呢!”
徐姬淡然一笑,“可惜,却生在这么一个落魄的家族,不然一定能嫁个如意郎君,过她平安闲逸的人生!”
主仆两个凭叹一回,便又默然无语。
其实徐姬心里早已有打算,楚国现在的国君就是嬴氏的长子,今年不过十二岁,与阿巳年纪相差不多,据说也是个风度翩翩美少年,如果有朝一rì阿巳能飞上枝头做凤凰,那么徐国复国的希望便指rì可待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耐心的不动声sè的等,掩余一事已经给了徐姬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血的教训。
哥哥去到养地之后便rì渐消沉,加上非诏不得离开养地,身边又围了一圈楚国的探子,形同软禁,复国是指望不上他了!
徐姬在房中焚了一柱菊香,取了好久没弹的凤凰筝,这是父王留下的,逃难的时候唯一带出来的东西,小时候母亲曾经手把手的教过的这把琴,现在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徐姬刚用手指轻轻拨了一下,苎离推门而进,“主上!”
“什么事,脸sè这么难看?”徐姬继续拨弄着凤凰筝问道。
“回主上,吴国的大军又来了。”苎离说道。
“吴军哪一年没来过,有什么可慌的!”徐姬道。
“这次不同,公子光在吴国已经站稳了脚跟,现在号称吴王阖闾,以伍子胥为大司马,亲率大军伐楚,扬言要拿下郢都活捉掩余,已经攻破楚国边邑两座城池了!”苎离道。
徐姬停下手中的琴弦,“怎么会?楚军一向强悍啊!”
“据说那伍子胥用兵有如神助,楚军连损了两员大将。”苎离道。
“楚王难道就没有什么对策?”徐姬问道。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对策,不过是一切都仰仗令尹罢了。”苎离道。
徐姬冷哼一声,“徐国有子常,楚国就有子期,不过都是贪图钱财的小人罢了,如果不是世袭荫位连街边的无赖都不如!”
“主上,咱们要不要早作打算啊?吴军来势凶猛啊!”苎离道。
“打算?”徐姬叹了口气,“如果楚国都挡不住吴军的讨伐,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阻止他们呢?楚国幅员辽阔,楚军又向来勇猛,就算子期再无能,楚国的贵族们也会为了自己的身家xìng命和宗庙社稷跟吴军拼命的!”
“可是~”苎离yù言又止。
“我不是不想打算,可是你看周围的这些小国,不是附属于吴便是附属于楚,咱们要是现在贸然行动,将来无论哪一方战败,我们都难以自处,如果上苍真的垂怜我们那么楚就不会亡,如果我们不蒙上苍眷顾,那我们逃到哪里还不都一样?”徐姬看看苎离,笑道,“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早点却休息吧!”
“是,主上也早点休息吧!”苎离施礼,躬身退下。
可是上天有时真的眷顾不到每一个人,不到三天,吴军在伍子胥的带领下挥师西进,势如破竹,于楚昭王熊轸四年,七月七rì乞巧节之rì攻破郢都,楚昭王在嬴氏的安排下易装逃走,一时楚国大乱。
吴军进入郢都之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伍子胥带兵掘平王墓,鞭尸泄愤,吴王引兵入楚王宫室肆意侮辱宫中女眷,嬴氏搬出娘家秦国并以死相逼才逃过吴王的羞辱,却被困宫中半点儿动弹不得。
王宫尚且如此,就不必说城中百姓了,一时间郢都人人自危,家中有女眷的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家中的女人们都藏起来。
自吴军进城之rì起,徐姬便命家人,大门紧闭,白rì不得见炊,夜间不得见火。若是有人来砸门便全部躲入府中的后院,不得应门。
前几rì因为城中能抢的地方太多,碰到一时砸不开门的,吴军也不纠缠顶多揣两脚骂两声就走了,府中的人便有些松懈。
谁知rì子一长,城中但凡能抢的地方都被抢的差不多了,吴军便开始一轮一轮的查漏补缺起来。
这一rì又有吴军在外面叫门,大家又都躲到后院当中等着他们闹够了离开。可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吴军居然还没走,突然伏在墙头上的阿虎叫声不好,咻得跳了下来,“主上,他们开始砸门了,这回我们可能躲不掉了!”
“主上,一旦这些兵士进来,我们受些凌辱也就算了,您和小主人可怎么办啊?”苎离满脸焦急地问道。
“娘,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砸门进来也不过是要些财物,趁他们还没进来,我们主动给他们些东西,他们会不会就能放过我们了?”阿虎问道。
“他们叫门我们不开,就已经得罪他们了,他们进来不搜个干净是不会罢休的,而且会不会迁怒于我们还未可知!”徐姬说着伸手摘下头上所带的一只玉笄交道阿虎手中,又猛地拉过阿巳,伸手把她的发髻拆散。
“主上,您这是做什么?”苎离失声问道。
徐姬不理会苎离的问话,伸手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到阿巳的脸上,“娘,你要干嘛?”阿巳被徐姬的动作吓傻了,怯怯地问道。
“阿巳乖,乖乖地跟阿虎哥哥先出城去。”徐姬转过身对阿虎说道,“你身上有功夫,趁他们现在还没进来,你背上阿巳从这院墙翻出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天黑的时候想办法出城去,就到原来你爹爹带你去过的那个村子等我们,如果我们侥幸无事,最晚天黑之后便会想办法出城去找你们,快走!”
阿虎看看苎离,刚想把阿巳背到背上,阿巳却拽着徐姬的衣袖不肯撒手,“娘,我们是要再一次逃命吗?”
“孩子~”徐姬不禁潸然泪下。
“娘,阿巳不要再一个人逃了,阿巳要跟娘在一起,不然阿巳会害怕的!”阿巳说着,眼泪止不住地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苎离见状也忍不住转过头去悄悄地拭泪。
“主上,我们一定要走吗?这几个兵丁我一个人就能对付!”阿虎也觉得心里不好受。
徐姬叹口气,“阿巳是我们嬴家仅剩的骨血了,也是我们复国唯一的希望了,我们不能冒险。阿虎,我就把阿巳交到你的手上了,万一我们逃不出去,你一定要想方设法保护好阿巳,如果万不得已就带着阿巳到养地去找我哥哥,但愿他能顾念父女之情!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
眼看着前院的大门已经快要撞破了,阿虎背起阿巳翻身上了墙。却听前院咣当一声,一扇厚厚的柏木大门整个被撞翻在地,徐姬看一眼还在墙上的阿虎,对苎离说道,“我们赶紧到前院拖住他们,你们快走!”
前院的兵士们已经吵吵嚷嚷的进来了,苎离抢在徐姬的前面迎上去笑着说道,“各位军爷辛苦了!”
“呦,这家居然有人!”一个兵丁说道。
“哼,我早就说过这家肯定有人,不过是在里面装死而已!”一个貌似领头的兵丁说道,“我们叫门怎么不开啊?”
苎离赶紧施礼道,“军爷息怒,这院中不过一个老弱,这么多军爷凶煞煞的叫门,粗鄙之人没见过世面,所以没敢应门,还请军爷宽宥!”
“嗬!还是我们的错了?”领头的兵丁作势挥着手里的宝剑说道。
“不是,是我们的错!”后面的徐姬连忙说道,“这院中也没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军爷能入得眼的便都拿去吧!”
“这家还真有人啊!”没等领头的兵丁说话,从门外进来一位穿将军服的人。
徐姬一间之下,只觉得是完了!
原来来得正是吴王僚的庶弟公子兰,“呦,这不是我那偷偷跑走的王嫂嘛!”
公子兰一见徐姬简直两眼放光,“王嫂啊,当rì小叔子我不过是想要王嫂的一个玉簪而已,王嫂却星夜不辞而别,这么些年可真是想煞弟弟我了!”
徐姬紧紧闭上双眼,她不敢相信居然能就这么冤家路窄,可是睁开双眼,面前站着的就是当rì明目张胆折辱自己的公子兰,仇人想见,自己确是这般境遇,徐姬叹口气,整整身上的衣服,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情,“果真是冤家路窄啊!当真是天不佑我嬴蓝玉,与其落入你手平遭羞辱,我便自我了断了!”
徐姬说着猛地夺过身边一个兵丁手里的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我嬴蓝玉先走一步,化作厉鬼也要你们吴国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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