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拿着逃出来前徐姬所给的玉笄,从村里借了匹马一刻不停地跑了四个镇子,才找到一个大夫来给苎离诊治。
大夫把了脉,庆幸苎离出了撞在石林上的那一下之外再无其他的外伤了,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因为急火攻心加上伤心过度,需要假以时rì好好疗养。
大夫给开了几味草药,又细细嘱咐了如何烹煮,阿虎道过谢便拿出手中的玉笄道,“我们是从郢都逃难出来的,除此之外身无分文,还望先生见谅!”
大夫拿着那玉笄在rì光下仔细看了看,“少侠,你这玉可是上好的和氏玉啊,老朽这区区诊金和这几味草药可不值这个价啊!还请少侠收回吧,恕老朽不能从命啊!”
阿虎突然单膝跪地,吓了大夫一跳,赶忙上前搀扶道,“少侠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先生请听在下一言,我们从郢都死里逃生,的确是身无旁物,你看我们这一屋,老的老,小的小,可以后的rì子还要过下去,既然先生识得这玉笄不是凡物,就请先生扣除诊金药费之外再多少赏我们几个钱吧,多谢了!”阿虎说完低头行礼。
“哎呀!这乱世~”大夫嘬着牙花看看阿虎,再看看手里的玉笄,再回头看看楚楚可怜的阿巳,一跺脚道,“好吧,看在你们孤儿寡母,我便做了这好人,不过少侠,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老夫在这乡野之地行医,家底也不殷实,可也给不了你们几个钱啊!”
“先生肯在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我们怎敢在多奢望呢!”阿虎连忙说道。
“那好,你就再跟我走一趟吧,正好也把草药取回来!”大夫说道。
“多谢先生!”阿虎交代阿巳好好看着苎离,便急急忙忙随大夫去取药了。
那大夫的草药还真是灵验,一连三rì灌下去,苎离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倒是jīng神了不少。
这rì阿巳端了碗温温的米汤给苎离,苎离连忙起身接过阿巳手中的碗道,“小主人,怎么能让你~”,眼圈一红,却说不下去了。
“苎离姑姑,不要难过,咱们现在是落难了,要不是阿虎哥哥带着我出来,这会儿可能我也跟娘一样也死了,你后你们要是不嫌弃阿巳的话,我们就当是一家人吧!”
“小主人!”苎离一激动又开始喘不过气来。
阿巳连忙上去扶着她躺下,“苎离姑姑,我是说真的,阿巳从小没有见过爹,现在娘又死了,阿巳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苎离姑姑你就收下我吧,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小主人!”苎离紧紧拉住阿巳的手,“不要怕,只要苎离和阿虎还有一口气在,小主人就不会没有地方去,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吧!”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姑姑,你们就我阿巳,不要再叫我小主人了!”阿巳流着眼泪说道。
“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的一家人!”苎离抚摸着阿巳乌黑的头发,强忍着泪水说道。
“娘,我回来了,你们饿坏了吧!”阿虎提着一手提着个罐子,一手提着只肥大的兔子,进门兴冲冲地说道,可是一见苎离和阿巳都泪眼婆娑的又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苎离见他一脸焦急,连忙说道,“我只是在和小主人,不,阿巳在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你就是阿巳的哥哥,阿巳就是你的妹妹,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苎离一手抓着阿巳一手抓着阿虎,不禁又要掉下眼泪来,阿虎连忙说道,“这是好事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来养活你们,放心,我有的是力气!看,今天就撞了个大运,不仅买到了盐,还逮到了这么肥的一只兔子,今天啊,咱们有肉吃了!”
“好啊,好啊,阿虎哥哥去宰兔子,我去给阿虎哥哥烧水!”阿巳说着就跳起来往外走。
“你不会烧水,让阿虎哥哥去做吧!”苎离连忙叫住她。
“姑姑放心吧,这两天烧饭阿巳都有帮阿虎哥哥的忙,以后我们要过穷rì子,这些活儿阿巳早晚都要学啊!”阿巳认真地说道。
“好,我把火给你生起来,你来添柴!娘,你就安心的歇着吧!”阿虎说完就提着兔子做饭去了。
吃过晚饭,阿巳早早挨着苎离睡下了。阿虎收拾完外面的东西进来看阿巳已经睡着了,便跟苎离说道,“娘,我今天出去听街上的人说公子掩余被杀了。”
苎离一愣,“真的?”
阿虎点点头,“养地那边也危险了,据说吴军已经开拔了。”
“难道上苍真的要亡楚吗?”苎离喃喃道,“难道吴王真的会是天命所归?”
“不会的,楚人向来尚武,绝不会坐视吴军兴风作浪而不管,据说楚王已经逃到了随国,暂时无虞,而且,楚国有个大夫叫申包胥的到秦国去搬救兵了!”阿虎压低声音说道。
“秦国?那是嬴氏的娘家,这倒是可行的路。”苎离低头沉思道。
“就算秦国肯出兵,一来一往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何况,千里出兵谈何容易啊!”阿虎叹了口气,“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苎离问道。
“咱们住在这里离城里太近,时常就有兵丁到村里来sāo扰,这吴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撤走,咱们总这么提心吊胆的过rì子也不是个办法。”阿虎道。
“那你是有什么主意了?”苎离问道。
“我今天为了打点儿野味跑了很远,再往南十五里的地方有一座矮山,那里离城里远,地方偏僻,少有人去,我们不如先到那里住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阿虎说道。
苎离低头沉思了半晌,“虎儿,我们的故国亡了,主上又惨死,娘心里不甘,真的不甘心!”
“娘,这些我都知道,爹爹的死,我一直都记在心上。可是,我不能不管你们,爹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没有娘,还有阿巳,太可怜了!”阿虎说着也低下了头。
“娘知道你已经是大孩子了,知道遇事前思后想了,可是娘的身子骨还行,还能再活几年,等你把娘跟阿巳安顿好,娘希望你能去从军,就算杀不了吴王,多杀几个吴军也是好的!”苎离抓着阿虎的手咬牙道。
“姑姑!”
“阿巳!你怎么醒了?”苎离连忙调整了脸sè,轻声道,“怎么了,渴了吗?”
“姑姑,我听到你跟阿虎哥哥的话了,我不想阿虎哥哥去从军!”阿巳眨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说道。
“阿巳!”苎离一时不知所措。
“姑姑,我们的故国亡了,rǔ母死了,牧沔大叔死了,娘也死了,阿巳只剩下姑姑和阿虎哥哥了,阿巳不想再失去亲人了!”阿巳说着,豆大的泪珠止不住一颗颗的往下掉。
苎离一把保住阿巳道,“阿巳不哭,阿巳不哭!”
“姑姑,你答应阿巳,不要让阿虎哥哥去从军,不要去!阿巳不想再死人了!”阿巳哭着说道。
“阿巳乖,姑姑不让阿虎哥哥去从军,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地过rì子。”苎离拍着阿巳的背喃喃道,“总有一天,作恶之人会遭天谴的!”
阿虎从军一事暂时放了下来,搬家的事却刻不容缓。因为吴军待得时rì越长,就越没有个样子,楚人反抗的也就越厉害,村里之前有吴军来sāo扰,由村里的里长之类凑点儿吃食野味儿送上去交给领头的,便能将他们打发走,可现在,这些兵士们根本已经完全失控,简直与强盗无异,高兴了也抢,不高兴也抢,弄得村民苦不堪言,阿虎挂念娘跟阿巳的安全,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家里眼看就要断炊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一家人早早收拾利落,阿虎挑了个担子后面跟着苎离和阿巳,便往山里去了。走到正午,阿巳实在走不动了,阿虎挑了担子没有办法背上阿巳,便索xìng把她放倒了前面的挑筐里,又在路旁砍了跟竹子给苎离做路杖,一路停停走走,知道天黑才走到阿虎之前说得那座矮山。
三个人都累得不行了,啃了几口风干的兔肉,便在阿虎之前用竹子在一块高地上搭的一个棚子里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原来这座山苍松翠柏环绕,简直美的如人间仙境,阿虎搭的棚子下面便是条小溪,阿巳掬起一捧水尝了一口,真甜啊!引得苎离也忍不住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这地方,真安静啊,咱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rì子了!”
“姑姑,我帮你生活做饭吧!”阿巳用竹筒打了水,像模像样的刷着熬粥用的瓦罐道。
“好,我来生火!”苎离说着便去捡柴了。
一晃秋去chūn来,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阿虎砍柴辟石终于盖起了三间半石半木的小屋,还有竹子扎了一圈结实的篱笆墙,再也不用担心半夜会有野兽闯进来了。
阿巳长得飞快,雪化了以后更是满山乱跑,一天忽然在半山腰的地方发现了几颗开花的桃树,从那以后桃树变成了阿巳的宝物,勤勤恳恳的给桃树松土,浇水,等到结出桃子,阿虎便挑了到外面去卖,换回rì常所用的盐和布匹。
十年的光景,桃树已经变成了桃林,阿巳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是吴军却仍然盘踞在楚国的土地上,已经长成壮年的阿虎每每坐在山上发呆,心中总记起父亲的惨死,可回头看看单纯而又知足的阿巳便有将心中的愁绪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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