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兹贝伦城堡的前院,在清晨的战斗中幸免于难,现在却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的到访。
作为Rider的征服王伊斯坎达尔、Archer英雄王吉尔伽美什、Saber亚瑟王以及苏醒和贞德次第落坐。英雄王有些不满,苏醒只是一笑而过。
没有必要在意。
重要的是现在,三位王者正在谈论王道。他们要在酒宴上决出争夺圣杯的资格。
用拳头打碎了酒桶的木盖,醇香的美酒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征服王用木勺舀了一勺酒,一口饮尽。
“只有有资格的人能得到圣杯。选定那个人的仪式就在冬木——此地举行。如果只是旁观就不必流血。同为英灵,如果能够互相认同对方的能力,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
Saber接过木勺,同样毫不犹豫地饮了一口酒。
“正是,通过这样的途径来决胜,以王的名义。”
“真是低劣的酒……脏污的汁水。”
吉尔伽美什厌恶地捂着鼻子,一挥手,桌子上的酒就被替换成了【王之财宝】里的佳酿,连同杯子也变成了灿烂的纯金。伊斯坎达尔不以为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愉快的赞美声。
“好酒啊,Archer。”
“王的东西是最好的,王的美酒也是最好的。”
Archer如同理所当然地回答:“就和这圣杯一样,是本王的宝物。”
Rider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Saber把手按在剑柄上。
“你在说什么啊,Archer。”
“愚蠢。世界上所有的宝物都源于本王的藏品,圣杯原本就是本王的所有物,说要【争夺】前提就已经不存在了。”
Rider粗豪地笑了起来。
“Archer,那你知道圣杯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
“那你为何——”
“因为它是本王的。这并非你能够理解的,本王的财产总量甚至超越了自己的认知范围,只是因为本王的宝物太多已经遗忘,但是,只要是宝物一定是本王所有这一点不会有错。想抢夺本王的宝物,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
“真是不巧啊,Archer。”Rider将金杯往桌上一顿,震得里面的酒水剧烈摇晃,“我伊斯坎达尔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征服啊!”
“抢夺别人的宝物,土地,人口,黄金,把他们的财产全部夺过来,这就是我伊斯坎达尔的【征服】!”
“你们这两个暴君!”
Saber猛地站起身来,眼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我本以为你们会有身为王的尊严……你们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的暴君!”
“哼。”
Archer宝石般鲜红的眼睛如同针刺般瞥了一眼Saber,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轻笑着。
“竟敢质问本王,女人,你窥视本王圣杯的理由呢?如果答得好的话,本王也不是不能把它赏给你。”
Saber呆了一呆。
“我……我是为了回到英格兰,拯救我的故乡……然后,重新选王……我的故乡在我错误的统治下,骑士们一个个离去,我的姐姐背叛了我,我的女儿也对我刀剑相向,到最后剑栏之役的时候,整个国家已经处处陷入了战火……”
“——我没有听错吧,Saber。”
Rider突兀地打断了Saber悲哀的陈述。
他偏过头,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露出困惑的表情。那让Saber感到屈辱。
“你是说,你后悔了曾经为王?为自己曾经的过错而后悔?”
“——难道不对吗!想让自己的臣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在重新选出的王统治下更加幸福度日……这有错吗!”
Saber愤怒地直直瞪着还坐着的Rider,只有她一个人站起来的酒宴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当然有错!”Rider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力之大竟然直接拍裂了一角,酒水四溅,“你不配为王!”
“王,应该比谁都豪迈,比谁都有野心,比谁都霸道,比谁都喜好美酒和女人,比谁都向往财富,比谁都真实,让万民都向往!那样的王!”
Rider怒吼着陈述自己的王道,每说一句,Saber的气势就弱一分,面色无比苍白。
“这,就是我伊斯坎达尔的王道啊————————!!!”
粗豪巨大声音在夜空里回荡着。
一直沉默旁观的贞德隐蔽地扯了扯嘴角,偏过头低声道:“也就是骗骗小孩子而已。你怎么看?”
苏醒轻笑着摇摇头:“和他们之间的差别不同,在下的想法他们是绝对听不进去的。”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意识形态、不同的阶级。基于奴隶社会或是封建王权的统治和后世相比,无论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的想法差距都不是一般地大。基于生产力变革的生产关系变动并不容易被直白地理解,苏醒也没有兴趣向这些偏执狂普及马克思主义和毛主席思想。
他不需要获取谁的认可。治国之道在平民手里就是屠龙之术,哪怕是现代中国把它放在必学的课本里都有超过九成的学生入宝山空手而回,苏醒也不指望这些历史不长的西洋头领能明白自己要讲的东西。
“——哦?Caster啊,你好像要把我们三个王者全部否定掉啊。”
征服王耳朵一动,手中的金杯停在了半空中。
“没错。”
只这一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霎时间,全场为之一静。
“喂,渣滓……”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鲜红的双目露出了一丝杀意,低沉道,“谁给你勇气质疑王者的——!”
同一时间,虚空中无数漩涡隐隐浮动,一件件兵刃露出了锋锐,下一刻便要把苏醒彻底轰杀!
“不要急嘛,Archer。”
Rider神色一变,忙安抚吉尔伽美什,“王的宴会自然要允许万民的发言。至少……要让她把话说完。”
说到最后,Rider若有若无地瞟了苏醒和贞德一眼。
“那……在下就不废话了。”苏醒毫无惊慌之色,像是在和朋友说话般自然,“你们说的,鸡同鸭讲。”
就连最为正直的Saber也露出了不豫之色。
“英雄王和征服王所说的,是为君之道。亚瑟王就有些不通了……一时是为君之道,一时是不伦不类的治国之道,偏偏三位都不讲理,也不知在大谈些什么。”
所谓为君之道,就是代表了奴隶王权或是封建王权的利益。治国之道,则是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利益——而Saber在绝对正确的君主和受损害的一部分人民之间摇摆,说得直白一点,幼稚至极,还谈不上代表什么阶层。
“在各位曾经辉煌过的那一段时间,统治国家的不是人民,而是王。当然,或许还有其次的贵族,王得利就是正确。如果有人大谈不正确……杀了便是,在下可不相信哪位王者会昏了头,自觉自愿地交出手中的权力。正如同各位刚刚讨论的问题一样,王者不可能代表庶民的利益。”
苏醒瞥了一眼渐渐坐直身子专心倾听的Saber,或许她是个例外,不,以她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当王。生产力适应生产关系,用在这里就是封建社会适合封建王权。社会生产力没有变革的基础条件,是不会有人打破生产关系——也就是社会结构、权力结构、利益分配的,必然会有人作为王出现。每个阶级都是维护自身利益的,王自然不例外,甚至在身为领导者的情况下会做得更加肆意。
“现代已经不是王的时代了。王不能得利了,科技的变革或许还触碰不到神秘的深处,然而已经足够让古老的国家震动。巨额的财富每分每秒被创造出来然后聚拢在一部分人手里,然而并不只是这样的力量……真正的原因在于,大量平民都有着过去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财富,最广大人民对财富和相应权力的渴望动摇了王权国家的根基。”
苏醒尽量浅显地把封建社会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的必然性讲出来。历史潮流并不是一句套话,是真真切切对社会制度变革的描述——没有任何人能真正逆流而上,因为没有确定的主导者,每一个人都在推动这个大潮。
说白了——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差距是意识形态的差距。这些王权的得利者不可能来迁就自己的意识形态,苏醒更加不可能迁就那些落后的蛮夷。他又不是抖M,绝对不会因为看了点宫廷剧就想给人当奴才。
很多人因为FATE/ZERO崇拜这几位王者。坦白说,也只是因为日式的偏执让平凡人羡慕罢了……偏执的人更容易突出人格魅力。但是,这种格局不大的事情和逻辑、理性、事实相比实在是两码事。
“空口白牙。”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神色却趋于缓和,他已经接受了苏醒的表述,眼里的敌意却是更深。他只是傲慢却不愚蠢,苏醒说的浅显自然一想即明。然而这样明白的揭示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他已经把苏醒列入了必杀的名单。
这不是颜面的矛盾,不是人和人的矛盾,是两个社会体系之间的矛盾。
苏醒微微一笑,随手一抹一翻掌,一摞高过头的厚厚的书籍出现在掌心,竟也不见如何沉重。
国富论、资本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毛主席选集、全套的二十四史和全球通史,几千年一口气砸出去应该够大气了。
“读史使人明智。三位,这是这个时代的治国之道。”
吃我方法论啦!
吉尔伽美什正要接口,旁边的Rider已经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唔……”
英灵的翻书速度和理解能力远超常人。片刻间他已经翻完,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征服王不妨看看全球通史,厨子也要材料才能下刀的。”
苏醒满怀信心。自己并不是搞什么阴谋,这是**裸的阳谋——因为自己是对的。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子,六十亿人是自己的证人。几千年的信史是自己的后台,强者终会死去,阴谋会被拆穿,但是横贯人类史的真实永远不会改变。
他并不想改变谁。不同时代的差距客观存在,不会因为虚妄的语言而改变;基于封建的帝王也不会接受资本主义的社会变革。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思维,用在哪里都是真理。
“……”
说话间,Rider已经看完了一套全球通史。
他一言不发,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让人沮丧啊……国家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么?我伊斯坎达尔也只是众多王者中的一个罢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锵!
他霍然拔剑,站起身来,深红色披风包裹的雄壮身躯几乎笼罩了半个桌子,剑尖直指向漆黑的夜空。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
“我伊斯坎达尔,就是要永不停歇地征服!哪怕我只属于那个时代,我也要一直征服下去——————————!Ahhhhhhhhhhleeeeeeeeeeeeeeeeeee!!!!!!”
终究是意识形态之争啊……
苏醒毫不意外地摇摇头,伸手稳住了桌子,提醒道:“你再不注意,酒桌就要掀翻了。”
就算是亚历山大大帝,气势也不由得微微一滞。吉尔伽美什已经接口。
“你说的很对,不过……本王还是一定要杀了你。”
刀锋般的眼神在苏醒身上停留了好一阵,苏醒毫不畏惧地还以微笑。最终还是要刀兵相见,怕过谁来?
“我……不认同你。”
Saber咬着牙开口了,苏醒当即回应:“所以你不是王。”
每个阶级都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存在。生存和扩张是国家的愿望,也是阶级的愿望;背离自己阶级诉求的,都是空谈。比如抗日战争的时候“站在日本一方考虑”的中国人,比如“站在资本家的角度思考”的普通人,比如“为宗主国利益着想”的殖民地民众。他们的错处,就是寻求普世价值——因为他们并不真的是另一个阶层,另一个身份。Saber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而已——无论英格兰当时是原始部落还是封建城邦,她和她的骑士在身为君主,代表王权、祭司阶级和贵族阶级利益的时候都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同情民众,那种依靠理想和道德约束建立的乌托邦统治只能存在于童话里,分崩离析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Saber甚至不够格说是一名君主,只是某种空想拼凑起来的傀儡。在她的骑士们不合理的期望下,无论怎么做都只会走向自我毁灭,就算型月世界有超自然力量也一样——最多是阶级力量比例重构,哪怕是这样,用超自然力量维系强权统治的亚瑟王也绝对不再是Saber了。
她只是个背负了不合理厄运的普通女孩子而已。
PS:多写了一点私货。四千字,应该够有节操了吧?就当做加更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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