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四千七,断更怪不好意思的,就不拆了。非结局,还有两卷。
“其实……你如果再坚定一点儿的话,我可能就被说服了。就差那么一点儿。”
苏醒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知道自己坚持的东西是有意义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另一个念头说的就错误。
另一个苏醒消失后,这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泥。四面八方传来甜腻粘稠的恶意,浓烈得让人恶心。
“这里就是黑圣杯吗?”
苏醒没有期待回答,抬步走向深处。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连寂寞的风声也消失了。苏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度仿佛越来越烫,这是五感渐渐从一无所有的外部转而集中到身体内部的表现。
穿过【孔】,就能到达根源。如果继续前进的话,就是解决被污染的大圣杯魔力的分支。
根源是所有魔术师梦寐以求之物。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他们宁愿杀妻弃子,放弃人类的思维,放弃财产、荣耀和生命。那里面记载着世界诞生至今所有的知识——这么说太过抽象了。
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非生物、形象之物、抽象之物、概念、道德、智慧、想法、创意、感情等等加在一起,就是根源所记载的东西。如果将前者比作不同类型的电脑文件的话,根源就是装载所有东西的硬盘。因此,根源对于魔术师来说几乎是万能的。
死人复活,统治世界,飞天遁地,时光倒流等等所有人类能想象出的奇迹,都只是硬盘里数据的细微改变而已。
如果能亲眼看一看根源的构造的话,建立理想乡也会容易很多——和编程的时候抄袭算法总是比自己设计来得快是一个道理,更不要说可能得到的资讯补充和扩展等等了。
但苏醒并不准备穿过孔。
他不是作死的人。
迄今为止,苏醒除了干掉作者的一次冒险之外,并没有真正地违背过大势,一直都是在顺势而为。帮助金次和亚里亚,帮助当麻的同时没有干扰亚雷斯塔的计划(也没有惊动魔神),作为编外人员安安静静地待在凉宫春日和阿虚的身边……
但这次不一样。
月世界是有主人的。苏醒属于偷渡进入,在阿卡夏纪录里并不存在。在圣杯战争小打小闹不论,要窥探根源百分之百会和盖亚和阿赖耶正面碰上,无论哪一个苏醒都不愿意去招惹——即使打赢也得不到太多好处,性价比实在太低。
前面就是出口……也就是圣杯战争的终结点。
不太好解决。
感觉到近在咫尺、散发着无穷恶意的黑泥,苏醒深深吸了一口气,踏了出去。
——————
贞德有些不安。
他站在圣杯旁边一动不动,已经快半个小时了……真的没问题吗?
犹豫了下,贞德抬脚向结界里迈了一步。
哗啦!
像是镜子破碎的声音。
原本毫无变化的场景清水似的晃动起来,在几秒内扭曲着消逝,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从未预想过的画面。
贞德因为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无边无际的黑泥就要将她彻底吞没。
……
啪嗒啪嗒……
像沥青似的黑泥,从【孔】中一刻不停地涌出来。肉眼可见的恶意蒸腾在每一寸土地上,碰到的森林残骸快速地干枯萎缩,眨眼间变成了像是烧了很久之后的黑色灰尘。
咕噜噜。苏醒抬脚一点浮在空中,脚下的地方已经被侵蚀干净,黑泥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湖泊,依然在继续扩大当中。
太无赖了……直接掀桌子么?
被污染的大圣杯魔力能够以恶意的方式实现人们心中的愿望。原著中即使切嗣放弃了许愿,溢出的黑泥依然在冬木市引起了大火。目前来看,事先布置的结界恐怕也抵挡不住黑泥的侵蚀。
这种纯粹深重的恶意,看来以一人之力阻挡还是远远不够。
那干嘛陪你玩?
苏醒抬脚就要离开。
冷血一点说,就算离开,也不过是最坏的结果——冬木市大火而已。盖亚和阿赖耶都不会容许此世所有之恶这种东西无限制地扩大下去。更何况这个烂摊子也并不是苏醒导致的,而是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时候爱因兹贝伦家族的行为。
……但是就这么走真的合适吗?
任何人都无法在这件事上指责什么。最多只有自己内心过不去一点儿而已。留下的话,按照现在黑泥涌出的速度很可能会走不掉。
现在不是犹豫的好时间。
汹涌的黑泥已经漫到了结界的边缘,像是饥饿的野兽一样贪婪地舔舐着透明的边界。结界有幻术和防护的双重作用,如果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里面一片平静。这么设置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的时候贞德失控,其他人倒无所谓,贞德会驱赶闲人。
留下抗黑泥,走掉。两难的选择。
——抗一会儿,乘这个时间让贞德疏散人群,能疏散多少疏散多少……之后也不管了!就不信了,仅仅拦一下的话会如何如何……
苏醒脚下略微一顿就作出了决定,正要行动,瞳孔忽然一缩。
你干什么啊!
轰!
直接从高空落地轰开了一大片黑泥,坚实的土地都被轰开了深深地裂纹,苏醒伸手将进入结界的贞德扯到身后。
黑泥已经堵住了后面的道路,一层层地漫了上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坚定地侵蚀同化着结界。
那就飞出去!
苏醒抱住措手不及的贞德,想要从上面冲出去。
啪嗒……
黑泥涌出的速度忽然快了许多,一眨眼的时间就几乎占满了整个结界,高度也高了许多,像是被装在透明箱子里的黑色立方体;它像是有生命似的从地上直接翻起来,像是海啸的巨浪一样认准了苏醒两人冲了过来!
继续往上就躲不过。
一咬牙,苏醒只有降了下来,重新陷入了黑泥的包围中。
哗啦啦……
黑泥雨点般落下,像史莱姆一样啪嗒啪嗒地汇聚成团,将两人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抑制力想通过这种手段除掉自己吗?还是单纯的安哥拉曼纽的意志作用……管他那么多!
蓬!
手里腾起一团火焰,按在黑泥上却倏忽熄灭;苏醒反手换了一团寒气,这次效果稍好一点,也只是迟滞了一点黑泥的速度。
黑泥像一张快速合拢的巨口,将苏醒和贞德围在了边上。两人的心一时间沉了下来。
“如果我扛一下,你有把握出去吗?”
贞德忽然问。苏醒头也不回地回答。
“不可能。”
滚滚涌出的黑泥越来越多,从结界边缘一直堆上去,已经遮蔽了小半的天空。污浊早已漫过头顶,全靠苏醒撑着才没有侵蚀两人——但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这里距离结界边缘不到十米。厚厚的黑泥挡着,即使将贞德推出去,苏醒自己抗着也没办法了。
没时间考虑了。这样的话……只能用预先准备的最后一招了。
这一招没有用在吉尔伽美什身上,本来以为现在也不需要了,转眼间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还好,之前有实验过。
真是的,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快啊!
“贞德……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抓住贞德的手臂,苏醒一边抵抗着极大的阻力在黑泥里缓缓朝着结界的方向后退,一边开口说话。
“其实,我一直都感觉自己做得不够好。”
距离结界边缘还有五米。已经能感觉到黑泥不断地舔舐侵蚀着结界了。但是,即使是这么短的距离,也没办法一次性打通通道。
除了用人来填。
笑了笑,苏醒将自身的防御撤除,只留下贞德的防御,任由贪婪的黑泥扑上身体。
杀杀杀杀杀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恶意杀杀杀杀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恶意杀杀杀杀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恶意杀杀杀杀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恶意杀杀杀杀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恶意杀杀杀杀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庞大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就要将苏醒的意识彻底吞没,六十亿人的恶意汹涌着扑面而来;用最后的意志,苏醒说出了一个禁忌的单词:
“Harmonics.”
一个人的意志,没办法和六十亿人相比。再怎么增强,想通过短短几天的圣杯战争来恢复实力,正面对抗此世之恶实在太过不现实。
那就让承受的人变多一点吧。
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四个,就这样一直指数式增殖下去。
一个人承担一人份的恶意。六十亿人,异类和强者能占多少?承担一个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对苏醒来说就像是喝杯水一样简单。
而在无穷大面前,六十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而已。
唯一可虑的就是自身的负面。之前苏醒用冯诺依曼机器做实验,就是意图模拟使用harmonics进行自我复制时会出现的情况;结果同现在正出现的大体相同。
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的异化。
有个问题很有趣,那就是怎样定义一个特定的人。之前苏醒同自己的念头也讨论过这个问题,科幻小说中也曾经提出过:将人切片研究,对每个部分完美复制,组合得到的虚拟人属不属于人类的问题。
抽象来看,就是:构成A的充分条件是什么。
有完全相同的大脑?除此之外完全相同的外貌?完美复制的躯体?
假如用某种手段复制以上所有条件……那么复制人A和本体A,理论上都会认为自己是本体,复制结束的瞬间思维应该一模一样。这样的话,在复制结束的瞬间消灭本体A,只留下复制体,能否说等同于消灭了复制体……或者——对本体的意识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种玩弄哲学的小把戏,实际上是苏醒一直以来需要解决的,他也一直在思考。
对于思念体而言,在之前的念头争论里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很明白了。复制体和本体是一回事,他们是同一个人,同一个意识;不同于局限在肉体里的人类,思念体接受这个事实十分容易。而异化不同。
异化是本有的资讯接受了新资讯的结果。就像是从同一个水龙头里接的两盆清水,互相任意混同,结果还是两盆清水;如果其中一盆滴了墨汁,混合之后就会展现出不同一样。这种现象几乎是必然发生的——因为从思念体接触到外界环境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了异化。换个词叫进化也好,学习也好,记忆也好,都是一回事,也就是和本体产生了差异。
而差异产生斗争。复制出的每个思念体的强度都大致相同,最后融合的时候以谁为主,就成了最大的问题——即使这种异化并非影视剧里常见的正邪斗争,而只是类似“这个时间点我站在桥上/河上”、“我中午吃的是寿司/三明治”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分歧,在几乎每一点上的不统一也会轻易地让人精神崩溃。
就算不崩溃,融合之后到底哪个才算是本体?如果说是依旧站在原地的那个,难道完全相同仅仅是走动了一米的另一个就不是本体了吗?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即使明知道使用这个能力之后实力会增大无穷多倍,即使因为实力没有复原而处处需要谨言慎行,苏醒也还是抱着保守的态度,将这项能力列为了万般无奈下的万能后手。
现在就是这个后手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结界里面的黑泥早已消失殆尽。阳光落下,成千上万个面貌相同的立华奏(外形)静静地伫立着,没有一点烟火气,刚刚肆虐的邪恶仿佛只是一场梦境,只有树木和城堡的残骸透着幽绿的火焰,在一如往常的下午安静地燃烧着,偶尔劈啪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贞德呆呆地望着面前成千上万的苏醒,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还没解决哪,不要以为这么简单。”
一个苏醒开口说话了。
“对。我们现在的思维还可以保持同步,这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接受差异足够大、内容足够丰富的新资讯。”
这是另一个。
“如果再拖下去,除了模仿御坂网络的解决方法共享思维和记忆,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但是我不希望将思维和记忆不设防地交给别人——哪怕是我自己,这也算是思念体的生物本能吧;”
“因此,苏醒网络的互信机制从根本上不成立,只有乘着现在思维异化程度不大的时候进行融合一条路可选。”
“现在就是道别的时候了,因为我也不清楚这个个体能不能成功地存活下去——”
苏醒(所有的)对贞德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看到那个笑容,贞德产生了一种不安的直觉。
充满感伤和感激,百味杂陈——但那是贞德看过苏醒露出过的最为真心的表情。
“Absorb.”
每个苏醒的身影都在金灿灿的阳光中逐渐虚化,靠近。
“我其实不懂什么叫爱,什么叫信任,甚至连什么叫安全感都不明白——字面的意思我都知道,但就是无法真正理解。”
“所以我渴求着别人的信任和爱,想要理解它,拥有它。”
“就算是这样的我,虚假的我,幼稚的我,也有人愿意接纳,愿意投入感情。”
“我自己也是为了肩负起这些东西而学着坚强起来的。”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感觉……”
“能和你们每一个人相遇,真的太幸运了。”
“——不要!”
贞德失控地伸出手,只从越来越淡的幻影里穿过。
啵!
像是阳光下旋即破灭的、美丽的肥皂泡一样,苏醒的身影从世界上消失了。
最后映在他瞳孔里的,是贞德流泪的白皙脸庞。
“犯错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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