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前往郡守府寻医的李义深回来了,云逸被叫了过去。
数rì不见,李义深像是苍老了十多岁,一向注重仪表的他,胡子乱糟糟的也不曾打理一下,脸上透着浓浓的倦意,皱纹似乎也多出了几道。
云逸能够想象的到,自己遇袭昏迷,生死难料,这个外公是何等愤怒。一边担忧外孙的安危,腆着一张老脸四处求医,一边又时刻担心那位来自凌家的武道强者会因此而迁怒李家,那将会导致李家彻底覆灭。
李义深毕竟已经是年近七十,武道修为再怎么高,这些rì子的煎熬,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的,能强撑到现在已经算是相当了得了。
看着李义深苍老、疲倦的样子,云逸的心头情不自禁地涌起一阵暖流,鼻子也有些发酸,突然有了想拥抱外公的强烈冲动。他向来就是想到立即做到,走上前,抱住李义深用力一拥,“外公,这些rì子让你担心了!”
李义深愣了一下,严肃、古板的脸上变得柔软了几分,旋即一把推开云逸,老脸一板,胡子抖了几下,不满地说道:“回去坐下,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上下打量了云逸一番,李义深脸上的皱纹总算是舒展了几分,眼睛中除了惊喜之外,却又有着一丝疑惑。外孙安然无恙,悬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总算是可以轻轻放下了。古怪的是,这小子莫名其妙地昏睡了七天,醒来后不仅是活蹦乱跳的,看上去还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古怪,怪胎一个!
问及那天遇袭的情景,云逸将揽香居和澡堂子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了,澡堂中发生的事情全都推到“游方郎中”头上,也没提那活宝世子赵熠和那六重关的大高手驼背老者。
“秦万城,真是该死!龙家,更是该死!”
李义深早就将事情的经过调查出个大概,却一直含怒未发,此刻听到云逸亲口道出,积蓄在心中数rì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霍然起身,体内真力化作劲气外溢,将座下的椅子震得支离破碎,桌上的茶杯也应声碎裂成数瓣,茶水四溅。
云逸问道:“万象楼那边怎么说?”
李义深冷笑道:“事后我让人去质询秦万城和,秦万城却推说那天的事情是那个名叫五魁的护卫个人所为,与万象楼无关,与他更没有半点关系。”
云逸早就料到秦万城会抵死不认账,不在意地笑了笑,问道:“龙家那边呢?”
“龙家说,揽香居中的事情是你们小辈之间的斗气之举,龙家并不知晓,事后也对龙家那几个小辈进行了处罚。至于你被万象楼护卫追杀一事,他们更是咬死不认账。”李义深嘿嘿一声冷笑,语气变得森然起来。“不仅是秦万城和龙家推的一干二净,咱们墨崖城的郡守大人,处事更是公道得很,对咱们李家,还不是一般的厚待呢!”
云逸皱了皱眉头,“郡守大人也插手了?”
李义深yīn沉着脸,道出此次郡守府之行的事情。
他这次去郡守府,原本是帮云逸求医的。云逸昏迷不醒,找遍墨崖城中的名医,都是无计可施,连最有名的陶半夜也是束手无策。后来还是名医陶半夜告诉李义深,说是郡守府中有一位从京师来的号称国手的汪姓名医,李义深这才亲自登门。
谁知那位汪名医牛气的很,李义深连个面都没见到,反倒被郡守大人叫去软中带硬地敲打了一番,让李家以大局为重,不得因为小辈之间的意气之争而挑起李、龙两家的争斗,言语中威胁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郡守大人会有这样的态度,倒也不难理解。最近两个月以来,李、龙两家的争斗愈演愈烈,这一次龙天骄在揽香居设局,谋害李家的长房长孙和家主最为宠溺的外孙,无异于火上浇油,使两家形同水火。
这几天云逸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李义深还无暇报复。要是云逸有个什么好歹,李义深不在墨崖城中掀起一阵狂风大浪,那才叫怪事。
李、龙两家都是墨崖城传承数百年的世家,根基早就扎入墨崖城的每一个角落,这两家一旦碰撞起来,到时候整个墨崖城都会面临一场大灾难,郡守大人自然不愿看到这一幕,在事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之前,从中调停也是应有之举。只是郡守大人只想息事宁人,却一味地压制李家,让李义深心中的这口气如何能平?
云逸很清楚李义深此时所承受的压力,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外公,我知道你的难处,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李义深那深邃的目光看了云逸一眼,似乎想要看到云逸的心里头。
从云逸清澈的眼眸中看出,他的话发自真心,李义深沉声说道:“我已经答应郡守,不跟龙家的小辈一般见识。”
云逸点点头,“我明白了。”
世家间的争斗自有默认的规则,绝不会跟市井泼皮无赖打架一样,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除非是关系到家族的生死存亡,世家之间绝不会跟蛮汉一样甩开膀子拼命,那样的话,也就不存在什么世家了。
李义深身为李家的家主,肩负着李家数千人的安危荣辱,他再怎么宠溺外孙,也要为李家的大局考虑。这一点,云逸看得很透彻。现在连郡守大人都亲自出面施压,李义深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云逸都可以理解,心里更不会对李义深有一丝的怨恨。
云逸站起身,“外公忙了这么些rì子,还是早早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看着云逸的背影,李义深忽然无声地笑了笑,笑容间带着点毅然、决然的意味,在椅子扶手上拍击一下,秦管事应声而入。
李义深肃然说道:“传话下去,明rì黎明时分动手,放手去做,不计任何后果。”
“是!”
秦管事神sè一凝,躬身退了出去。
……
走出内宅,云逸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嘴角浮现出一抹邪异、冰冷的笑意。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一心向道,想要跳出这纷争尘世。”
“前世,我不争、不抢,最终却落得个心爱女子香消玉殒、自己肉身毁灭的可悲下场。自有今生以来的两个多月,还从未有过消停之rì,这一次更是接连遭遇yīn谋算计,要不是我有强大的元神,现在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既然纷扰不断,扰我心志,那么直接斩断就是!”
“修道者本就是依照本心行事,无拘无束,随心所yù,世间的规则,约束不了我。秦万城,我借势扳倒他就是。龙家欠我的,我自己去讨回来。既然没有什么公道,我用双手替自己杀出个公道来!”
一个世家大族的小辈子弟,想要扳倒万象楼的副会首,跟一只蜻蜓想要撼动一棵参天大树一般可笑。云逸现在武道修为尚低,手中更无权无势,想要扳倒秦万城却不是没有办法——既然无权无势,那就去借势。
至于龙家,杀一个是一个,虽说这样可能对龙家不痛不痒,却也借龙家人之血来洗刷心头的戾气,更是要让龙家知道,有一些人,是碰不得的。
“什么世家之间的规则也好,郡守府的强权也罢,统统见鬼去吧!”
云逸心中有了杀机,一股杀气自然而然地冲天而起。以他强大元神生出的杀意,是何等的可怕?瞬时惊飞无数刚刚栖上枝头的夜归鸟雀,惊动李家大宅中的所有人,连那些武道高手们也是一阵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