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悍坐在飞机上,轻轻的皱着眉头,龙悍的眉毛在皱起来的时候就如同两把出鞘的宝剑,凛凛生威。
多rì不见的龙悍此时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军装上的风纪扣一丝不苟的扣得紧紧的,在那身橄榄绿军装的肩章上,一颗金光闪闪的将星照得人眼花缭乱。
外面,飞机右边的机翼上,两台单台最大功率为2980千瓦的YJ——5涡轮螺旋桨发动机正在转得起劲,龙悍的目光此刻正yīn沉沉的盯在那里,伴随着那两台发动机接近三千千瓦功率的,除了巨大的噪音以外,还有坐在飞机里那细微的颠簸感。对于这款在40年前国外安-12军用战术运输机的基础上研究仿制的运输机,龙悍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好感。安-12因为设计结构上的问题,即使是它的原产国都放弃了对安-12这款飞机的改进,也没有再研制类似吨位的机型,而我们呢?龙悍苦笑了一下……别的不说了,就说窗外那两台现在正轰轰作响的发动机吧,体积重量过大不说,油耗也惊人,刚好与这两项指标成反比的是它的功率、使用寿命、航速、航程、载重、高空xìng能、高原和复杂气候条件下的适应xìng……而这,确是国内军队到目前为止唯一的选择——国家战略空运力量的中坚!
这根细细的扁担能否挑得动这两头上万斤的重担啊?特别是在“风火轮计划”已经重新启动的今天……
龙悍强行压住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烦躁,他在思索着。
每次坐这种飞机的时候,不需要等到上飞机,几乎从见到这款飞机的的那一刻起,龙悍的脸上就不会有什么笑容,而且,龙悍的这种情绪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龙悍每次坐这种飞机的时候,心情都会变得很糟糕,因此,坐在飞机上的龙悍每次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一想这个问题,龙悍就觉得自己的心火一阵阵的往外冒,忍不住有揍人的冲动。
龙悍的旁边,他这次出来时带着的jǐng卫正在用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眼神悄悄的盯着龙悍山岳般刚直的侧面,飞机外面发动机的声音响得让人心烦意乱,如果是个人在那里发出这样的噪音的话,可以毫不怀疑这个忠心的jǐng卫会扑上去让那个人彻底的闭嘴。
坐在这款飞机上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龙悍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把自己的目光放在飞机外面的景sè上。
随着龙悍的目光望去,在窗口的旁边,涂着灰蓝sè迷彩的飞机右机翼遮住了小半个前方的视线,而在飞机的下面,一层层的云彩如翻涌的波浪,又似洁白的地毯,在脚下缓缓展开,透过一些稀薄的云层,底下的大地清晰可见,那蜿蜒的河流,延绵的群山,茂密的森林,荒芜的原野……脚下的山川大地,就如同一块sè彩斑斓的画板,那些黄的、绿的、灰的、蓝的、白的、红的sè彩正展现在龙悍的眼前。龙悍此时,突然像起一首伟人的诗句: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在脚下的大地逐渐被那些延绵不断的群山所取代,并且在那些裸露的山脊外面开始显露出一种黄红sè的泥土的时候,龙悍知道自己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军长,还有十分钟就要到达MK了,那边机场的车已经准备好了!”从一上飞机起就和龙悍一样沉默的jǐng卫员终于开了口,他看向龙悍的眼神,是那种一群狼中,一条狼看向它们最强壮、最凶猛头狼的那种眼神。
龙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要到MK了,越临近MK,龙悍心中的好奇心也就越旺盛,在今天早上,龙烈雪给他打了电话,在电话里,龙烈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要他亲自来取,而且越快越好。出于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龙悍不会认为龙烈血是在开玩笑或是纯粹的想用这样的借口见自己一面,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龙悍在思索着。
越是要接近谜底的时候,人们的心里那种要触摸到答案的愿望也就越强烈。
在一阵颠簸和发动机那巨大的轰鸣中,龙悍的座机安全着落在离MK市区约四十多公里郊外的一个小型军用机场内,在飞机的速度由快转慢最后到完全停下的时候,飞机上的乘务人员已经打开了飞机的舱门,舱门的外面,一架扶梯已经放好了。
龙悍站起了身子,走出了飞机舱门,这个时候,太阳刚刚下山,西边的山头上,恰似渡了一层金,机场跑道旁草坪上的青草在微风中摇摆着。在飞机的外面,有几个人早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龙悍出来,“啪”的立正,举手就是一个军礼,龙悍在飞机的扶梯上,立正,还了一个军礼。
就在那排人的旁边,停放着一辆挂着军牌的BJ吉普车,一下了扶梯,龙悍身边的那个jǐng卫员就窜上了汽车,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龙悍也没有多说什么话,下了飞机就上了车。吉普车发动起来,绕着飞机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后冲出了机场。
从贡宁军用机场到MK的距离约四十多公里,不要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在龙悍的车开到MK市的时候,城里的路灯、霓虹刚刚亮了起来,像是宣告着MK这座城市夜生活的开始。城里的交通在这个时候依然拥挤,但在路上,没有什么车会和龙悍的座车抢道,只要开车司机的眼睛没有问题,就应该看得见龙悍那辆车的车牌,那辆吉普车虽然算不上什么好货,但只要挂上了军车的牌照,就没有别的车敢和它牛。
龙悍的车上了一个立交桥。
“左转!我们去八二一大街。”
jǐng卫员按照龙悍的话把车转上了左边的车道,虽然他还没有来过MK,对MK的交通路线也谈不上熟悉,但以他对龙悍的了解,知道在这条路的某处,一定会有一个岔口通向八二一大街,龙悍向来惜字如金,能一个字说明的东西,绝不会用两个字。jǐng卫员瞪大了眼睛,盯着路边的指示牌,终于,在这条大街走到一半的时候,那个期待已久的指示牌——“八二一大街”,终于出现在jǐng卫员的视野中了,jǐng卫员按照指示牌把车转到了右边那条宽阔的大街上。
八二一大街?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啊!jǐng卫员在心理嘀咕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八二一大街与其他的街道不同,这里的路两边,虽然已经华灯初上,但那些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依旧在大街两边来来往往,看着路两边那些差不多全是学生模样的路人,jǐng卫员一下子想起了八二一大街的来历。
吉普车在八二一大街上走了差不多两分钟,许久没有开口的龙悍喊了一声“在前面电话亭那里停车!”
jǐng卫员向前看去,在前面50米左右的路边,有一个电话亭,旁边还有一盏路灯,电话亭那里正在有人打电话,一个少年还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电话,jǐng卫员放慢了车速把车停在电话亭那里,车刚一停下,还没熄火,原本似乎站在那里等电话的那个少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车门,几乎是条件反shè,jǐng卫员顺手就摸上了自己腰间的枪套……
龙悍摆了摆手,制止了自己jǐng卫员的下一步行动,就在jǐng卫员有些疑惑的眼神中,龙悍打开了车门,那个少年一低头,就钻进了车里,jǐng卫员立刻一身冷汗……
“开车,绕着城走。”对于龙悍的命令,jǐng卫员是一丝都不敢懈怠,不过,出于一种本能上的反应,他还是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腰间的手枪。通过车内的倒车镜,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坐在车里的那个陌生少年,军长刚刚做了一个大动作,那些亡命之徒此刻一定想找人报复,别的不说,叫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捆炸弹的事那些人绝对是做得出的。
看着自己jǐng卫员的那个样子,龙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个jǐng卫员,身手好,脑子够用,人也忠心,就是对jǐng卫的工作太执着了,有些弯子绕不开。
“这是我儿子,龙烈血!”
龙悍的一句话让坐在前面的jǐng卫员摸着枪的那只手放到了方向盘上,在倒车镜里,他对着龙烈血有些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就专注的开着车了。
龙烈血一上车就没有说话,他在仔细的盯着龙悍看,虽然他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父亲以前在军队中的地位肯定不低,但没想到会高到这种地步,父亲肩上的那颗将星,应该在每一个军人的梦中都闪耀过吧,穿上军装的父亲还真是有一种难言的魅力!此时的父亲,更像一把出鞘的剑,也许,这才是父亲本来的面目。看着眼前的龙悍,想着以前龙悍拿着工具凿狮子时的样子,龙烈血一时说不出话来。
数月不见,龙烈血在打量自己老子的时候,龙悍也在打量自己的儿子。龙烈血的外表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气质上的那一点变化,龙悍还是敏锐的把握到了。
就在父子两互相打量的时候,一队呼啸而过的jǐng车超过了他们的吉普车,在前面的一个地方转了进去,透过车窗,龙烈血一看,前面正是金属研究所。
龙悍看了龙烈血一阵,暗自点了点头,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在学校还习惯吗?”
龙烈血含蓄的笑了笑,笑得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还好,只不过前两天军训的时候被记了个大过!”
在前面开车的jǐng卫员听到龙烈血这么说,暗自吞了吞口水,唉呀我的妈呀,自己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无知者无畏了,那些记军长儿子大过的人,难道不知道谁是他老子么?
“记了个大过?”龙悍的眉头皱了起来,作为一个在某些方面很传统的人,听到自己的儿子一进学校就被记了大过,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龙悍自然高兴不起来。
龙烈血很平静的把自己军训时的经历说了一遍,在龙烈血的叙述中,被记大过的那部分只是其中的一小段插曲罢了,虽然已经很久没见父亲了,父亲这几个月来的改变也很大,但龙烈血还是喜欢在这样的气氛中和龙悍坐在一起谈谈自己的学习,谈谈自己的生活,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年在面对自己的父亲倾诉自己的遭遇一样,龙烈血在说着的时候,龙悍也在听着,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忘记身上的责任与那身军装,在此刻,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前面的jǐng卫员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龙烈血的叙述,一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现在听到的这些话,是军长的家事,自己最好左耳进右耳出,别嘴巴大说出去。但不可否认的,虽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但龙烈血的那些叙述还是将他心里原本对龙烈血这一级的所谓“[**]”的印象给打破了。别的不说,能在半夜三更摸出军营的院墙到外面弄两只野鸡带回来,仅仅这一条,就让那个jǐng卫员对龙烈血有了新的认识。
在听完龙烈血在军营里的点点滴滴之后,龙悍笑了,原本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这一个大过,在龙悍看来,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看来,确实不能不记啊。
“如果是我手底下的兵像你这样不听我的命令,我会把他毙了,如果是我的儿子听了教官的命令,那么我就把我的儿子毙了,这样看来,你这个大过记得值!”
龙悍说这话的时候是微笑着说的,显示他的心情很好。
“现在看来,我还应该感谢那个何强,要不是他,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龙烈血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慎重的放到了龙悍的手上,“这些东西,我想应该交到你这里!”
龙悍从龙烈血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龙烈血放在他手上的东西有两样,一根不起眼的银灰sè金属,还有一个文件袋。
龙悍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手上的那一小根金属,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龙烈血也没有说什么,龙悍接着打开了那一个文件袋,把里面的那一叠资料抽了出来。
在前面开车的jǐng卫员看到龙悍要在车里看东西,连忙把车里的内灯给打开了,此时的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的马路上,一辆辆车都打开了车灯,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道黄sè或白sè的线条从吉普车旁行使过去,马路边那些建筑物上各式各样的霓虹灯也发出了妖艳的光彩,jǐng卫员开着车,在城里绕起了圈圈。
龙悍拿着那份东西,用心的看着,不到五分钟,他拿着那份实验报告的手就开始颤抖了起来,双目中更是shè出了骇人的光彩。用了20多分钟的时间,龙悍看完了手上的那一份东西,看完那份东西以后,龙悍明白了,为什么在电话中龙烈血没有讲要他来这里的原因。换作是他,他也不会在电话中说的。
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脏,龙悍小心翼翼的把那两样东西放在他带来的一个箱子里,那个箱子也是按龙烈血的要求带来的,完全满足了龙烈血所说的,“坚固、安全”的要求。这个箱子,就算在水里泡上一百年再被十辆坦克碾过去以后,它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损伤一根毫毛。
作为一个军人,龙悍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手里面这份东西的价值。把箱子关好以后,龙悍把连接着箱子一端的一个钛合金手铐铐在了自己的左手的手腕上,这样,除非回到了基地或者自己死了,否则没有人能够把这个箱子从自己的手上拿走。
“回机场!”龙悍此时的命令充满着一种别人不能抗拒的威严。
开车的jǐng卫员身子一抖,就在一个不能左转弯的地方原地把吉普车掉了个头,闯了一个红灯,向着机场方向驶去。
“烈血,我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现在还有谁知道这件事?”龙悍的声音很严肃,目光灼灼的盯着龙烈血。
前面的jǐng卫员在专心致志的开着车,龙悍的问题他听见了,但隔了半老天,他却没有听到龙烈血的回答,从倒车镜里往后一瞅,坐在车后排的龙烈血嘴巴在动着,可奇怪的是自己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jǐng卫员心中一震,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军队里呆过多年的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龙烈血的嘴在动而自己却听不见东西,两个大字闪过了他的脑海——唇语。
在通过机场守卫的检查后,吉普车呼啸着冲进了贡宁军用机场的停机坪,龙悍坐着飞回来的那架飞机已经加好了油,快速的检修了一遍,做好了重新起飞准备。
在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中,吉普车停在了它原来停的那个地方,jǐng卫员率先跳下了吉普车,为龙悍打开了车门,龙悍和龙烈血也下了车。龙悍深深的看了龙烈血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龙悍转身面对龙烈血站定,立正,刚劲有力的向龙烈血敬了一个军礼。敬完礼,龙悍头也不回转身就向飞机走去。
龙烈血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向自己敬这个礼。
看着在周围那一片雪亮的灯光背景下没有半丝犹豫就转身而去的父亲,龙烈血心中有一股东西在汹涌着,龙悍已经到了飞机的的舱门口……
“爸爸”龙烈血大喊了一声,龙悍的身子停了一下,但没有转过来,“其实……”龙烈血停了一下,“你穿军装的时候很帅。”
龙悍走进了飞机舱门。
站在机场上,龙烈血呆呆的看着父亲的飞机如一只大鸟般破空而去,直到飞机上的灯光变成漫天繁星中的一粒,再也找不到。
龙烈血此时还不知道他交上去的那份东西会给他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