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门前,熙熙攘攘的站满了文武百官,龙袍玉带的挤在一起,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退了朝的人们,跟皇帝一起出来,到广场空地,等待观看天狼噬rì的天象。
皇宫大院,**妃嫔和往来穿梭的佳丽们,也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都跑出来观看。
那个红衣青靴的七品太史李淳风,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背着手在人群逡视,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混在天子身边,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平时不喜欢显山露水,甚至与人说话都怯生生的像个娘们,人们只知道他效仿皇上,也留了个八字须,整天yīn郁着脸,一副忧国忧民和上坟烧纸的纠结样子,除了晚上出来观观天象,白天这一味的蛰伏在书房,典型的宅男。
本身芝麻大的虚职小官,再不喜走动沟通,混在朝中几年了,朝中的文武百官,居然还有不认识他的,只当他这个太史是打酱油的。
群臣在太和殿门前围了个大大的圈,看耍猴一般把太史李淳风围在中间。
李淳风并不言语,只顾拂起红袍的袖子,背着手,在人群zhōng yāng踱来踱去,偶尔看看天,偶尔测测地上的rì影,神神叨叨的。
黄小禅这个大唐刺史,三品大员,刚才在早朝上,面对皇帝提出的打不打突厥问题,他缄口不语,关键是心里没底,心虚。
睡了皇上的女人,本来就愧意在心,怕事情败露。这下,又因为自己,招来了突厥黑衣人,若不是那突厥“倒行军”寻踪他黄小禅,岂能把恰恰赶到天师庙的刺杀自己的那三千御林军斩尽杀绝?岂能惹怒皇上和群臣yù兵伐突厥?
不过,想想那个突厥王颉利可汗,倒也该诛,他手下人抢去了他黄小禅的女人,还不放过他黄小禅,只因跟他有过一夜情的大小姐李美希,远在突厥梦乡,都夜夜在喊着他黄小禅的名字,颉利可汗只因这个,就不惜一切派来黑衣“倒行军”,刺杀他黄小禅,真是狼xìng十足的兽君。
眼下,他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的大舅哥。
没想到自己这个大舅哥,胆子不小,闯入黄府忽悠完了自己,说自己灾难临头,得急需破解。忽悠完了自己,今天竟又当众文武百官的面,来忽悠皇上,说今天午时,会有什么“天狼噬rì”的天象发生。
端坐在华盖下的皇上,当众文武百官的面,问他李淳风,如果午时没有,该怎么办?
李淳风说,他敢跟皇上打赌,如果没有,皇上就当众斩了他。
可如果被他言中了,皇上就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皇上问他,什么条件,李淳风郑重其事道:“我有个得意门徒,叫邓子坡,已经英年早逝,可邓子坡有个亲外甥,现就在朝中为臣,他就是那个年轻气盛的黄小禅。如果今天我要是赌赢了,只求皇上一件事,无论rì后黄小禅有什么过错,皇上都要念他年轻气少,不要怪罪他,只可骂他戒他,不可诛杀他。”
听了李淳风的这唯一要求,皇上乐了,这个新封刺史黄小禅,目前表现得不错,行医济世,料理朝政,样样表现得积极谦谨,我凭什么要诛杀他啊。
太宗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合计,这太史李淳风,这建议提的倒正合朕意,自己这一国之君,正愁在文武百官面前,没有借口荫庇、特殊关照这个私生子。
这下倒好,李淳风的一席话,正中太宗下怀:“好,朕就依你,一言为定,如果你今天预测准确,朕从此不追究黄小禅的小错,还赐以尚署,叫他上管文武百官,下管州府郡县。”
尚署,唐朝的这个称谓,也就是尚方宝剑的意思,皇帝特批,凡事都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一旁的黄小禅,听了为之一振,如果李淳风赌赢了,他黄小禅rì后显露的过错,皇上不但不诛,小小年纪,还会拥有大唐至高无上的权利。
心喜之余,心里不胜感激:这个大舅哥,简直是世外高人啊,或许是真的预测到什么,真的在替他消灾解难,居然在皇帝面前,提前打了“提前亮”。
更高明的是,李淳风在皇上面前,没提他是他的大舅哥,只是以他黄小禅是他得意门生邓子坡的外甥为由。
打赌归打赌,可此时的黄小禅,只是替这个大舅哥捏把汗,万一没有什么奇异天象,皇上岂不治他欺君之罪。
身为都市穿越来的黄小禅,当然知道,天狼噬rì,也就是所谓的rì全食,这天文奇观,百年不遇,都市天文学家通过尖端高jīng仪器,才能准确预测的事,你远古大唐肉眼凡胎的李淳风,光凭早膳酒壶加清茶,能预测出茫茫苍穹斗转星移的天体运行?
这下可好,你李淳风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夸下海口不说,皇上还把这次能否出现“天狼噬rì”,跟国运挂上钩了。当成了赌注,赌国运,有之,则兵伐突厥,没有,则两境相安。
不过,这赌,跟抛币子有所不同,那时大唐是非常信奉天象的,甚至视其为生命,刑律上都规定,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没有天子指令,不能随意夜观天象,否则被官府夜间抓到,都要按唐律问罪,你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夜观天象,窥看天机,居心何在,是不是早已蓄谋反朝?
天空碧蓝,没有一丝风,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
晒得人们满头冒汗。
太和殿门前的广场,很宽阔,没有树木庇荫,文武百官在此暴晒,心里都暗暗叫苦,尽管是皇上恩准,叫他们一同观看奇异天象,可人们一方面好奇,一方面这份焦急等待,实在难熬。
心里都暗暗埋怨起这个李淳风来,一个搞史书编纂、天文历法的七品太史令,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神神叨叨的,整天靠忽悠皇上过rì,这回忽悠大了,如若午时不出现天狼噬rì,看你如何收场。
一分一秒的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事。
本身在早朝辩论得口干舌燥的文武百官,显得越加焦躁不安起来。
宫女打着华盖,坐在华盖下的皇上,看看天sè近午,也显得焦虑,就满脸疑惑再问一遍:“如此兴师动众来观天狼噬rì,叫朕和群臣扫兴了怎么办?”
“皇上放心,如果预测不准,皇上就定我欺君之罪,我甘愿被处死。”
听了他的话,太宗皇上没再言语,人家都拿xìng命担保了,还能说什么哪,大不了如他所说,治他个欺君之罪,拉出去砍了。
眼见着天已正午,太阳依然光芒万丈,灼烤大地。
站在文武百官里的黄小禅沉不住气了,怎么说,他李淳风也是自己的大舅哥,毕竟睡了人家的妹妹李美希一回,一夜夫妻百rì恩,于是就毫不犹豫的出列面奏:“启禀皇上,小臣从医多年,经验丰富,今观李太史面sè苍寡,眉间晦暗,似有癫疾,可否准我为其医治?”
听了黄小禅的话,皇上为之一惊:怎么,我说这个李淳风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原来是受了什么刺激,患有癫疾,jīng神不太好,多亏朝中神医黄小禅看出来了,不然他和文武百官,还得在这里傻傻的等。
想到此,太宗皇帝龙袍一展:“李淳风、黄小禅听令——”
李淳风、黄小禅二人双双跪在皇上面前。
“李淳风,天已正午,天空毫无变化征兆,按你的诺言,本该立即拉出去砍头,但朕念你年少气盛,黄刺史又说你患了癫疾,朕现在就放你回家,叫黄小禅治好你的癫疾,你马上跟妻儿作别,十rì后回来斩首。”太宗的语气,明显是不耐烦了。
黄小禅一听满头是汗,皇上面前替这个大舅哥说情,可他还是死罪难免。
在看看一旁的李淳风,却依然面sè坦然,没有一丝惶恐:“皇上,小臣一没患什么癫疾,二没有什么妻儿,不求皇上恩赦,小臣甘愿一赌,只求皇上再等上半个时辰,如若空中不现‘天狼噬rì’,小臣甘愿立即受死。”
嚯,皇上心里合计,这下碰到死要面子不要命的主了,甘愿拿命当赌注,敢与皇帝一赌。赦他十rì,给他台阶都不下,输了甘愿当众立即被斩首:“好,朕就依你,再等上半个时辰。”
但见李淳风起身,思量片刻,当众取下头簪,在太和殿门前的红柱子上划了一道线:“皇上,半个时辰之后,rì头会正好照到这个记号上,然后rì光隐退,天地yīn暗,小臣如果言错,甘愿一死。”
太宗和群臣都不言语了,眼巴巴的盯着那红柱子上黄小禅做的记号。
黄小禅不知福是祸,心想莫非自己的这个大舅哥,比自己的师傅袁天罡还在上?他若是这次万一给皇上的“天狼噬rì”预测准了,那就说明,他说自己即将灾难临头也会应验的。难道这会是真的吗?莫非自己跟皇妃之间的事,也会败露?
想着,想着,黄小禅不寒而栗。
正午刚过,白花花的rì光,眼看着正好照到那红柱子的标记上,太宗和众臣,都屏住了呼吸。
响晴的天,没有一丝风,可就在这时,“天狼噬rì”奇观,果然出现了——
人们的视线里,天空中,rì光渐渐隐退,就象一团火,一下扎进池水中,猛然湮灭。
天地骤然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天狼噬rì啦——天狼噬rì啦——”
大白天的,无云无雨,太阳蓦然跌落,世间万物立时陷入无限的黑暗,文武百官比撞见鬼还恐慌,惶恐不安的人们,乱作一团,不知这世界即将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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