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四十岁多岁的牧民,用手中的弯刀指向岳嵩,“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的孩子?难道你想挑起民族冲突?”
岳嵩嗤笑道:“我伤害你们的孩子?这就是法拉比对你们的解释?那他有没有说过,他都做了哪些缺德事儿?”
这群牧民顿时沉默了。
平心而论,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们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几千年来的生活习惯,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猛然间让他们为后代找点事做,他们自己都不知该做些什么。
就拿放牧来说,要是北疆大草原,通常一家子人都是牧民,而且只会嫌少不会嫌多,但那是因为牛羊数量太多,人少了照顾不过来。
可西疆不一样,这里土地贫瘠,养活不了多少牲畜,像放牧这样的事,也不需要有太多人,于是就催生出了一大批游手好闲的牧二代。
甚至就连法拉比等人组建的那个兄弟会,部族长者们也都是心知肚明,虽然大家谁都没当回事,只是把这种行为当做年轻人不成熟的象征,其实年长者心里大都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只有他们才明白,这片土地并非真的属于他们,这个国家的政党之所以给予了他们诸多民族优惠政策,也是为了不让他们瞎折腾。
结果显然出差错了,这一番瞎折腾还没来得及折腾起来,就把一个汉人惹来了。
哪怕人家只是一个人,一群牧民心里也多少有点顾忌,之前拿着砍刀马鞭弓箭什么的,那是为了吓唬人用的,并非真的打算动手,他们可不像年轻人一样没脑子。
那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牧民突然将手中弯刀插回刀鞘,“我代他们向你道歉,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哈族人一定会补偿你所有损失!”
“损失倒是没多少,一堆破烂罢了,不过他们敲诈我三十万,如果我没这个本事压住他们,你觉得这笔钱我是不是应该拿出来?”
“敲诈你?这不可能!”中年牧民勃然大怒,周围一干牧民也都变了脸sè,少数几个听不懂汉语的牧民,也在同伴的讲述下憋红了脸sè。
哈萨克这个民族的自尊心是很强的,这一点从前清时期,当他们宁可冒着被哥萨克骑兵剿灭的危险,也要不顾一切的重返故土,塑造了一系列可歌可泣的事迹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骨子里刻有骄傲二字的民族。
虽然他们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宽裕,虽然他们的生活环境也并非很优渥,虽然他们是一支人数稀少的部族,但全体哈族人,从没有过类似敲诈勒索的想法!
在哈族人眼中,这绝对是最为耻辱和令人不屑的行为,这一点和某些民族截然不同。
陡然间得知这种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这些牧民甚至有了和岳嵩拼命的想法。
对于虔诚的伊斯林教徒来说,没有什么比不劳而获更让他们觉得羞耻的事了。
岳嵩可不在乎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原本照搬的讲了出来,末了加上一句:“这三十万我会给,就当是打了他们的医药费,不过你们部落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中年牧民脸sè铁青,紧咬着牙关,牙齿上下两排咯吱作响——当然这不是冲着岳嵩去的,而是在为部族下一任少族长的行为感到愤怒。
“汉人,你的条件很合理,我们会给你一个说法,请跟我们来。”
在哈族中年牧民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转过身,向着远处毡房方向走去。
“你们也过来!”岳嵩冲着不远处那条土路上的哈族年轻人喊道。
随后他拍了拍胯下的流星,只听流星又是一阵咴咴声,就见那上百匹驽马像是训练有素的大兵一样,同时排好队,三五成群的跟在了流星身后,也一起向前迈进。
这一幕被不少牧民看在眼里,却是暗中惊在心里。
那是马王!是传说中的神马!
不少人已经认出了流星的身份,这绝对是一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马!
“阿拜,那匹马……!”一名年纪稍轻的牧民走在前头,可眼神却一直关注着身后。
“我知道,不要乱说话!”中年牧民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那匹马是那个汉人的,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嘿嘿,这怎么可能嘛,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汉人什么时候也养马了?”年轻牧民被揭穿了心思,顿时讪讪的往后缩了一下。
中年牧民哼了一声,但他心里可不是表面上那么镇定,他当然也发现流星了,而且观察的很仔细。
毫无疑问,这是一匹他以往从未见过的马种,既不像欧洲的高头大马——这家伙的块头可要比欧洲马高大多了——也不像西亚地区的阿拉伯马,但从它的外型体格筋骨四蹄……等等多方面来看,这是一只毫无疑问的马中之王!
和牧民息息相关的,便是马了,没有马的牧民根本就不配被成为是牧民。
可想而知,让一群时代都已放牧为生的牧民发现了一匹马王,他们心里的感受是多么激动和狂喜,甚至于法拉比惹出来的祸患,在他们心里都已经被自动拍在第二位了。
已经有不止一个牧民在想,这次部族一定要联合起来,即便一家出一分钱,也要买下这匹马王!
这可不是一群马中间领头的那匹公马,那叫配种的种马,和马王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所谓马王,只有放在野史传说和小说作品中,才有那么几次罕见的记载,就比如汗血宝马,那也只是物以稀为贵,可汗血宝马即使跑得再快,也没办法被公认是马王。
没有一种王者气质的马,是不可能被称作马王的。
这匹纯白sè的骏马只是叫了两声,就已经完全确立了自己在周围一群马中的地位,如果这还不能算马王,那什么才叫马王?
这也是牧民们虽然被自家养的驽马摔了下来,却一个个面露奇光,没一个人生气的最主要原因。
于是当那个叫阿拜的牧民和同伴领着岳嵩回到部族中,马上就引发了轰动。
哈族男人都被岳嵩胯下的白马流星引来了,一个个就差流口水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流星看;哈族女人则心疼自己被打的孩子,但哈族女人没什么地位,也不敢当着丈夫的面去斥责那个汉人,只能把自家孩子拉到身边,一阵嘘寒问暖。
在这三十多个哈族年轻人中,只有那个骨瘦如柴的猴崽子是无人问津的,他被揍的最惨,至今还不时有鼻血沿着塌陷下去的鼻梁往下流,可这些哈族人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一个个的都对他不闻不问。
岳嵩见状,飞身从流星身上跃下,拍了拍流星的大脑袋,意思是让它先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任人参观,接着走到猴崽子面前,“你家里人呢?”
猴崽子一脸茫然,“我没家人,部落就是我的家。”
岳嵩瞬间就懂了,这大约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是以虽然很可怜,但眼下部族男女的注意力都没放在他身上,所以他也就成了被遗忘的那个人了。
这正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猴崽子明显是被少族长法拉比当枪使了,而且使唤的还挺顺手,可一旦有了什么事,第一个遭殃的也必然是他。
岳嵩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阵,看得猴崽子心里惴惴不安,忽然觉得自己眼前一花,随后就觉得脸部被人遮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胸口似乎也碰上了什么东西。
噗!
猴崽子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污血,待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东西了。
“记住了,我可不是每次都会发善心的人。”岳嵩轻哼一声,也不理会猴崽子了,一转身就向阿拜等牧民走去。
此时的猴崽子已经惊呆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脸上不疼了——鼻梁骨和周围一圈已完全复位,就像没有被土块砸过一样,此外他的胸口也不疼了——之前被岳嵩踢过几脚的地方,特别是肋骨一带,也已经没有了半点疼痛感。
换言之,除了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血污外,猴崽子眼下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是先知在显灵!
这是头脑、思想和知识xìng严重匮乏的猴崽子,脑海中第一时间、也是唯一能想到的东西。
却不知他这次能让心硬如铁的岳嵩大发善心,那也是因为他占了一个“孤儿”的身份,要是他有家人,那就等着自己倒霉吧。
这一幕没几个人发现,最有心的几个人中,牧民阿拜和少族长法拉比是看得最清楚的几个人之一,尤其是阿拜,心跳陡然间加快数成,几乎快要忍不住匍匐在地了。
法拉比也同样目瞪口呆,不过见多识广的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认错求饶,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用这种方式,来换得对方的怜悯,哪怕他的胸口剧痛无比,脸颊也肿胀如猪头一般。
因为他是带头挑事的,岳嵩之前可没轻饶了他,他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嘴里的牙也被扇掉了好几颗,能抱着头一路走回来,这份毅力倒也值得他自豪了。
很快,当部族真正当家作主的长老和现任族长赶到时,法拉比的脸sè可就没那么好看了,至少没办法再保持镇定了。
五个部族的十多位长老全都到齐了,现任族长——也就是法拉比的老爹拜巴尔斯,也都闻讯后匆匆赶赴过来。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今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被族中知道了,这个汉人的处境如何暂时不得而知,但他这个少族长和兄弟会的成员,肯定会倒大霉!
一想清楚这一点,法拉比连忙冲着不远处的阿拜连使眼sè,这位老兄可是和他们家关系最亲密的人了,就相当于古代族长身边的勇士一样,如今虽然不流行这个,但阿拜祖上的确是法拉比这一支部族的勇士,或者说守护者也行。
阿拜的眼神和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岳嵩身上,全然没注意到少族长的眼sè,于是唯一能为他开口说情的人,也等于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