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州重机董事长办公室内,马向南给刘强东打完电话之后,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如同自己所料,宋文迪在银州站稳脚跟之后,开始调整银州重机。
马向南当初从副市长位置调入银州重机,看重的便是银州重机雄厚的资金实力,宋文迪将触手深入银州重机,这让马向南十分敏感。虽然现在银州重机如落山太阳,一年不如一年,但这是马向南自己的地盘,哪能轻易放手送出去。
马向南担任银州重机董事长一职近五年时间,几乎将这个企业变成自己私有财产,名义上是国企,所有资产属于政府所有,但实际上,马向南已经成为这个曾经是银州第一大工业企业的土皇帝。
刘强东是马向南的大学同学,两人进入政府部门之后,一路扶持前行,如今均为副厅级干部。得到消息之后,刘强东立即给马向南示警,而马向南也与刘强东咨询,下一步该如何办。
刘强东提出了两条建议,第一,稳定银州重机内部,不要让即将到来的调研小组找到话柄;第二,与市长夏翔主动联系,从夏市长那边寻找到助力。
虽然都属于泉安帮,但马向南当年在市政府时,与夏翔的关系很一般。若是要让夏翔为自己说话,怕是还要与老领导联系才行。
马向南却在犹豫,老领导已经退休很多年,现在大多时候不管事,若是自己求老领导出马,必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才能打出这张关键牌。
关键牌,可不能轻易打,因为这可是救命的法宝,用过一次,就失效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请进!”马向南收拾心情,只见董事长助力秦河急匆匆地走入。
“不好了!马董,工会又开始集体罢工了。”秦河抹了头上的汗珠,焦急地说道,“这可是本月第三次罢工了。”
马向南站起身,挥着手,质问道:“罢工?是不是又是徐鹏那家伙搞得鬼?”
“八成是……”秦河叹气,提醒道,“要不,您还是躲一躲吧,刚才我在外面听见有人说,要往这边来堵您呢。”
“啊?”马向南神色微微有些紧张,他咳嗽一声,保持镇定道,“有没有报警?”
秦河轻声解释:“马董,您不是说,这是内部事情,尽量保持低调,不要报警吗?”
马向南暗忖自己的确说过这句话。皱眉沉思许久,叹道:“躲,也不是一回事。你让那边派一个代表,我与他们代表好好谈谈,咱们可以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秦河松了一口气,毕竟马向南愿意与对方缓和矛盾,这远比躲避更好。其实,马向南是有自己的考虑,若不是火烧眉毛,他也愿意拖一拖,但市委工作小组即将来银州重机调研,若是看到银州重机内部混乱,到时候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十来分钟之后,被工会集体选举出来的代表徐鹏,进入董事长办公室。
马向南早已泡好茶,一脸谦和,笑道:“请坐吧。喝点茶。”
徐鹏轻哼一声,坐在马向南的对面,淡淡道:“这茶我可喝不起。”
徐鹏三十岁出头,此前是集团团委书记,起初马向南还挺欣赏他,不过后来银州重机连年亏损之后,徐鹏经常煽动工友闹事,马向南便免去了徐鹏的职务,同时把徐鹏认定为“刺头”。
马向南见徐鹏不给自己面子,也不恼怒,他毕竟在官场修炼多年,气度很好,现在他有求于徐鹏,自然要保持风度,淡淡道:“小徐啊,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你毕业于燕京大学,在工作方面一直努力上进,党委暂时免去你的团委书记职务,主要考虑你是年轻人,需要磨砺你一番。现在集团面临着危机,正是用人之际,希望你能出面与工友们好好商量,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聚众闹事,同时党委也会考虑到你的能力,不仅恢复你原有党委职务,还将你的岗位级别再往上调一调,如何?”
封官许愿,这向来是拉拢人最好的方法,徐鹏脸上却露出冷笑,嘲讽道:“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集团共有三四千人,已经有半年没拿到工资,严重影响到了衣食住行。仅靠一张嘴,便能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试问马董,你有这种能力吗?”
马向南面色尴尬,没想到徐鹏的言辞如此犀利,他干咳一声,道:“小徐,不要激动,我这不是在与你沟通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徐鹏冷哼一声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尽快发放工友们的工资。”
马向南皱眉,语气变强硬,“现在集团有困难,因为工会几次罢工,订单未能及时完成,导致几个重点客户,推迟交付货款。如果工友们及时到岗,把订单任务赶上来,客户的货款能及时到账,集团自然会发放工资。”
徐鹏挥手道:“马董,你也不用骗咱们了。现在全集团的工人都知道,银州重机的几个大客户已经取消与咱们的合作关系。请问哪来的订单?现在工友们只想拿到之前拖欠的工资,据说市政府每年都对银州重机进行补贴,这些补贴便是针对咱们工友的。请问这笔欠款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你监守自盗了?”
“放肆!”任马向南再好的脾气,被徐鹏挑破疮疤,也难免震怒了。他沉声道,“集团的资金如何分配使用,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无需与你解释。我现在有一个要求,近三周内,工友必须到岗,否则,集团将会开除闹事的工友,至于拖欠的工资,更是没有!”
徐鹏见马向南彻底撕破脸皮,愤怒地站起身,指着马向南的鼻子骂道:“马向南,做事要注意分寸,不要玩火**。”
马向南不屑地说道:“小徐,你胆子不小。还没有人敢指着鼻子威胁我,你可是第一个!”
徐鹏与马向南话不投机,愤怒地冲出董事长办公室。
未过多久,秦河匆匆进入,低声问道:“马董,谈得怎么样?”
马向南凝眉道:“能怎么样?对了,徐鹏的妹妹是不是教师?”
秦河微微一怔,低声道:“似乎是,怎么了?”
马向南从手机里翻出一个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白纸条上,他眼中露出凶狠的精光,冷声道:“这是教育局张局长的电话……既然徐鹏不愿意上班,那么你让他妹妹也不用上班了!”
……
每天下班,回自己家中之前,方志诚会在楼道口抽一支烟,这似乎已经成为习惯。
秦玉茗从学校搬回家中之后,方志诚更加注意隔壁的动静。早晨偶然碰见程斌,稍微了解了下这夫妻俩的情况,虽然秦玉茗回来了,但两人矛盾似乎还是没有解开,彼此分房而睡,井水不犯河水。不过程斌还是很感激方志诚,笑道,若不是诚少出马,我媳妇怕是不愿意回来,如今既然搬回来住了,同在一屋檐下,即使再大的矛盾,终有缓和的时候。
见程斌如此有信心,方志诚脸上带笑,心情却挺复杂。
将烟蒂踩灭,方志诚侧耳倾听,似乎隔壁传来似有似无的哭声。他心情一颤,暗忖不会是秦玉茗又哭了吧?犹豫一番,他终究还是因为关心,摁响门铃。
未过多久,秦玉茗打开门,见是方志诚,笑道:“志诚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仔细打量秦玉茗的脸部,没有泪痕,从屋内传来断续的哭泣声,方志诚好奇道:“家里有人?”
“我的一个同事……”秦玉茗点头,从屋内走出,把门虚掩上,又道:“说来也巧,我原本想把她介绍你的……没想到刚才她接到个通知,学校通知她,暂时不用去上课了。询问一番,原来是市教育局下达的通知……唉,她还真倒霉。我都不知该怎么办,现在见面不太合适了。”
“市教育局为什么不让她上课?”方志诚疑惑道。
秦玉茗叹了一口气,:“事情有些复杂啊。”
言毕,她将个中原因跟方志诚诉说一番。
方志诚很惊讶,冷笑道:“银州重机的董事长马向南,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然会对一个普通教师下手,实在太无耻了。”
原来,秦玉茗想给方志诚介绍的那个教师,正好便是徐鹏的妹妹,名叫徐娇。马向南为了逼迫徐鹏,便对他家人下手,徐娇作为教师在体制内,马向南便安排秦河通过教育局,给徐娇施加压力。
若是徐鹏不低头的话,徐娇便一天无法正常上班,这手段当真是额度之极。
秦玉茗暗忖方志诚在市委工作,或者有门路,笑道:“要不,你帮帮忙?”
方志诚虽然是市委书记秘书,但时间尚短,哪里有这个本事,苦笑道:“嫂子,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个普通公务员,哪能有那么厉害的手段……”
进了屋内,徐娇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秦玉茗笑着介绍道:“徐娇,这便是我跟你之前提起过的方志诚,他是我的邻居,现在在市政府工作。”
徐娇心情不佳,但涵养极高,还是勉强挤出笑容,与方志诚握了握手。
徐娇人如其名,属于娇小可爱的类型,身高并不出类拔萃,约莫一米六,但脸蛋姣好,五官精致,站在秦玉茗面前,也不弱下风。
秦玉茗故意给两人腾出时间,便进厨房间,准备晚餐。
方志诚性格随和,徐娇比较外向,两人倒是能聊到一块。
吃完晚饭之后,秦玉茗故意道:“志诚,时间不早了。徐娇家也不太远,要不你送她回去吧。”
方志诚微微一怔,爽快道:“行,保证安全送到家。”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方志诚与徐娇出了门。关上门后,秦玉茗似乎还笑着,但摸了摸眼角,却不知那处何时多了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