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夏倾月淡淡点头。
夏倾月是复仇者,亦是胜利者,但她毫无喜悦激动之态。
千叶影儿即将面对的,是无比残酷,会让她为奴千年,更毁去一生尊严的奴印,但她却是平静的异常,感觉不到任何悲哀或愤怒。
一直沉默的宙天神帝近距离看着两人,已活了数万载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女人在很多时候,要远比男人还要可怕……不,是可怕的多。
尤其夏倾月,这个才继位三年,他也只见过数次的月神新帝,在他心中的形象和层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宙天神帝,”夏倾月道:“在云澈为她种下奴印之时,还要劳烦你与王一起,最大程度上压制她的玄气,以防她忽然出手攻击云澈。”
千叶影儿冷笑:“夏倾月,你也太看我了。”
“是你不配让王信任!”夏倾月反讽道。
“梵帝神女,你若当真决定如此,再不反悔,便依月神帝之言吧。”宙天神帝平静道。
种下奴印时,两人必须近在咫尺,这个时候,若是千叶影儿稍生异念,一个瞬间便足以将云澈灭杀。他也绝不会容许这样的可能性存在。
“好……”千叶影儿不抗拒,也不愤怒,嘴角的那抹凄冷笑意不知是在笑夏倾月,还是在笑自己:“来吧,一切如你们所愿!!”
她的双臂缓缓张开,身上的玄气完敛下。
她就无路可退,她的条件,夏倾月也都答应,时间也从三千年变成一千年,已比她预想的后果好了太多。
夏倾月的看似退让,实则,却是无声断了她所有后退的念想。
夏倾月身影一晃,已是立于千叶影儿身侧,手掌一伸,未碰触她的躯体,一抹紫芒释放,横压在千叶影儿的身上,短暂停滞后,直侵入千叶影儿的体内,生生压制在她的玄脉之上。
千叶影儿的确没有抗拒。
宙天神帝向前,站在千叶影儿另一侧,一道白芒覆下,同样压制在千叶影儿的玄脉之上。两大神帝的力量齐压玄脉,纵是千叶影儿,也别想忽然挣脱。
“梵帝神女,虽然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连老朽都无法同情,但,以你之性情,能为你的父王做到如此地步,亦是让老朽刮目相看。”
宙天神帝有些感慨的道。
“云澈,过来吧。”夏倾月道。
云澈走出玄阵,脚步缓慢的走至,来到了千叶影儿的前,与她正面相对。
他七尺半的身长,比之千叶影儿只高出不到半指,而那股属于梵帝神女的无形灵压,让习惯于面对沐玄音和夏倾月的云澈都生出深深的窒息与压迫感。
“云澈……”千叶影儿发出低沉的声音,云澈以为她要在极度的屈辱下向他怒骂,却听她缓缓道:“奴印偿还梵魂求死印,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不过……你最好心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她对你好时,可以毫不犹豫的将我献你为奴,若有一天她要害你……你十条命都不够死!”
“的很好,希望这些话,你接下来的主人能记得足够清楚长久。”夏倾月淡淡而语,目视云澈:“开始吧。你总不会拒绝吧?”
拒绝?除非云澈脑子被驴踢了!
但,眼前之人,是千叶影儿……是梵天神帝之女,未来的梵天神帝,是与“神曦”其名的域第一神女!
她的出身,她的地位,她的实力,她的心机手段,她的一切,无不立于当世的最顶峰,而单单她的风姿容颜……让茉莉的哥哥溪苏甘愿为她赴死,让南域第一神帝都神魂颠倒。
同时,千叶影儿亦是他所有人生之中,给他留下最深恐惧,最重阴影的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将由他种下奴印,接下来的一千年之内,成为他一人之奴,对他言听计从,不会有丁点的忤逆!
若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不云澈,世间任何一人面对此境,内心都会有无尽的虚幻和不真实感……甚至会觉得哪怕是最离奇的梦境,都不至于如此荒谬。
云澈手臂伸出,没有话……也几乎不出话来,手掌很是僵硬的抬起,置于千叶影儿额前,险险碰触到她的金色眼罩。
他从未见过千叶影儿的真颜。
同时,他有些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容颜上能和神曦相较的人吗?
“你还在迟疑什么?”
夏倾月淡淡一句话,将云澈从轻微的失神中唤回,他轻舒一口气,奴印快速结成,直侵入千叶影儿的心魂深处。
眼罩相隔,无法看到千叶影儿此刻的瞳光动荡……但她形状色泽都娇美到不可思议的唇瓣一直都在轻微发颤,当云澈结成的奴印侵魂的那一刹那,千叶影儿的身体微晃,奴印瞬间崩散。
“千叶影儿,”夏倾月幽幽缓缓的道:“你若要反悔,王现在便可以放你回去给你父王收尸。”
宙天神帝别过脸去,没有话,心中前所未有的复杂。
“不用你废话!”千叶影儿冷冷出声,双齿微咬……缓缓的闭上眼睛。
夏倾月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云澈,云澈顿时手势稍变,新的奴印快速结成,再侵千叶影儿的心魂。
这一次,奴印的侵入没有受到任何的阻隔……唯有千叶影儿的雪颈和半张裸露之外的玉颜呈现着轻微的寒栗……
奴印入魂,然后深深的铭印在了千叶影儿灵魂的最深处……除非云澈主动收回,或将她的心魂完摧毁,否则几乎没有解除的可能。
成……了……?
感觉着自己结成的奴印深深打入了千叶影儿的心魂,那种特殊的灵魂联系无比之清晰。云澈的手掌依然停留在半空,久久没有放下,目光也是呈现着长时间的怔然。
因为这种不真实感,实在太过强烈。
夏倾月的手掌放开,紫光消逝,宙天神帝的力量也同时收回,再无力量压制在身的千叶影儿定定的站在那里……此刻,只要她想,稍稍点出一指,都会让近在眼前的云澈尸骨无存。
但,夏倾月毫不担心,因为在奴印入魂的那一刻,千叶影儿便成为了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云澈的人。
相反,谁敢伤云澈一发,无论是谁,都会成为她不死不休的仇敌。
“唉——”宙天神帝又是长长的一叹,他竟然默许、见证、甚至助成了奴印的施加,心中之复杂可想而知。
“千叶影儿,还不赶紧拜见你的主人。”夏倾月似柔似冷的道。
“哼!”千叶影儿声音冷彻:“夏倾月,我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她目向云澈,一瞬间,面对夏倾月时的冰冷与恨意部消散,所有外放的气息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与惶恐……这一生只拜过,也发誓只会跪拜千叶梵天的她在云澈的身前屈膝拜下:
“千叶影儿……拜见主人。”
她的话语依旧习惯性的冰寒,但却没有了一丝一毫面对他人的冷傲威凌,无论夏倾月还是宙天神帝,都听出了一种近乎虔诚的恭敬。
“……”看着恭敬跪在自己面前的梵帝神女,云澈的眼前一阵恍惚。
这个世上,有几人见过她的跪姿?
她长长的金发轻拂在地,折射着世上最华贵的明光。那金甲之下美到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无法以任何丹青描绘的躯体,以最卑微恭敬的姿态跪俯在那里……在他出言之前,都不敢抬首起身。
云澈并不知道,千叶影儿哪怕在千叶梵天面前,也最多只会短暂屈膝,而不会俯首俯身。
“宙天神帝,这样一来,云澈身边便多了一个最忠诚的护身符,少了一个最有可能害他的人,连带梵帝神界也不会再敢做什么对云澈不利之事,可谓一举数得。想必如此你老也可安心的多了。”夏倾月平静的道。
心中依旧复杂难名,但宙天神帝却也认同的点头:“你的不错,如今的局面,云澈的安危的确胜过一切。”
看了一眼宙天神帝的脸色,夏倾月劝慰道:“奴印的确是忤逆人道之举,宙天神帝定心中难容,但此番为我双皆愿,既算是稍解往日仇怨,亦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举,且宙天神帝只是见证之人,并未参与其中分毫,因而无须过于介怀。”
“呵呵,”宙天神帝淡淡一笑:“你放心,老朽虽然嫉恶,但非迂腐之人。既愿为见证,便不会再有他想。而且,你所言的确无错,不论其他恩怨,单凭她曾给云澈种下过梵魂求死印,这般代价……可谓应当!”
夏倾月不再话,向宙天神帝浅浅一礼。
…………
同一时间,梵帝神界。
在梵帝神界,古烛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更几乎无人知晓他真正的身份来历,只知他常伴神女之侧,神帝亦对他格外器重,在界中地位之高,不下于任何一个梵王。
古烛身若幽魂,无声来到梵天神殿,未经通报,直接入内,又如幽魂般闪现在千叶梵天身前。
“主人,老奴有事相报。”他发出着低沉、难听到极点的声音。
身缠绕着剧毒和魔气的千叶梵天睁开眼睛,徐徐道:“你们部退下。”
众守护在侧的梵王微微愕然,但不敢多问,包括中毒的梵王在内,部离开。
一时之间,殿中只余千叶梵天与古烛二人。
古烛伸出干枯的老手,一道金芒闪过,他掌间现出梵魂铃,无比恭敬的呈到千叶梵天身前:“姐托付,让老奴将圣铃交予主人。”
千叶梵天的脸色冰冷沉静,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讶异,口中淡淡的“嗯”了一声,手指轻点,梵魂铃已回到他的身上,消失于他的手中。
然后,他整个人归于平静,对于千叶影儿为何通过古烛交还梵魂铃,还有她的去向,没有半个字的询问。
宽大的灰袍之下,古烛比枯树皮还要干枯的老脸无声动荡,从不会多言的他在这时终于询问出声:“主人,你似乎早知姐会将它交还?”
“呵呵,”千叶梵天笑了起来,虽是很淡的一笑,但配合他在剧毒之下青黑的面孔,显得尤为森然可怖:“梵魂铃是她一生的夙愿和目标,我若不用这梵魂铃推她一把,她又怎么会乖乖的去救我的命!”
“……”古烛定在那里,许久无声,灰袍之下,那双亘古无波的眼瞳正在剧烈的瑟缩着……好一会儿才缓缓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