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一天天黑时,在森林里搜索的部队,应该俘虏了将近四千敌人以及他们的随身武器。冲锋枪、步枪、枪、弹药箱、钢盔在森林边缘堆积如山。
德军俘虏的秩序比我们想象得更好,原以为要押送一百名俘虏,至少需要二十名战士。结果我和两位师长在森林外看到的情况,却让我们大跌眼镜。俘虏是以一百人或者两百人一组的,而押送他们的战士,只有一个建制不完整的班。
见到这种情形,库拉金不禁自言自语地说:“与其说我们的战士在押送俘虏,倒不如说是在给他们当向导,免得他们在森林里迷路。”
库拉金的话立即引起周围指战员们的哄堂大笑,而那些从我们旁边经过的长长俘虏队伍,在听到我们的笑声之后,只是用迷茫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又继续向前走了。
马尔琴科在笑完之后,很显然看到了他熟悉的部下,便从我们中间走出去叫住他的部下,小声地交谈起来,可能是在了解森林里的具体情况。
等他回来的时候,库拉金便大声地问:“上校同志,你的部下都给你说了一些什么?”
“刚刚那位战士是一个老兵,从战争爆发开始,他就一直在部队里。”马尔琴科向我们介绍说:“他说德国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看到我军战士一出现,根本不做任何抵抗,就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以前德军就算被包围,遭到我军围攻时,也会喊点‘希特勒万岁’之类的口号,而如今向我军投降后,嘴里唠叨的却是‘希特勒要完蛋了’。今天的搜索行动里,他一个人就抓了四十多个俘虏。营长还想率领部队继续向森林深处搜索,便让他带着几名战士,将他们所俘虏的德军官兵送了出来。”
“营长做得对,”对于这位搜索营的营长所作出的决定,库拉金表示了赞同:“这个森林的面前太大,至少要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完成搜索任务。”
而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于是便问马尔琴科:“上校同志,刚刚那位战士如今是什么军衔?”
“上士军衔,副司令员同志!”马尔琴科答道:“战争爆发时,他是下士军衔。”
我听完后摇了摇头,对马尔琴科说:“上校同志,对于一个在部队待了三年,又参加了无数战役的老兵来说,这个军衔实在是太低了。他应该获得更高的军衔。”
对于我的提议,库拉金立即表示了赞同。他对马尔琴科说:“上校同志,你实在是太吝啬了。这样的老兵,在我的部队里,至少都是中尉以上的军衔,而在你的师里,却是一名普通的上士,连军官都还不是。”
马尔琴科听我们两人这么说,苦笑着回答说:“其实他曾经好几次担任过连级指挥员,但就是因为好酒贪杯误事,而一再被撤职。上个月,本来师里准备晋升他为营长的,谁知他在战斗中喝醉了酒,让敌人从他的防御地带突围了。为这事,他从上尉被降到了上士。他在战场上建立的功勋不少,可犯的错误也同样多,真是挺让人头疼的。”
听马尔琴科介绍完那位上士的情况后,我便放弃了晋升的提议。一个好酒贪杯的人,如果只是战士或低级指挥员,在战场上的危害还不大。可要是让他身居要职,那么势必就会给部队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因此,还是让他继续当他的上士吧,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安排。
我们三人重新回到帐篷里以后,我关切地问两位师长:“看样子,我们的部队是准备在森林里过夜,给他们准备好足够的帐篷了吗?”
“放心吧,副司令员同志。”库拉金向我保证说:“我们早就派后勤部队给搜索部队送去了帐篷,另外还把所有的炊事车都开进了森林,可以就地解决他们的吃住问题。”
见库拉金他们已经把该考虑的问题都考虑到了,我也就放下心来,随后拿起电话给崔可夫打电话,告诉他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崔可夫听了以后,有些着急地说:“丽达,如果真的有这么多的战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麻烦事。如果只有几千俘虏的话,战俘营还能勉强接受,可要是有几万人,那可能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正当我在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时,只听崔可夫又继续说:“丽达,虽然战俘的问题让我很头疼,但对你来说,却不是什么事情。你毕竟是方面军副司令员,有些事情只要你出面,就要好办多了。”
崔可夫的话给我提了个醒,结束和他的通话后,我赶紧又拨通了方面军司令部。由于朱可夫正在忙碌,我便找到参谋长马利宁,把近期可能俘虏几万德国人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随后向他求助说:“参谋长,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啊。几万德军俘虏,假如都关在露天的战俘营里,估计会在寒冷的夜晚被冻死。”
马利宁沉默了许久,然后对我说:“丽达,在城市的附近有一座纳粹的战俘营,以前是关于我军、英美法以及意大利战俘的,我们不久前解放了那里。如果真的你们能捕获几万战俘的话,可以将他们全部关押在那里,有我们的战士和刚刚获救的盟军战俘共同看管。”
我把马利宁的话,对两位师长说了一遍后,两人也显得特别高兴,因此这样就算抓的战俘再多,也不愁没地方关押了。马尔琴科甚至主动对我说:“副司令员同志,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往战俘营,和看管那里的指挥员建立联络,然后再把今天捕获的战俘关押起来。”
联系战俘营负责人这样的小事,原本就用不着我出马,我刚刚还在考虑该派谁去执行这样重要的联络任务时,马尔琴科就自告奋勇了。于是我点了点头,顺水推舟地说:“好吧,上校同志,既然你愿意承担这项重要的工作,那你就尽快赶往战俘营,和那里的负责人建立联系,看该如何关押被我军俘虏的德军战俘。”
马尔琴科刚刚离开不久,朱可夫就亲自给我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道:“丽达,我听马利宁说,你们在为战俘没有地方关押而犯愁?”
“是的,元帅同志。”听到是朱可夫的声音,我连忙恭恭敬敬地说:“今天两个师的搜索部队,在森林里俘虏将近四千俘虏。根据俘虏的供认,在森林深处,有着更多的散兵游勇,所以我们在森林里的搜索行动,可能还会持续几天的时间,到时也许会有数以万计的战俘,所以我才会找参谋长联系关押战俘的地点。”
“四千俘虏?”朱可夫将这个数字重复一遍后,有些纳闷地问:“难道这么多的敌人,都是一枪未发,就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了?”
“没错,元帅同志,情况正是这样的。”如果我表示亲眼看到了数以千计的战俘,被人数极少的我军战士从森林里押出来,我也不会相信,估计还会以为自己遇到的是假德国人,一支横扫欧洲的部队,面对敌人时,怎么可能一枪不发,就放下武器投降呢?但事实胜于雄辩,看到那些老实得像绵羊似的俘虏,我觉得他们没有进行抵抗,是完全可行的,因此我向朱可夫辩解说:“德军战俘被编为一两百人一队,由四五名战士押解着走出森林的。假如他们进行过顽抗,我们的指战员对他们绝对不敢如此放心大胆。”
“嗯,我知道了。”朱可夫在听完我的汇报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虽然目前的搜索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但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况且它还是最狡猾的动物。”
“请您放心,元帅同志,我们随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我向朱可夫保证说:“不管抓了多少俘虏,我们也绝对不会放松警惕的。”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战俘,在我军战士的带领下,从森林里走出来,将自己武器堆放在森林边缘后,徒步前往城市附近的战俘营。
见到如此喜人的战果,库拉金笑着对我说:“副司令员同志,我们在四天时间里,俘虏了德军将近一万五千人。这么多的兵力,只要他们进行哪怕微弱的抵抗,势必也会给我军造成一定的伤亡,可他们却一枪未发,就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了。看来德国的气数已尽,希特勒离完蛋的日子也不远了。”
看着这些井然有序走出森林的德军,我忽然想到了战争初期被俘的那些苏军指战员,他们被德军从森林里搜出时,是不是也象德国人一样,根本没有进行什么像样的抵抗,便乖乖地放下武器,从自己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我使劲地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随后望着库拉金问道:“库拉金将军,我们的部队要搜索完整个森林,还需要多长的时间?”
“估计最快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库拉金有些激动地说:“在我们指战员的努力下,已经完成了对四分之三地区的搜索。”
正当我们大家都放松警惕时,忽然旁边一名站在高处的战士喊道:“你们快看,森林里有黑烟!”
战士的喊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顺着战士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森林中间升起了一股淡淡的黑烟。见到这种情况,我立即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连忙问库拉金:“库拉金将军,冒烟的地域是哪支部队?”
“这个我需要查一下。”库拉金有些慌乱地回答我说:“才能搞清楚是哪支部队负责的区域,出现了问题。”
我们回到指挥部里,库拉金一边让通讯兵呼叫森林里的部队,一边和马尔琴科查找冒烟区域是哪支部队负责的。
可能是因为树大林密,那些远在森林里的部队始终联系不上,还是库拉金他们通过地图查出了出问题的是哪支部队。库拉金望着我说道:“副司令员同志,都搞清楚了,是近卫第101团二营所在的区域,我想他们可能是和德军发生了交火。”
对于他的分析,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我们没有听到枪声和爆炸声,但那冒出一股黑烟很明显是发生了战斗,所产生的硝烟。我连忙吩咐他说:“库拉金将军,给近卫第101团团长发报,让他立即指挥左右的两个营从两翼迂回过去,围住这股顽抗的敌人。”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和近卫第101团取得了联系。团长在电报里报告说:部队在搜索的过程中,和一小股敌人遭遇了。由于这几天的搜索行动非常顺利,所以该营的战士就有点掉以轻心,认为敌人在看到自己后,也会放下武器投降,便大摇大摆地上前受降。结果刚走过去,就遭到了德军的枪扫射,走在前面的五六名战士全部被撂倒,带队的班长腿部受伤,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朝敌人枪所在的位置,连着投出了几个榴弹。爆炸所产生的硝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股黑烟。
德军在和我们发生交火后,企图从正面进行突围,但遭到了我军的顽强阻击。接着近卫第101团的两个营从后面迂回上去,切断了他们的退路。走投无路的敌人,见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便乖乖地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了。
看到近卫团长的报告,我表情严肃地对两位师长说:“师长同志们,虽然我们这几天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就以为敌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力,而产生轻敌的麻痹思想。今天幸好遇到的只是德军的一支小部队,我们所付出的伤亡才不大,要是遇上同等数量的敌人,没准这个营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我们记住了。”两位师长点着头说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