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忠孝回到军营调兵遣将,恭义营立刻忙碌起来。
汪克凡等人早有准备,四哨新兵最早集结完毕,当他们出发的时候,其他几哨还在拖拖拉拉地点名整队。
新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营门,老兵们不由自主都转过头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敬佩。
胡大海正在向手下的士兵训话,也被路过的新兵打断,扭头正好看见汪克凡,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怒sè,嘴里囔囔地好像在骂脏话。
汪克凡冷冷看了他一眼,自走自路。
王旗牌官却突然冒了出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新兵队伍,嘴里滋滋有声地大发感慨。
“嗬——,这群乡巴佬每天走来走去的,倒真有点用处。列队好快,有几分jīng兵的样子!”
“这就算jīng兵了?狗屁!”
胡大海再也忍耐不住,把手里的鞭子一扔,大踏步朝汪克凡追去。
史阿大见他气势汹汹,连忙上前拦阻,胡大海却突然飞起一脚,把他重重踢倒在地。
“姓汪的,见了我就跑,想当缩头乌龟吗?”胡大海挡在汪克凡面前:“你还欠着我一场比武,装糊涂可混不过去!”
“现在么?在这里打?”汪克凡平静地问道。
“是啊,不敢么?!”胡大海两手叉腰,得意地向周围大声喊道:“汪克凡不敢和我比武,这样没卵子的货还带兵打仗,扯淡!”
他的身后响起一阵狂笑,新兵的脸上却都露出怒sè,史阿大爬了起来,愤愤不平地瞪着胡大海,但顾忌对方是个哨官,强忍着没敢说什么。
汪晟等人发觉不对,快步赶了过来。
“胡大海,我跟你比武,谁输了跪下叫爷爷!”谭啸怒冲冲就要上前,汪克凡却拦住了他。
“等等,我和他打一场!”汪克凡竟然接下了比武,新兵们先是一愣,突然爆发出一阵加油叫好的喊声。
谭啸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云台,你行吗?”
外表看上去,汪克凡只是普通人的身材,胡大海却身高体壮,不用动手就强弱已分。
汪晟也劝道:“云台,跟上次一样,咱们不用理这条疯狗,大军出征在即,谅他也不敢用强。”
“放心!”汪克凡向他们点点头,从新兵手里要过一杆长枪,端在手中迎向胡大海。
穿越以来一直在加紧锻炼,这副身体还是稍嫌单薄,汪克凡虽有出其不意的手段,要打败胡大海也只有五分把握。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不能退缩,新兵们马上就要出征,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拒绝胡大海的挑战,肯定会影响士气。
这些新兵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对手中的长枪并不信任,临上战场之前,得让他们看看长枪的威力。
这场比武必须赢!
“大家都是武将,就比兵刃吧。”如果比拳脚,汪克凡的军体拳很难取胜,必须扬长避短。
没想到汪克凡真敢应战,胡大海一摆手,冷笑道:“行啊,刀枪剑戟,你想比什么都行,就让你占个便宜!”
“那可不行,比武就要公平,免得大家说我欺负你,都用趁手的家伙吧。”汪克凡抖了抖手中的长枪:“你用什么兵刃?快点打,打完我还有事。”
“不知天高地厚,老子今天给你放点血!”
胡大海噌的一声拔出腰刀,随手挽个刀花,扎好门户,钢刀在他手中犹如轻飘飘的木片,闪过一片寒光。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喝彩声,内行都看得出来,胡大海的刀法有板有眼,可不是走江湖的花架子。
汪克凡却静静地站着,脚下不丁不八,手里的九尺长枪纹丝不动,胡大海刚想出招,他却突然一抬手。
“等一下再打!”
“嗯——,你干什么?!”胡大海猛一停,莫名其妙。
汪克凡将长枪斜支在地上,朝枪杆上猛踹一脚,“嘎巴”一声,枪头掉在了地上。
“把枪头去了,免得误伤了你,牛协台面前不好交代。”
激怒他,只要激怒胡大海,就有七成的把握了。
果然,胡大海怒吼一声冲了过来,雪亮的刀锋一闪而过,直劈汪克凡的前胸。
汪克凡塌身斜步,用手中的断枪架开钢刀,肩膀正抵在胡大海的腰间,顺势向外一顶,胡大海的身子不由得晃了两晃。
看到两人一上来就打得如此火热,周围的气氛更加火热,叫好声接连不断,胡大海的心里却有些焦躁。
身高体壮的他,竟然被汪克凡顶得身子乱晃,实在太丢脸了。虽然被顶这一下没有任何伤害,他还是下意识地发力顶了回去,恨不得用肩膀把对方撞个跟头,立刻找回面子。
无意之间,他的胸前已经门户大开。
“啪”的一声,胡大海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眼看时,汪克凡正站在他的面前,手里的断枪指在他的眼前。
“你输了。”汪克凡的语气很平静。
在他身后,汪晟、谭啸和周国栋都是愕然不敢相信的样子,新兵们却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
就这么输了?
断枪刺胸,重重地戳中了胡大海的胃神经,他虽有轻甲护身,也觉疼痛难忍,坐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眼睁睁地看着汪克凡带着新兵走了。
……
新兵们进入武昌府的时候,天sè已经擦黑。
一路上有很多正在燃烧的民房,百姓的哭喊惨叫不断传来,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乱兵,身上背满了抢来的财物,手里的兵刃血迹斑斑。
那些乱兵见到大队人马经过,远远地都会主动避开,但只要新兵们稍稍走远,又会冒出来接着烧杀抢掠。
兵不如匪!
大家早就听说左良玉的部队军纪极差,所作所为比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贼”还不如。但听人诉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看到乱兵不断行凶,周国栋和汪晟都是满腔愤懑,面露怒sè,谭啸更忍不住骂出声来。
“要不是军令在身,非把这些外省的兵痞杀光不可!”
左良玉以昌平军起家,又在川陕河南征战多年,部下大都是北方人,看到他们在省城中行凶作恶,数百名湖广新兵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士气高涨。
汪克凡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如果sāo乱已经发展到杀官屠城的疯狂阶段,这几百名新兵就非常危险了,只能随机应变,先求自保。
大约估算一下,最少有几千名乱兵分散在城中的各个角落,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这些乱兵到处抢掠财物,遇到抵抗就会杀人放火,但是,他们的主要目标都是富裕商户和普通百姓,对有官位功名的人家一般都会避开,也没有攻击各家衙门。
那些喇唬无赖更加不堪,全被sāo乱刺激的异常兴奋,只顾着在打砸烧杀中疯狂发泄,没有什么明确目的,极个别有点脑子的,就跟在乱兵后面,趁火打劫抢些钱财。
还好,局面虽然混乱,乱兵们还没有造反的迹象,汪克凡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些喇唬无赖不用担心,碰到全副武装的恭义营士兵,他们立刻就会狼奔鼠窜,逃得看不见影子。
继续向城中深入,又碰到一伙行踪诡异的路人,引起了汪克凡的注意。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这些人的身份各不相同,有穷有富,三教九流,但却古怪地凑在一起,彼此很熟悉的样子。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系着一根红带,手里还提着各种兵刃,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倒像是什么秘密组织。
是邪教教门的信徒!汪克凡想起来了,牛忠孝在出发的时候说过,武昌府中有四合教教民聚众闹事!
那些教民明显是有组织的,看到恭义营的士兵后总是哗的一下散开,消失在无数的胡同小巷中,举止中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古代没什么科学观念,各种道门教门在民间信徒众多,隐形的能量很大,由于对朝廷的统治造成了威胁,往往会遭到官方的禁止打压。但是民间信仰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各种教门道门层出不穷,总是不能根除。
不过到了明末崇祯年间,天灾兵祸不断,饿殍千里之下,百姓的生存都无法保证,信仰也变成了一种奢侈品,像闻香教一类的著名教门早已式微,很少有人记得。
这个四合教大概是湖广本地的教门,史书上没有任何记载,说明他们最后没成什么气候,势力应该不大。
“小心戒备,尽快赶往布政司衙门!”
按照预先分配的任务,恭义营新兵到达粮道街之后,兵分两路各自行动,谭啸和周国栋去守藩库,汪克凡和汪晟增援布政司。
湖广承宣布政使司,位于长江南岸的司门口(武昌地名),和武昌府知府衙门离的不远,汪克凡和汪晟带着两哨新兵刚到附近,就听到街边一座大宅中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叫,还有几个男人粗野的yín笑。
“贼你妈!老实些,不然爷爷洒(杀)了你全家!”
“小娘皮,乖乖地,你家将爷最会疼人哩……”
……
听口音都是陕西人,应该是左良玉手下的乱兵,闯进这户人家要**妇女。
新兵们都是规规矩矩的庄户人,哪能忍得了这样的兽xìng?憋了一路的怨气突然爆发出来,群情激奋一起向汪克凡兄弟请命,要进去除暴救人。
“云台,你说该怎么办?”
汪晟有些犹豫:“若是掩耳而过,良心难安。但你我军令在身,万一耽误了正事,恐怕吃罪不起……”
除了担心布政司衙门发生意外,他还有一层顾忌不便当众提起,临行前牛忠孝再三叮嘱,不要招惹左良玉手下的乱兵,和左良玉的部下起了冲突,很可能惹来一身麻烦。
“坐视不管,于军心士气不利。”汪克凡并非冲动冒失的毛头小子,但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路见不平总要管上一管。
“看看去!”汪克凡向史阿大一摆手。
早就忍耐不住的史阿大一脚踹开大门,带着士卒们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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