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湘yīn,堵胤锡等人换了一条船,拐向西北的常德府,汪克凡继续向北,回到了岳州府。
岳州府已经是楚军的地盘,原来驻扎在这里的卢鼎和马进忠返回湘yīn县,修筑城防,整军备战。
这是长沙军议上做出的决定,湖南官军从湘yīn县到平江县,依托汨罗江构筑一条防线,如果岳州府失守,就要在这条防线上拦住清军,不能让他们轻易攻到长沙城下。何腾蛟对这条防线很重视,除了卢鼎和马进忠之外,还把兵力最多的王进才也调了过去。
汪克凡回到岳州府后,先给马进忠、王进才和宁州的熊立chūn各写了一封信,然后召集众将准备黄州之战。
黄州之战以小博大,如果cāo作得好,可以撬动整个湖广战局,汪克凡对之抱有厚望,但具体的作战计划还要随机应变,暂时只有一个大概的思路。
听说要打黄州府,众将纷纷表示赞成,就连最爱吐槽的顾宗福都没有说什么,道理是明摆着的,坏人正在欺负咱们的小伙伴,这个时候抱头蹲下肯定不行,得赶紧找块砖头从背后拍坏人一砖。
随着汪克凡发布的一条条命令,哪怕是普通的小兵也知道要打大仗了,早就摩拳擦掌的楚军更加兴奋,励兵秣马,积极求战。从两年前恭义营成军以来,这支部队就几乎没有打过败仗,全军上下士气高昂,这次刚刚回到湖北,鞑子就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当然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崇阳、通城、通山、蒲圻和岳州府都是楚军的兵源地,为了防止清军泄愤屠城,在这几个地方进行了最后一次撤退动员,凡是楚军家属一律转移。尽量撤到湖南湘西和井冈山等地,如果实在不愿意离开家乡,也要躲到乡下农村去。
对于其他的普通百姓也尽量劝说。只要愿意走的都给予帮助,清军如果真的屠城。不会验证是不是楚军家属,屠刀之下,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崇阳这几个县是楚军的发源地,但已经尽到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在未来的湖广会战中将被放弃,把大多数百姓撤走之后,还能起到坚壁清野的作用。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本来很难瞒过清军细作的耳目,不过情报局最近的工作颇有成效,抓到了几十个清军的jiān细,还在各个路口码头仔细盘查。应该能把消息再压上几天。
明军以往不重视反谍工作,清军的细作一直非常猖獗,但时间长了也有些麻痹大意,权习领导的情报局突然收狠抓,一就打上来大鱼小虾几十条。
对于刚刚成立的情报局来说。这个成绩很不错了,要知道,彻底肃清间谍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在实际中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让他们得不到完整的情报。来不及把情报送出去,情报局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按照汪克凡的命令,这些清军的细作一旦确认身份,就一律斩首示众。哪怕在后世,间谍罪也不能享受战俘待遇,更何况楚军的战俘政策非常苛刻,只有在战前主动投降的,才能饶命不死。
忙忙碌碌,转眼就过去了两天,马进忠和王进才突然来到了岳州府。
马进忠最近比较烦。
他在湖广各家军阀中身份比较尴尬,总在何腾蛟和堵胤锡中间当夹心饼干,何腾蛟一直不信任他,最后把他甩给了堵胤锡,堵胤锡却有自己的嫡系部队君子营,以及实力强劲的忠贞营,对马进忠这个外来户再好也有限。
君子营和忠贞营,都是堵胤锡手下的老部队,粮饷什么的都先紧着他们,马进忠初来乍到只能排在后面,偏偏忠贞营有二十万人马,是个永远吃不饱的饕餮怪兽,马进忠只能跟着饿肚子。
除此之外,堵胤锡控制的地盘有限,没法给马进忠调整驻地,他就一直呆在岳州府,粮饷不够用就走些歪门邪道,从老百姓和地方富户身上想办法,虽然rì子过得紧巴巴的,好赖还能凑合下去。
等到年前调令一下,马进忠只好退出岳州府,和卢鼎转守湘yīn县,湘yīn县地方太小,搞钱搞粮的门路也少,马进忠刚刚去了半个月就叫苦连连。
马进忠手下有好几千人,一个月的粮饷最少也得上万两银子,这个缺口不知道怎么补。湖广会战爆发在即,眼看就要打仗了,部队却缺粮缺饷,马进忠为此天天发愁。
正在这个时候,他却接到了汪克凡的亲笔信,据说有一笔“大买卖”要做,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急匆匆地赶往岳州府。
走到半路,他碰上了另一家军阀王进才,两个人一聊,都是被汪克凡请来的,就搭伴一起来了。
王进才原来是大顺军的一名偏将,李自成死的时候拼命收编其他的农民军,手下有好几万人马,在湖南军阀中实力最强,但他带兵的本事一般般,对部队的管理有问题,现在也一样缺钱。
和马进忠的情况不同,王进才更受何腾蛟重用,在粮饷上还算大方,但是王进才手下足有四五万人,何腾蛟也养不起他,更多还需要他自己解决,所以一收到汪克凡的信,就急急忙忙地跑来了。
“老马,你觉得这件事靠谱吗?”王进才抱有很大希望,他现在驻守平江县,一县之地十几万人口,根本养不起他手下的五万大军。
“差不多,汪军门当初怎么起家的,咱们可都是亲眼看着的,无论打仗还是搞钱,那可都是一整套!”马进忠不能不服。
他刚刚认识汪克凡的时候,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守备,手下两千多人马,不料只过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汪克凡已经位居提督cāo江的高位,手下的部队也扩充到两万多人,足足翻了十倍。
招兵扩军这种事,其实就是拿银子砸,每个月的军饷只是小头,还要管吃管住管穿衣,那一身铠甲武器更海了去的花钱,再加上军中其他的装备器械,牲口马匹等等,几万两银子扔进去都听不见个响动。
汪克凡回到湖广后,马进忠也动过改换门庭,投靠楚军的心思,但只是想想罢了,没有任何动作。汪克凡不但根基不稳,手里也只有岳州府一块地盘,打完湖广会战后,楚军是否还存在都是一个问题,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但短期合作,捞一把快钱就走,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进才点点头,又问道:“你琢磨着,军门找咱们干什么?”
马进忠毫不犹豫地说道:“这还用想么?肯定是打鞑子去!只要打开一座县城,这一趟就没白跑,后面就都是赚的!”
“那是,当初打蒲圻的时候,汪军门还骗了我一副金漆山文甲,这次得让他吐出来。”王进才呵呵一笑。
“我还赔了一把乌兹宝刀呢!”马进忠说起当初的糗事,也觉得好笑,又问道:“你估摸着,这次咱们要打哪个县?嘉鱼,咸宁,还是兴国州?”
蒲圻如今在明军手中,不用考虑了,而且经过反复拉锯,蒲圻已经被打烂了,嘉鱼、咸宁和兴国州却都比较富裕。
“最好一锅端了,我想多搞些盔甲。”王进才手下人马虽多,铠甲却不足,所以总惦记着扩充披甲战兵。
“呵呵,你还真不傻,什么值钱要什么。”马进忠说道:“武昌府里蹲着几万鞑子兵,一下子打这三个县,可没那么容易!”
除了骑兵的战马外,铠甲在常用的装备中最为昂贵,而且做工复杂,往往有钱也买不到……
两个人猜了一路,也没有确定汪克凡的目标到底是哪里,嘉鱼离武昌府太近,咸宁易守难攻,兴国州离蒲圻太远,有些不安全,至于其他的地方吗,他们想都没有想。
没想到的事情却恰恰发生了。
赶到岳州府后,汪克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次进攻的目标是黄州府。
马进忠和王进才都愣住了。
“这怕不妥,黄冈城在长江对岸,咱们怎么过江?还有,万一过江后回不来,那就是死路一条啊!”王进才连连摇头。
“启禀军门,黄州府乃是兵家死地……”马进忠和李过不约而同,提出了一样的问题,打黄州府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鞑子正和忠贞营较劲,你们怕什么?”汪克凡笑道:“长江该怎么过,我现在也没想好,但终归只是一条河,别人能过的,咱们自然也能过,要是真的过不了长江,咱们就在江南闹上一场,大冶、鄂州、兴国州,实在不行去九江府跑一趟,那可都是好地方!”
“这个……,我再想想。”马进忠有些犹豫,风险实在太大了!
“王将军呢,你愿意去吗?”汪克凡问。
“我嘛,我也得想一想,这要是被鞑子咬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王进才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倾向xìng已经非常明显。
汪克凡莞尔一笑:“不着急,你们想想再做决定,远来是客,今天我请二位喝酒,一起去。”
(鄂州在明朝叫武昌县,和武昌府所在的武汉三镇不是一个地方,因为容易引起读者的误会,所以就用了现代名称,下文中凡是出现鄂州的地方,都是指明朝的武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