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曾经说过,悟空他要吃我,只不过是一个构思,并没有成为事实,你又没有证据,他又何罪之有呢?不如等他吃了我之后,你有凭有据,再定他的罪也不迟啊……
在史书的记载中,刘承胤不但投降满清,还企图把永历帝献给清廷邀功,只差一点点就得逞了,但是历史发展的轨迹已经改变,在他投降的yīn谋暴露之前,汪克凡不宜采取过激手段,只能从外围的州县下手。
刘承胤问道:“刘承胤既然已有反意,军门何不干脆取了沅陵(辰州府城)?”
汪克凡微微一笑:“为了捉老鼠,不能把房子都拆掉,一个刘承胤并不重要,湖南兵这些年一直没有见过真章,也该经一经风浪了,毕竟大浪淘沙之后,才能见到真金。”
在何腾蛟的纵容下,湖南官军都像被宠坏的孩子,朽木难雕,不堪一战,汪克凡不准备当接盘的保姆,而是让他们直面这场战火刀兵的洗礼,愿意坚持抗清的,以后就是自家兄弟,投降满清为虎作伥的,则是不同戴天的仇敌,必将被楚军碾为齑粉。
……
一个时辰的最后期限到了,沅陵城中没有任何反应,滕双林立刻命令大炮开火,连续向城楼shè击。
连着轰了十多炮,城头上突然竖起了一面白旗,白旗下面探出一个脑袋,用颤巍巍的声音尖着嗓子叫道:“不要打了!孤乃通山王朱蕴釨,请滕双林将军上前答话。”
滕双林催马上前,看他果然穿着王爷的服sè,连忙抱拳行礼:“末将滕双林,请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末将与刘承胤那厮起了些冲突,请王爷尽快回府,待末将破城擒下刘贼,便去向王爷请罪!”
朱蕴釨连连摆手:“误会!这都是一场误会!滕将军请息怒,你提的条件刘承胤都答应了,他正在城中筹粮,稍候就送到滕将军处……”
几门大炮还吓不住悍将刘承胤,但他正在暗中运作投降满清,着实怕了滕双林的二杆子脾气,不但说打就打,还是个属王八的咬住了就不撒嘴,万一死盯着自己不放,影响到投降满清的计划,就是因小失大了。
没办法,认怂吧,全当花钱买平安。舍了这几千石粮食,先把滕双林这个瘟神送走,至于那个辰溪县令杜平,就更加无关紧要,直接放人了事。
被楚军打上门来逼着服软,实在丢人败兴,刘承胤不愿再露面,就逼着朱蕴釨在中间周旋,大明王爷终归还有几分面子,把粮食和杜平送出城后,楚军很快就撤兵了。滕双林临走的时候,请朱蕴釨一起离开辰州府,向南撤往桂林,朱蕴釨却顾忌妻儿都在沅陵城里,拒绝了他的好意邀请。
回到城中,朱蕴釨来见刘承胤,却更赶上他大发雷霆,斥候刚刚送来情报,楚军上万人马沿着沅江南下,大举进入辰州府,似乎不怀好意。
刘承胤盘踞湘西多年,恶名昭彰,朱蕴釨对他一向有些畏惧,见他正在气头上,连话也不敢说,悄悄地转身向外蹩去,想偷偷溜掉,刘承胤却早看见了他,立刻大吼一声。
“王爷要到哪里去?”
“那个,本王一时内急,想要出恭。”
“哼,懒驴上磨屎尿多,你哪像个王爷?”刘承胤打定主意投降,根本不给朱蕴釨留面子,一连串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非得逼着我把粮食还给滕双林,楚军却趁机进了辰州府,咱们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摸清楚军的动向,但对方上万大军调动如此迅速,明显是早有预谋的行动,再看不出里面的危险就不用带兵了。
朱蕴釨觉得喉咙很难受,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楚军也许是过境。”
“过你个鬼啊……”刘承胤正要破口大骂,手下突然进来禀报,好友傅作霖到了,刘承胤这才放过了朱蕴釨,出门迎接傅作霖。
傅作霖,武陵人,崇祯年间的举子,走通了苏观生的门路,担任辰州监军御史,和刘承胤私交深厚,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刘承胤对文官一向不感冒,偏偏看着傅作霖顺眼,有事没事一起喝酒,请教时局朝政(承胤倾心结纳之,作霖遂与交好),而且对他极为信任,把自己的部队都交给傅作霖节制。
前些rì子,傅作霖陪同堵胤锡,一起去湘西联络当地的土司,今天才刚刚赶回来,刘承胤谋划投降满清,急需得到他的支持。
见到风尘仆仆的傅作霖,刘承胤把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孔有德的大军已经过了资江,距离辰州府不过百里之遥,必须尽快摊牌了。
“和我一起投降吧。”刘承胤觉得彼此交情过硬,同富贵这种话已经相照于心,不用再宣之于口。
“好。”傅作霖的口气和往常一样恭顺。
刘承胤满意地走了,不出所料,说服傅作霖的过程非常简单,只要自己提出来的意见,他肯定言听计从,这才是真正的好搭档,好伙伴。
当天晚上,傅作霖在房中自缢身亡。
刘承胤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秤不离砣的傅作霖为什么会背叛自己,而且用生命戏弄了他一回,他的心神变得恍惚不定,总忘不了傅作霖那隐隐带着嘲弄的眼神。
直到两天后,堵胤锡带着十来个属官随从赶到沅陵,刘承胤才来了jīng神,傅作霖既然冒傻气寻死,那谁也挡不住,堵胤锡身为湖北巡抚,一直和勒克德浑作对的死敌,献给满清可是一份大礼。
他立刻把堵胤锡扣了下来,逼迫他一起投降满清。
……
“糊涂!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汪克凡接到消息后,对权习厉声责问:“刘承胤和鞑子的密使接触频繁,你们情报局没有通知堵军门吗?”
“这件事四天前就通知堵军门了,他听说之后,反而急忙赶往辰州。”
“那为什么不拦住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危险吗?”
“堵军门说,辰州府和宝庆府万万不可再丢,他要对刘承胤晓以大义,去辰州挽回危局,我们实在拦不住。”权习面露愧sè。
“嗯……”汪克凡重重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揉着眉心发愁。
书生气!堵胤锡什么都好,就是还有一股子书生气,他身为湖北巡抚,肩上挑着数十万军民的重担,却孤身犯险,想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刘承胤,简直是异想天开。
衡阳现在已经失守,何腾蛟一路狂奔,干脆跑到广西境内去了,湖广现在群龙无首,堵胤锡如果出事,局面会更加混乱,这件事该怎么挽回呢?
“沅陵城里还有咱们的人吗?”汪克凡突然发问。
“只有几个外围的细作,只凭他们,肯定救不出堵军门,除非有人愿意帮忙。”权习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xìng,立刻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
沅陵城中,堵胤锡龙困浅滩。
遭到软禁之后,他知道自己彻底看错了刘承胤,有用之身却要做无谓的牺牲,非常希望能够逃出险境。
但他被关在府衙寅宾馆里,刘承胤专门派了一队亲兵把守,名义上是保护巡抚大人的安全,实际上却是一群看守,而且沅陵城现在已经戒严,就算逃离了寅宾馆,也无法出城。
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坐困愁城。
卜作文来看了他两次,还代表刘承胤进行劝降,每次都被堵胤锡骂的狗血喷头,但他唾面自干的工夫极为高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般一言不发,任凭堵胤锡骂的累了,才红着脸告辞。
堵胤锡突然叫住了他:“你等等,让刘承胤来一趟,我有话和他说。”
卜作文的眼神闪了闪,又赶紧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是。”
听说堵胤锡要和自己见面,刘承胤兴冲冲地赶来了,抓到堵胤锡固然是大功一件,劝降他却是更大的功劳。
“堵军门已经想通了么?”
“我想让你死!”堵胤锡跳上去就是一记老拳,刘承胤虽然猝不及防,但凭着武将的本能躲了开去,没想到的是,堵胤锡突然向他猛冲过来,一头把他撞倒在地,随即扑上来连踹几脚,踢得刘承胤满脸是血。
几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制服了堵胤锡,刘承胤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仓啷一声拔出佩剑,堵胤锡却挺起胸膛,坦然待死。
“想找死?没那么容易!”刘承胤咬牙切齿,把佩剑又刷的插回剑鞘,一摆手带着护卫们出门而去,堵胤锡分明是想激怒自己一剑杀了他,不愿当清军的俘虏。
小不忍则乱大谋,哪怕白挨了一顿揍,也要忍着!
在整个过程中,卜作文的脸sè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情绪大起大落,来回变幻了好几次,幸运的是,刘承胤气糊涂了,竟然忘了找他的麻烦。
他出去转了一圈,带回来一个府中的厨子,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里面有酒有肉,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负责看守的士兵检查了一番,就放他们进了堵胤锡的房间。
“您真是血xìng之人,下官略备薄酒,为军门稍解烦忧。”卜作文行了个礼,命甘剩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取出里面的酒菜。
“在下由人工,祖上三代都是岳州府的名厨,请老爷品尝一二。”甘剩躬身施礼,举着酒杯递给堵胤锡,一个小蜡丸无声地滑进了他的手掌,堵胤锡抬头看了他一眼,神sè如常地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房门外,两名看守的士兵正在聊天。
“这家伙姓尤,还挺少见的。”
“少见多怪!尤仁恭,很平常的一个名字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