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活下来是九死一生,那么更大的悲剧大约就是,这个救了他命的姑娘,又是上古月尊身旁的人。
药王谷发生的那些事情始终没能同她解释清楚,甚至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
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求助,都会被当成是无理取闹,故意找茬。
就算当时真的死在昆仑宫的山门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的下场。
那个叫做姬芮的女孩,是他活下去的希望,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的光。
“我最后一次,离那院子远一些,我再也不想在那院子周围看到你这肮脏的嘴脸。”他狠狠瞪着面前的女人,抬手将剑从她脖子上移开,头也不回的离去。
思雁的身子一下就软下来了。
她从一起长大的玉林哥哥,那个在将军府里彬彬有礼,雅正端的公子,竟然真的有那么一天会因为别人,会因为另外的女人,将他的长剑夹在她的脖子上。
她明明那么爱他,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她甚至想要为他生一个孩子,哪怕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思雁坐在地上,望着他离开的向,那高耸的身躯,在无边的黑夜中,渐渐融为一体,与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看着身下泥土,她的指甲嵌进那松软的土地里,脸上的神色微微狰狞了起来:“我不会认输的,绝对不会。”
她自己都不清,为什么会对向玉林如此执着。
这个男人就好像是自己的一道魔咒,自己部的憧憬与希望,同她的人生捆绑在了一起。她几乎就是为他而活。
但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变成现在这,在他眼中成为像垃圾一样的存在呢?
明月高悬,深夜的风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吹出沙沙的响声,扶辰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睨着向玉林曾经坐着的那根粗壮的树杈。
他想不明白,那个男人坐在那里,到底是要对姬芮出手,还是保护着那脑袋缺根筋的姑娘。
不管是哪个向来思索,扶辰都觉得怪异。
昭月看他一个人立在那很久,有些好奇的走到他身后,也转过头看着院外的那颗大树,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月儿,纯元师父,到底要怎么救?”没来由的,他淡淡的询问到。
昭月有些发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种时候会突然问起这件事,这件让她不怎么乐意提起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胳膊撞了一把他的胸口:“怎么,怕我救不回来啊?”
扶辰没什么表情,微微低下了头:“我是怕,你也要用血才能救她。”
那一刻,在扶辰的眼眸中,昭月嬉皮笑脸的挑着眉头,摆着手笑到:“又不是所有的解咒都要用解咒人的血啊,再,你师父虽然是被妖族所伤,但是严格来,没中什么妖族的咒术。”
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在扶辰的眸子里显得那么突兀,那么扎心。
“你别这副表情啊。”昭月蹙眉,有些担忧,“救你师父挺简单的,真的。”
话音落在扶辰的心中,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身旁的这个女人,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了下来,为了能够不让他担心,不让他遇到危险,她定然一个字都不会。
就像是曾经一样,明明那俊疾山上的人是自己,却默默的将那位置让给了灵女。
她还以为她是给了他自由,成了他的所爱。
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扶辰垂眼,一动未动。
两个人之间,是该死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月儿,君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那沉沉的语调,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
少年的双眼,带着强烈的质询,强烈的期待,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丝毫不避讳,不收敛,探求着她心里最真实的答案。
哪怕是最坏的回答,此时他也无比想要知道。
月光之下,昭月看着那张稍显稚嫩但已经棱角分明帅气难当的容颜,抿了抿自己的双唇:“是……”
“月儿要的,到底是作为天族太子的扶辰,还是作为四海八荒第一大神祗的太古帝君?”
像是一枚巨大的火药,在昭月的心头炸开了一个角。
她有些不可思议,又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脸:“你怎么会……”
“没错,我都知道了。”他微微低下了头,看着地上规整的青石板路,自嘲一样的笑了一声,“月儿等了帝君三十万年,定然会觉得,君的存在很是碍眼吧……”
那沉沉的话音,带着些许寒凉,打在昭月的耳朵里。
她看着面前这纠结的少年,脑袋里像是断片了一样,一片空白,嘴巴一张一合好几下,却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扶辰睨了她一眼,微微笑到:“夜深了,月儿去睡吧,我出去走走。”
而后轻叹一声,随着缓缓开启的大门,离开了这奢华的院子。
那一瞬,昭月的心很乱,她有些不知所措,既不知道应不应该拦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要怎么,他才会相信呢?
纵然是三十万年的时光,可她从来没有等过那个人。
世间神祗应劫入世就是天命难为,自踏进轮回的那一瞬间,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她没想过帝君会活着回来,也没想过去保护帝君。
昭月,上古月尊,早已是看淡生死的存在,早已经是介于生和死之间的存在。
“我等的人,到底是谁呢?”昭月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明月,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扶辰一个人站在荷花池前,那日他和姬芮倒进水里成缸的酒,此刻融在荷花池中,飘散出浓郁的香味。
他手中捏着黄泉的那枚令牌,拿捏了很久,还是将他唤了出来。
黄泉看着他的背影,歪着头,那样子就像是曾经的帝君,站在月海浣花阁的花海前,苦闷而不得解。
扶辰一直没有回头,许久才开口:“冥帝可能看的懂上古字?”
上古字?
黄泉一愣,有些不解,看着他眉头凝成一簇,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个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