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夔将智广抱在怀中,大声呼唤:“婆母,你醒来;婆母,你醒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会再让你离去。我养你,让你颐养天年。我好好念书,好好修道,不再作弄别人,不再让表妹和爹爹生气。假如一定要让我迎娶表妹,我也愿意。有婆母在,我觉得心中踏实,不再空落落的甚么都没有;有婆母在,干甚么都觉得有意义,不会觉得了也白,做了也白做。婆母,您一定要醒来,要好好活着,要陪我走下去……”悲痛欲绝。
他紧紧扣住智广的手掌,运用《心经》里记载的法,试图给她输入真气,以此激活她生命的机能。
他头顶上冒着一团白雾,几乎将身的真气强行催入她的经脉,并且试图将两人的经脉整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最后修复她的奇经八脉。
这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终于,苏夔能够感受到智广体内的气息流动,虽然极为微弱,甚至不如一个初生婴儿,但毕竟有了生机。
他想以此为源泉,不停地挖掘,不停地催大,必然会有更多的气息产生,达到一定的强度,便可以重新启动生命的永动机——心脏。
但他错了。又过了一个时辰,智广法师体内的真气依旧如一线蚕丝,一点也没有增多,反而在缓慢地减弱,几近如消失。
他强行用自己的气息冲撞她的诸多穴位,绝大多数穴位紧闭着,如堵堵石门,厚达数尺、数丈,坚不可摧。
只有一个、两个无关紧要的穴道还保持着些许活力,他将部气集中到那一个、两个穴道上,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然而,那些穴位依然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他不由得焦躁起来,于是,连带自己也变得身忽然麻木,气息停滞在各个关窍,成了一滩死水。
意识到苏夔几乎站立在悬崖峭壁的边缘,智通法师赶紧出手,一掌击在他的后背,一股极为强劲的能量灌注而入。
奇迹发生了,智广法师细若游丝的气息猛地跳动了一下,经脉中的气息便如打开闸门的渠道,滔滔活水倾泻而下。
苏夔身体的麻木随即消失,赶紧配合着智通道长运转身的气息,一个周天走下来,智广法师手指轻弹,随即睁开了眼睛。
“你……年纪竟然为我一个将死之人损耗内力?”智广法师的声音极其微弱,似有似无。
苏夔听懂了,眼泪又开始流涌:“不是我的内力,是我师傅的能力……”
智广法师转动着眸子,似乎看到了智通:“啊,我活不了啦,何必浪费那老家伙的力气呢?大敌当前,不值得待我如此……夔儿,你俯下头来,我有话……”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显然,这一段话几乎耗费了她身的力气。
苏夔哽咽着将头俯下,嘴里低喃:“婆母,不要担心,有我师傅出手一定能救下您的性命。您要甚么尽管罢,我知道您要告诉我母亲的秘密……”
智广法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苏夔的耳边讲叙了一个故事,虽然断断续续,还省略了许多细节,但主要的脉络是清楚的,关键地一点也不含糊。
智广法师讲得很慢,讲得极为吃力,到后来声音来,苏夔听得也来吃力。
苏夔一直在流泪,一直在寻找故事的谜底,但他不愿催促她,甚至希望她不会讲出谜底。
“反正,我知道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就好了。”他对智广法师道。
“不,我一定要告诉你,并且让你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我先负了你母亲,我不愿意面对自己犯下的错,做下的丑事。不……不……现在我不觉得那是丑事,而是我一辈子干过的最为正确的事,合乎人性,也合乎大道。甚么是大道?不光是你师傅的那些高谈阔论,还有许多……许多在每个人的心中,在具体生活的细节中。啊,啊……”她大口喘息起来。
智通将更多的气息灌注而入,先到达苏夔的体内,再流入智广的经脉。
“你以为……以为的父亲就那么高尚?他就真的不在乎功名利禄,不在乎他那个岳丈的熏天权势……哈哈,哈哈,他是为了折磨我们母女,为了惩罚我……哼,自以为是地以为我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是……但是……我原谅了他,因为我原谅了自己。也就是这一个多月来被关在湖底我才想通的,,来,来还得感谢那个老妖婆。天下事就这般,这般不可理喻。然而,这就是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悟道,反而是这妖婆子让我悟道,哈哈哈……”她笑出了声。
“婆母,婆母……”苏夔摇晃着智广双肩,然而,她已经了无生气,身子来凉,来凉,,很快结起了冰霜,不用多久,整个人将变为冰柱。
她不再是人,只是一具躯壳。
她的灵魂逸出了身体,且行且远,化为天上的星辰,成为道的一分子。
苏夔松开了智广法师,这个唯一与她母亲有关系的人,从此以后,世上之人再也与他母亲没有牵绊,他aguar孤零零地活着,只保留着对母亲的最为原始的记忆。
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婆母最终找到了道,并以自己的式得了道。这位躯壳,是一种解脱;作为神,则完是快乐。
是离别,也是走近;是失去,也是得到;是短暂,也是永恒。
苏夔觉得自己长大了,一下子就长大了。
身体依然,神却无穷的大。
他抱起婆母,一步一步走出了燕翔洞。
…………
在仔细地搜查燕翔洞后,语孤儿点燃了火把,扔在灌满油料的洞口,很快,火势燎原,整整燃烧了一旬。
她走出洞,一名隐卫出现在她的面前,正是长孙晟最为信任的壁虎。
“大夫身中剧毒,很快将彻底陨落,公主难道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嘛……”
“我……”
玉儿一时无法回答。她已经得知,打入灵雀山庄的不是王守义,而是长孙晟,当时她的心几乎完没有感觉,仿佛自己从来不认识长孙晟这个人。
但是,现在……
一种情绪涨潮般漫了上来,眼泪无声地占据了眼眶,悲伤在心底的寒泉里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