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浮生轻叹了口气,“你到底还是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扶央应,“当年明明是我杀了人,伤了你,一切都与芷儿无关,甚至是她救了你,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迁怒于她,如此的不依不饶。”
不依不饶吗?浮生目光微凝,不禁哂笑。他也不想啊,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她是妖,生来便带了半魔属性。一旦心中生了恨,恨意便会在心中积聚,只待一个时机爆发出来,堕入魔道。
她这个级别的妖,一旦离经叛道必遭天谴,轻则魂飞魄散,尸骨无存。重则永囚婆娑苦海,受天地极刑之苦。
那地,他曾去过。
在遇到他们之前。
他在那里待过上万年,吃尽了极刑苦楚。也正因如此,他绝不允许白芷步了他的老路。
所以哪怕他需要亲自将白芷的魂魄分离囚禁,他也要阻止。
“我一定会将她带回去的,你阻止不了我。”浮生看着扶央,,完从其身边走过。
……
自从浮生到来,昆仑墟彻底变成了他和扶央的战场。
在白芷面前,二人兄友弟恭,有和有睦。在白芷身后,二人眼刀互递,激暗流汹涌。
日子在指缝一点一滴溜着走,转眼便是三百年。这三百年,浮生和扶央从未停止争斗,好在扶央没翻起什么大浪,浮生也没能如愿以了偿。
不过这三百年浮生成功分了扶央的大权。妖族的大护法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左右护法。
扶央接任右护法,分管降妖。白菜稳坐左护法之位,主行政。妖后大人则负责吃喝玩乐,指挥干活。
“左边再挂高点……嗯,对对对,就这样。”
“哎,那边的桌子撤了,挡视线。”
“过来过来,这里要再布个缓台,便舞者跳完舞退台……”
“渴了吧。”
白芷正在指挥昆仑墟众人布置会场,一只手端着杯温茶递到眼前。
白芷回头看到浮生的脸,微微一笑,接过茶盏浅酌了一口。
“这几日话的着实有些多了。”白芷抱怨,“你怎么出来了,积压的书都批阅完了?”
“批完了。”
“啧啧啧,三天一万册,了不得呀,你生了几双手?还剩几双了?省着点用。”
浮生浅笑,不作声。
“哎,那几张桌子不要摆在那里,挪这边来,对,这这这儿……”白芷一抬头瞥见宴桌摆错了地,指挥着挪过来。
“对了,扶央回来了吗?”白芷回头看了浮生一眼,问。
近日狰兽又不老实了起来,频频下山伤人,扶央前去降妖,算起来已经去了三日了,还没回来。
今天晚上便是万妖会了,他可别迟到了。
“还没。”浮生答,“放心吧,只要他想回来,就一定能按时赶回来。”
那倒也是,以扶央的修为,便是翻遍四河八海也难寻对手。他想做点什么事,确实没什么拖得住。
浮生见白芷信了自己的话,目光微微闪了闪。
与此同时,章莪山。
扶央面色铁青,一身金气暴涨,疯了一般疯狂狂击四面八。
他身周,八道金印贯起,直上九天,像八根大柱子,织就一张天罡地,将扶央困在中央。
扶央用尽了浑身解数,亦柔亦刚,奈何这罡印缥缈,竟纹丝不动。
眼见日头渐斜,扶央愈发焦躁。他早就察觉浮生会在今夜的万妖会上有所行动,如今浮生又设法将自己困于此处,怀疑已转为事实,只可惜,他竟挣脱不得。
扶央在发火,远远的山头上,一人默坐,乌发飞扬。
狰坐在山头上,看着底下扶央在原地打空气,眉头拧了道深深的川。
上次从南海回来,经过一番缜密调查,他终于捋清了白芷以及扶央等人的关系。
什么妖后,什么大护法。据古籍记载,当年在苍穹之巅决战的那三位,其中那妖皇便名白芷,而那魔君便唤作扶央。
只不过千万年已过,沧海桑田,加之世人仰敬三人,以尊号称之,除浮生外,其余两人的名字已经鲜有人知了。
世人一直道当年大战,魔君和妖皇双双殒落。但从现在的情况看,两人应该都没死,只是受了重伤吧。
至于前任神帝冷亦非和圣后娘娘花容的故事,他打探之后亦发现了些许端倪。
比如冷亦非的死而复生,比如四界大战浮生现身,比如花容和白芷生得一样,比如花容仙逝不久白芷苏醒出山……
大胆假设,若花容是白芷的转世,那么那个冷亦非可不就是人主浮生了?只有如此才能解释身为六界之主的浮生时刻紧张着那对帝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冷亦非元被毁却可死而复生。
不过通过这几百年的观察,狰发现眼前这位魔君大人对妖后娘娘亦有凡心。
所以……
当年那场大战会不会不是外界传的那样,而是人主和魔君为了争夺妖皇发起的。最后人主胜了,但却误伤了妖皇。于是人主便随之堕入轮回圆了自己一场雪月风花。
啧啧啧,看来这情爱风流,便是超脱了六道也挣不脱。
狰将视线转回不远处暴躁的扶央身上,不过这位魔君大人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听人间有一病,名狂犬,发起病来和魔君大人此时症状极其相似。
魔君大人莫不是上山时不慎被疯狗咬了?
“唾”
狰吐出口中衔着的草梗,晃悠悠走到扶央跟前去。
“喂,你不是来抓我的吗?自己在这耍什么呢?”狰歪头问。
扶央不理他,只不知疲惫的攻击着空气。
狰这才发现不对劲,扶央似乎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
什么情况?
好·好动·好奇·狰凑上前,伸出手去够扶央,就在手要触上扶央衣角时,一道金光浮现,砰的一下将狰掀飞出去。
“咳咳呸!什么西威力如此之大?”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诧的看着扶央所在的向。
“谁?”
扶央感受到法阵震动,侧耳静听。
声音入耳,狰眉目微皱,扶央没有开口,自己却听的到他的声音,这是……大道传音?
“我。”狰在心里道了句,试图与扶央沟通。
“狰?”
“嗯哼”沟通成功,狰的眉头扬了扬。
“右护法大人修为通天,竟也会被人困住,真是新鲜。”正故意挖苦。
“帮个忙,放我出去。”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可是来抓我的。”狰抱臂,扬头。
一直被他追着打,没想到自己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狰沐浴着清风,觉得此风景无限好。
“芷儿有危险,我需要回去救她,来不及了。”
“嗯?芷儿?白芷?”
“你不想她出事吧”扶央。
他与狰接触过很多次,深知狰的脾气。因为人类伤了大量妖类,他仗着一身妖术高深,一直致力于找人类的麻烦,且屡教不改。可是自从白芷下山过一次后,他安生了两百年,近日才又活跃起来。
而近些次,他每次来降他,狰都不甚高兴,常追着他问为何来的是他。
他对芷儿动了心了。
只是不知道若他知道了芷儿的真实身份会作何反应。
“胡什么呢,她出不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狰闻言像被中了心事的孩子,脸蓦的一红,当即呵斥,而后绕着扶央转了一圈,“怎么放你出去?”
扶央心下微释,意念传道,“我身周百步远的地,八卦向各藏着一块令牌,你随便挪开一块即可。”
“咱们先好,我救你出来可以,你得带我回昆仑墟。”狰抱臂,大有扶央不同意他就不出手的意思。
“好。”扶央当即应下,着瞥了已斜太阳一眼,“太阳落山前我必须赶回去,拜托了。”
狰闻言哼哼一声,大摇大摆的往一个向走去,还以为是多难的事。
狰约么走了百步远,那里有棵大柳树,再无其他。
狰绕着树转了两圈,一抬头,树梢上,层层绿叶里,一块金牌熠熠反着光。
“倒是会藏。”狰嘴角微勾,抬手去够树上金牌,手刚要触上金牌,一股熟悉大力横扫,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金光弹震,掀的飞了出去。
“噗咳咳”
灰尘落地,狰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扶央你个辣鸡!你阴老子!”
狰骂了半天,然后又回到柳树前,骂归骂,活还得干。能把扶央困住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乾坤境那位了。
若真是浮生对白芷动了心思,那白芷还真的危险,必须得扶央去救才行。
狰在树下转来转去,可是这金牌威力实在惊人,他连碰都碰不得,又如何将其挪动?
“咻”
远远的,狰凝聚力放出一道气刃,气刃打在金牌之上,顿化无形。金牌仍挂在那里,纹丝未动。
这……
狰刚想骂娘,视线落在大柳树上,眼睛一亮。
……
“砰!砰!砰砰砰!”
一声惊天响,夺命连环炸,漫天枯枝碎土,扶央自一片灰蒙中缓缓走出。
“咳咳”狰拂去飞灰,来到扶央面前,得意的一扬头,“怎么样?我聪明吧。”
扶央没功夫和他打趣,瞥了一眼时间,一把将狰拉到身边,“来不及了,快走”
二人身后,挂着金牌的大柳树被连根拔起,横倒在地。
……
=昆仑墟=
夜幕已降,十万年一度的万妖会即将开始。浮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淡淡向外瞥了一眼,暮色沉沉,并无扶央的身影,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他已经做好了完准备,今晚他便要将白芷带回乾坤境去。
“扶央不会出了什么事吧?”白芷坐在浮生旁边的主位上,眉头微皱。
“谁能奈何得了他?”浮生不在意的答。
“话虽这么,可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这心乱的很,不行,我得去找找他。”
白芷着站起身来,却被浮生一把拉住。
“万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万妖之后不在,成何体统?”
白芷眉头微皱,他的有道理,自己这时候确实走不开。
“那你去,你去找找他。”白芷像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似的看着浮生。
“好。”浮生笑应,而后举起杯盏,“今天是万妖会,我敬你一杯。”
白芷看着面前金樽,端起杯和浮生碰了一个,“干杯。”
眼见白芷饮尽杯中酒,浮生也干了杯中酒,放下杯,起身往外走。
白芷也同他一起起身,不想白芷才刚站起身,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你怎么了?”身旁的浮生眼尖,一把接住她,“才喝一杯酒就醉成这个样子。”浮生着,便欲将她搀出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有狐狸看到白芷瘫倒,上前来问。
“喝多了酒,一时没缓过来。我先带她出去吹吹风,散散酒气。万妖会正常开始便是,我马上便带她回来。”
“好的好的。”那狐狸连连点头。
再白芷,一杯酒下肚,她只觉得嗡的一下,浑身便失了力气,甚至连大道之气都激不出来了,这绝不是吃醉了酒的表现。
白芷努力睁眼看着浮生,试图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感觉,奈何她浑身无力,竟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大殿里,已经到了的人相互寒暄着,浮生搀着白芷往外走,刚走到大门口,浮生眉头一皱,蓦的泄了力,噗通一声同白芷一齐歪倒在地。
“我……”
浮生吐出一个字,缓缓伸出右手,手心里,有一团黑雾汇腾着四散开去,沿着手臂神脉挣扎着往上蹿去。
天煞散!
天煞散以厉鬼冤魂为引,制成煞气阴毒,可灼魂噬魄,灭灵散神,便是他也视不得。
浮生大骇,忙敛了一身金气,左手双指连封右臂及身上数道大穴。
做完这一切,浮生的额头已渗出一层密汗。
浮生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没想到扶央还留了这么一手,只是……这天煞散阴诡非常,炼制之人必会被煞气侵体,可他从未在扶央身上感受到过煞气,难道不是他?
此时,大殿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然而还没来得及走到他们跟前,一名身披黑袍的人倏忽浮现,手中金弓扬起,对着白芷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