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带着濒死的浅月回了万妖窟，一个陌生的故地。
她出身青丘，后来尊为妖皇，统御万妖，便迁出青丘来到了万妖窟。再后来，三尊大战她被封坤天境，青丘狐族一族被迫遁走，匿于昆仑墟。万妖窟则沦为了万妖栖身之处。
虽然千万年已过，万妖窟前却有一座石塑雕像傲然挺立，身披赤红霞衣，后有九尾，一旁有碑，书妖皇尊上四字。
白芷在雕像之上落下，足尖轻踏在雕像之上，只听轰的一声，雕像飞灰。
白芷飘飘落下，于雕像处站定，亮出九尾。
身披赤霞衣，后有九尾。
群妖大惊，纷纷俯首叩拜，“拜见尊上。”
白芷面色清冷，扬手一挥，在万妖窟前布下一道莹光结界，而后飞身而起。
“传万妖令，解不可入人界之禁，宣：不仁人，可噬。”
白芷飞走，有冷声响起，回荡在整个万妖窟上空。
一令出，万妖沸腾。
自三尊大战千万年来，妖族畏首畏尾忍气吞声，被人类斩子杀孙，却因为害怕惊动乾坤境那位，只敢怒不敢言。
如今有了妖皇尊上撑腰，妖族终于可以挺直腰杆，扬眉吐气了。
群妖浩浩荡荡出了洞，如流星划过纷纷落入人界。
与此同时，万妖窟群妖殿。
砰的一声，浅月被丢进在大殿上，滚了几滚。
红衣拖地，白芷缓步落于殿内，视线在殿内陈设扫过，白芷眉头压低，扬手一招，一道袖风起，殿内摆设悉数化为飞灰，白芷拧着眉头这才平了，侧目瞥向一旁怏怏没了九分命的浅月。
浅月已经被废了一身修为，魔煞之气侵体，伤了周身经脉，如今浑身上下只有眼珠还能转一转了。
其实白芷才轰向她天灵的那一掌要将她打成飞灰的，但转念一想死了太过便宜她了，所以在打到浅月之前白芷收了力，因而只废了她一身修为。
“你……不是很厉害嘛，有事杀了我啊！”浅月瞪着眼，艰难的挑衅着。
白芷眉头一降，扬手一招，一道烈焰自袖下飞出，直灼伤浅月光洁的脸，霎时间起了一片焦皮疤癞。
“啊”浅月身子骤蜷，惨呼一声。
白芷拂袖，缓步上前，提膝踩在她的匈口，“如果你不是太傻，便当知道，激怒我只会让你更加的……痛不欲生。”
“白芷！你不杀了我，我终有一日会毁了你！”浅月忍受着脸上灼痛，厉声言誓。
“呵”白芷轻笑一声，面露鄙弃，“你真的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白芷扬手一招，放出一道气带将浅月卷起，往后山走去。
冷风刮面，浅月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你……要带我去哪里？”
浅月问，回答她的只有冷风呼啸。
掠过十数座山，白芷终于慢下了脚步。她身前，是一个漆黑的山洞，洞高百丈，似挖空了整座山。
白芷刚一落地，整座山便开始抖颤起来，有轰隆声隐约响起。
“还是那般敏锐。”白芷嘴角微勾。
“吼”沉重的鼻息响起，山洞里有两个大灯笼晃了出来，灯笼每晃一下，大地颤三抖。
“三千万年，饿坏了吧，送你个礼物，希望你喜欢。”白芷，扬手一甩，浅月便如一团垃圾被抛进了洞中去。
“啊”
人刚落洞，顿起惨叫惊天，绕山回荡。
与此同时，万妖窟前，有一人默然静立。
妖族众人瑟瑟立于山门前，仔细着那人动作。
那人一身蓝衣，头不顶冠，衣不带锦，他们却都知道，他便是乾坤境上那位——人主浮生。
白芷带浅月离开吼，浮生紧随其后，追到万妖窟外。
浮生在万妖窟外停下，因为万妖窟外设了一道结界，虽然那结界连神级都算不上，但却有九尾金印，是白芷亲自设下的。
这道结界拦不住他，他却没有进去。
白芷当然知道这结界拦不住浮生，她根没想用它拦他。这道结界设在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他，她不想见他。
浮生在万妖窟外停下，默然侯了九九八十一日，其间妖族众人暗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无数妖族人从他身旁路过。
她到底还是不愿见他。
浮生看了头顶结界一眼，转身离去。
第八十日末，万妖窟前再没了那个静立的人。
大殿里，白芷双目阖闭，斜卧在獠牙高椅上。
“皇尊，人主……走了。”有妖瑟瑟来报。
“嗯。”白芷哼了一声，妖得令快速退下。
殿里只剩白芷一人，白芷睁开眼，眉目清明。
浮生，你的歉意连八十一日都凑不满吗？
……
乾坤境。
自从妖皇觉醒，整个六界都乱作了一团，尊上终于回了来，神侍匆忙来禀。
“浮主，有妖手持万妖令于人间为乱，我等不敢独断，特来钦禀。”神侍恭敬汇禀。
有了妖皇撑腰，妖族人愈发放肆，一开始还只是范围掀起事端，如今发控制不住了。有万妖令在手，他们只敢在妖族作乱时适当出手制止，可治标不治，人间的乱子愈发大了。
“于人间择其优，育除妖人。”浮生。
神侍闻言面色一紧。
“可……培育出可用的除妖人，少也要几十天，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段时间……”
“妖界自有分寸。”
浮生缓缓道。这个气，她不撒出去，岂能轻易甘休。他若派人下界去护，只会激的她更怒。倒不如放任她去，她的气撒了，这乱子无需乾坤境出手，自然也就平了。
“是。”神侍应声，恭敬退下。
“切记，只可传收妖之术，不得授杀妖之法。”神侍退出之前，浮生叮嘱了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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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后在上，狰刚刚出禁，便祸了一百一十三条人命。”
“乾坤境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
“不管。”白芷冷道，往榻上一斜。他乾坤境的子民，乾坤境都不管，她操的什么心。
“是。”
……
时间在静止中蘑菇着过，转眼便是月余光景，白芷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再没了别的营生。
浮生也就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在外头侯了一阵子，之后便再没来过了。
尽管妖族在六界行事愈发肆无忌惮，神族和乾坤境就像瞎了一般，只装作看不见。
“狰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终于白芷还是没忍住，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一旁伺候妖。
“每日都有百十条人命葬于他腹，搅得人心惶惶，凡间供奉人主的庙宇都已经毁了几百座了。”妖嘿嘿笑着，邀功似的。
继续这么下去，不出一年，那人主便得从六界之巅滚下来。
人间皇帝可以轮流做，这六界之主也该换他们妖族坐坐先。
“人主那边可有动静？”白芷皱眉。
妖摇头，“没有。不过听探子，那浮生失了民信，修为大损，于昨日闭关了……”
妖着，抬头一怔，“皇尊，皇尊？人呢？”
=凡间=
田埂之间，一人拼命前奔，然而双腿如灌铅，已跑不动了。
身后狂风呼啸，一只半山凶兽呼啸着扑将上来，一巴掌将男人掀飞，又一抬抓将人勾住，倒挂在嘴边。
“吼”凶兽喷着鼻息，咧开大嘴，将爪子上勾着的人扔进嘴里。
飘在空中，那人仰头看着地上哭作一团的妻儿，道了句，“对不起”
“砰！”狰张着大嘴，突然一条红绸卷过，直颤在他峥嵘角上，狰一个回头挣脱开，却已经失去了吞掉男人的机会。
男人失了力，坠落向地。落地刹那，又一条红绸飞来，将其裹住，缓缓放下。
红绸那端，一红衣女仙飘飘落下。
“多谢仙子，多谢仙子……”一旁哭泣母女见白芷救了男人，忙不迭的跪地，连连叩首。
呼的一下，半山凶兽化作翩翩少年，缓缓走到白芷跟前。
“你来啦。”狰像猜到了白芷会出现一样，笑盈盈的走过来。
“比一比，一炷香，看咱俩谁杀的多怎么样？”狰嘴角啜笑，歪头看着白芷，
“谁允许你滥杀无辜的？！”白芷冷眼看着狰，严声道。
“您啊。”狰闻言眼睛一瞪，“尊后陛下，可是您下的噬不仁万妖令。此人打骂妻女，苛待亲母，我吃他，不违令。”狰指着瘫在地上的男人。
“就是不知为何，此等不仁不孝之徒，我要吃他，他的妻女老母竟还求我放了他。”狰瞧着一旁那对母女，不解的摇了摇头。
“他既于你不仁，为何舍不得他死？”白芷闻言走到一旁跪叩妇人面前，出声问道。
“……是，他脾气是差了些，会打我，骂我。但……我病了，他可以背着我走一夜的路进城看病，宝儿想吃糖串串，他偷偷出去做苦力换钱为宝儿买来，家母年迈，不识亲人，只有他送的饭，才肯吃，他常年跑外，家母才瘦削至此。他不是大仁大孝之人，可也不至死啊。求仙子高抬贵手，饶我相公一命。”妇人鼻涕一把泪一把，低声啜泣。
“你都听到了。”白芷回头。
狰嘴角一咧，“命贱。”
“狰”白芷沉喝，狰挑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得，算我犯禁了，你把我收走吧。”
“我收你做甚？”白芷皱眉，“安生回你的章莪山去，以后不许你再踏足人界。”
“可是他们欺负你，我看不下去。”
“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如何欺负的到我？”
“浮生是他们的主子，浮生欺负你就是他们在欺负你，一样的。”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那不行，你是妖族之主，浮生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天生脾气爆，吃不了亏。”狰着露出口中獠牙，“你若不带我走，我便把他，她还有她都吃了。”狰指着男人，妇人和孩子，着化成兽首，凶道，“恶”
“啊”妇人孩子看到兽首被吓得大叫一声，缩成一团。
“狰”白芷冷唤一声。
狰只变化一下立刻恢复了人形，脸上还一直挂着浅笑。
“你想做什么？”
“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啊。”狰直言。
“？”
“我看上你了。”狰耸耸肩，也不推诿，直言道。
“原是因为有扶央在，你和他也蛮配的，我也没有他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扶央既然死了，我便是整个妖族唯一能配得上你的人了，所以你得和我在一起。”
“扶央死了我就得和你在一起，什么逻辑？”
“我不管，反正我看上你了。要么你跟我走，不过我知道这不太可能，所以你把我带走吧，你去哪我跟你去哪。朝夕相处的久了，你定会喜欢上我的。”
“你可知我是谁？”白芷皱眉，
“自然。”狰点点头，“妖皇白芷，三尊之一。”狰缓缓道是，当初初见还真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竟然是妖皇尊上，眼拙一次。
“那你可知若论起辈分，你需得唤我一声祖宗。”
狰闻言只道是白芷顾虑他二人年龄问题，嘿嘿一笑，“你放心，妖长寿，我虽不及你修为深厚，寿命差了你一些，不过我好在比你了几千万纪。而且，我不嫌你老。”狰拍拍白芷的肩膀，笑盈盈的。
“……”
人家考虑的这么周到，白芷一时竟不知该些什么好了。
“你若是怕咱俩不合适，我也可以先随你回万妖窟去做你的辅事，磨合一阵子。”狰兴致勃勃的提议。
“我不回万妖窟。”白芷冷漠拒绝。
“不回万妖窟，那你去哪？”狰一怔，随即一脸了然，“哦，你要去找浮生。”
狰瞧着白芷的神情，见她没有反驳，眉头一紧，“我不准。”
“你不准？”
“他封你魂魄，损你修为，几次三番的不信任你，差点害你被那魔女害死，我不准你去见他。”
“……”
“你拦得住我吗？”
“那要看怎么拦。”狰一耸肩，“正面刚我肯定是拦不住。但是你知道的，妖族持续作乱，乾坤境作壁上观，人间怨言已起。你若去见他，我便将人界搅个地覆天翻，保证不待你见到他，他便得入轮回保……命……”
命字刚出口，一点金光落入狰的眉心，狰锃亮的眼霎时无力闭上，身子一软，瘫在一边。
“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实力。”白芷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