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郭楠就准备起身,结束今天的谈话。郭尚北却突然从沉思中醒来,把她按回了座位,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姐,既然如此,那就录用她。”
郭楠伤感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拿融合课堂冒险,如果第一次尝试不能有个相对成功的开始,就不会再有推翻重建的机会了。不管是普通孩子的父母,还是谱系儿童的父母,一次失败的经历足以彻底抹杀他们就微弱的信心。”
郭尚北郑重地:“姐,你不是再也找不到比原野更适合的人了吗?你不是只有原野通过了你的测试和考验吗?那也就是,如果原野都做不好,那就没人能做好了,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妨让原野一试?”
郭楠定定地看了郭尚北一眼:“你是一定要让我录用陆原野了?”
郭尚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你这次不录用原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找到合适的人,那你的融合课堂的计划就要继续搁浅,到底要搁浅到什么时候呢?”
是啊,这个计划,确实已经拖得够久了,再拖两年,瓜都要长大了。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啊!郭楠无奈地想。不过,她的宁缺毋滥的决心并没有动摇:“我可以边找边等。我过,只要她的社恐症好了,或者减轻到不影响教的程度,阳幼儿园的大门,随时都为她敞开着。”
郭尚北知道,她的是边找边等,其实就是一味等的意思,也是不会放弃原野的意思,便问:“那你准备就这么被动地等吗?”
郭楠反问:“什么意思?”
她倒是想立刻马上给原野介绍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尽快治好她的社恐症,然后让她上岗。
可这也不是她想做就能做的事,她自己就不用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面试官,难道要跟应聘者,我可以录用你,但前提是,你要先听我的安排,去治病?而她的弟弟郭尚北也很悬,人都没追到手,就要先劝人家看心理医生?劝得好倒好,劝的不好,不定就鸡飞蛋打了。
郭楠其实是想等郭尚北和原野确立关系之后,等他们跟原野的关系更亲近之后,再找机会跟她委婉地提出这个建议。
至少目前这个阶段,她除了等,还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郭尚北可没那么好的耐心,或者,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完不同:“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连你都不肯录用原野,连这么合适她的工作,她都没有机会得到,谁还会录用她?”
郭楠被问住了,可她这里是幼儿园,并不是慈善机构,她要找的是有能量可以帮助谱系儿童的人,原野自己都还需要心理干预,何谈帮助他们?让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去救落水的人,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郭尚北继续:“如果原野没有机会出来工作,那就只能继续待在家里,照目前的情形看,她可能会成为一个专职插画师,这不需要她出门,也不需要她与人接触交流。只是这样,就更加不可能克服社恐症了。那你可就有得等了,不定,到最后,原野还会觉得做个专职插画师挺好的,不想换工作了呢!”
这个问题郭楠倒是没有想过,任何人在自己的舒适区呆习惯了,都很难走出来,遑论是社恐患者。如果原野能有一份待在家里就能做的工作,那她何必还费那个劲,受那个苦,去治疗社恐呢?郭楠的内心已经微微动摇了,她问郭尚北:“那你问过原野的意见吗?”
郭尚北:“这还用问?原野她肯定很想得到这份工作啊!不然也不会一面试完就去买资料书。”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目前来,她争取这份工作的愿望还是很浓烈的。”
到这里,郭尚北自己也很疑惑,原野怎么突然就开始找工作了呢?先前似乎一点迹象都没有,她那种从容不迫的生活节奏,甚至会让他觉得,她就算一直待在那个百来平米的屋子里,画个画,看个书,自己给自己做个饭,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当然,不管谁失业了都该找工作,但他就是会觉得原野这个行动有点突然。
郭楠纠正道:“我的不是工作的这件事,而是你的想法,从专业的角度来讲,你这是在试图对她进行脱敏治疗。”
治疗?郭尚北不喜欢这个法,他下意识地不想把原野当成病人。郭尚北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原野恐惧社交,就更应该让她多一点与他人接触和交流的机会。
郭尚北不以为然地问:“这有什么区别吗?你们这些搞心理的就是喜欢把稀松平常的事,冠上一个听起来很高深的名字。”
“当然有区别!”郭楠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心理,就算是她亲弟也不行:“你把让原野出来工作当成治愈社恐的机会,但原野不一定也是这么想。如果她自己不愿意主动接受心理干预,那这就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郭尚北想了想,坚持道:“让她出来工作总比让她继续待在家里好,而且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愿。”
郭楠总算是明白了,帮原野克服社恐都是其次,关键是不想让她失望。但是,感情用事并不能解决问题,她不得不打破郭尚北的侥幸心理:“她在一工作的时间够长了,结果呢?结果我们都看到了。我甚至怀疑,那段充满压抑,忍耐和隐藏的工作经历,不但没有减轻她对社交的恐惧感,甚至还有反作用。”
郭尚北还没有放弃:“一是什么环境?领导不信任,同事使暗招,还有从前的人阴魂不散,她当然待社恐了。阳就不同了,环境更单纯不,还有你这么好的园长为她保驾护航,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对吧?姐。”
郭楠不满地:“糖衣炮弹在我这里不管用,北。你这是明目张胆地让我给原野开后门,不但进门要开,进门之后还要开,这是不是有点不过去了?”
郭尚北反问道:“原野她不值得吗?既然原野是你目前唯一的选择,与其等她自己克服社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你来帮她克服。”
“可是……”
郭楠刚刚开口,就被郭尚北打断了:“姐,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她先招进去,以她能接受的式,慢慢带她熟悉环境和业务,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等开班的时机成熟了,你们的合作默契也培养起来了。第二,免得你还要担心她被别的工作钓走了。”
道这里,郭楠的神色终于有了大的松动,郭尚北趁机又加了一把火:“当然了,我该劝的也都劝了,如果你实在是不同意的话,那我也只能启动B案了。”
郭楠好奇地问:“什么B案?”
郭尚北看了郭楠一眼:“你有你的幼儿园,我也有自己的公司啊。如果不是我公司规定了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我还巴不得你不要录用她呢!”
事实上,郭尚北已经在考虑找个机会撤销这个规定了。
郭楠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你觉得原野是那种愿意走后门的人吗?就算你公司没那个破规定,她也不可能去你公司。而且,就算我愿意录用她,要是让她知道是你在我这里为她保驾护航,我看这事也悬。”
郭尚北心想,我要是想让她去我公司还能没有让她拒绝不了的办法吗?他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让她知道不就得了,我还没告诉她你是我姐,你也别告诉她,等她自己发现。反正,我一开始也确实不知道她去阳应聘了,这确实是个巧合。”
郭楠看了郭尚北一眼,终于还是出了自己一直想未的想法:“让我录用原野也不是不可能,除非,除非你能服原野接受专业的心理疏导,而且,我还可以帮她介绍咨询师。”
去看心理医生吗?原野对于那段过去提都不想提,也不想任何人知道,却要让她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自揭伤疤,这太残忍了。郭尚北非常排斥皱了皱眉:“原野肯定不愿意,如果她愿意,早该去过了,不会拖这么多年。”
郭楠当然也知道这点,所以才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提出这个建议。
郭尚北想了想又:姐,你也是有心理咨询师资格证的,你来慢慢帮她不行吗?一定要找别人吗?”
郭楠摇了摇头:“心理咨询师不能帮熟人做咨询,这是原则。其实去做心理咨询也没那么可怕,虽然咨询师们都要遵循一定的章程和原则,但最优秀的咨询师有能力将来访者的陌生感和不适感降到最低,让咨询的过程像朋友聊天一样亲切自然。”
郭尚北陷入了挣扎,他知道自己姐姐的有道理,但他实在不舍得让原野去受那个罪。
郭楠叹了口气:“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最晚周一之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答应过原野两天之内给她回复,不过,正好赶上了周末,推迟到周一也不为过。”
郭尚北不再纠结:“也行,我先去探探原野的口风。”
聊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聊完,郭楠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她起身打了个哈欠,撑了个懒腰:“这都聊了多久了?”着她按开手机看了一眼,紧接着她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糟了,这都快十一点了,不知道瓜有没有在下面吵觉!”
郭楠着急忙慌地推开椅子,往门口走去,郭尚北倒是没那么担心,有陈一鸣在下面看着呢!要是瓜吵闹起来,他难道不知道上来敲个门?
不过他也没拦着郭楠,反正她出门一看就知道了。
郭楠确实一出门就扒着栏杆往下看了眼,谁知道,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她焦急地喊了两声:“瓜!鸣哥!”
陈一鸣听到她的声音从瓜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对着楼上的郭楠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在这里呢。”接着又指了指瓜的房门:“点声,瓜刚睡着。”
郭楠连忙也压低了声音,惊讶地问:“他没有吵这要我吗?你哄他睡的?”
陈一鸣自豪又愉悦地点了点头:“嗯,完没有。”
郭楠不信:“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哄他入睡的?讲故事了吗?”
陈一鸣往楼梯口的向走了几步,“讲了,在游戏区的时候他就抽了一故事书让我念,念着念着,他就趴到了我身上,眼皮直打架,我就直接把他抱回了房间,他还让我把故事书也带上,回房间后又念了一会,他就睡着了。”
郭楠激动地:“鸣哥,你是第三个能哄瓜睡觉的人!”
“点声。”陈一鸣再次提醒道,着,他就来到了楼梯口,对着上面张开了双臂,郭楠愣了一下,继续淡定地往下走,只是脸颊莫名微微有些发烫。
陈一鸣催促道:“直接跳下来,我接住你。”
郭楠在还有三四阶的地停了下来,别过脸:“算了,别闹了,都多大人了。”
陈一鸣挑衅道:“怎么?不敢?”
郭楠也没有敢不敢,直接跳了,打了陈一鸣一个措手不及,但他还是稳稳地抱住了她。然后又笑呵呵地把她往上托了托,抱得更稳了。
郭楠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陈一鸣见状调侃道:“楠楠,我感觉你现在的状态很像一种大型鸟科动物。”
郭楠还是没有抬头,闷闷地问:“什么?”
陈一鸣笑道:“鸵鸟。不过……”他故意顿了顿,又:“鸵鸟可不会把头埋在别人的脖子里。”
别人二字,他特意得很重很重,。
郭楠终于抬起了头,但避开了陈一鸣的眼神,盯着他胸前的第一颗扣子,不自在地问:“你不觉得这样抱着很奇怪吗?”
陈一鸣边抱着她往卧室走,边问:“这有什么奇怪的?”
郭楠低着头,把玩着陈一鸣胸前的扣子,“我抱瓜就是这么抱。”
陈一鸣停在了卧室门口,用头低着郭楠的头,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眼睛,然后问道:“那你喜欢吗?”
郭楠没有回答,而是侧过头推开了卧室的门。
陈一鸣不再追问,进门之后倒退着把门又关上了,然后几个快步走到了床边,把郭楠扔到了床上,没有任何预兆地……
“哈哈,哈哈哈……”郭楠左躲右闪,连滚带爬都没有避开他的魔爪:“哈哈,哈哈哈……”
郭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告饶。
陈一鸣终于收手暂停了下来,但还是箍着郭楠的腰,辖制着她,随时都能继续开挠,他掰过郭楠,再次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现在可以回答了吗?喜欢吗?”
郭楠装傻:“喜欢什么?不喜欢。”
陈一鸣作势要继续挠她痒痒,郭楠立刻举了白旗:“喜欢,喜欢!”
陈一鸣追问道:“喜欢什么?”
郭楠的脸红一片朝霞,声如蚊蝇:“喜欢你那么抱着我。”
陈一鸣抬起她的下巴,郑重道:“我就是想把你宠成一个女孩,楠楠。”
郭楠喃喃道:“为,为什么?”
陈一鸣一把将她搂紧:“人们不都吗?遇到初恋时,会以为遇到了最后的爱;遇到最后的爱时,会感觉像初恋。我来迟了,做不成你的初恋,但却总是希望我的爱能给你初恋般的感受。”
郭楠闷闷道:“我的初恋其实一点都不美好。”
陈一鸣感觉自己的心跳甚至比表白的时候还要快,还要激荡!终于!终于!他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个形象的场景:一道时光之门正缓缓开启,门的那边,是郭楠的过去。
为了不让郭楠听到他如鼓的心跳声,陈一鸣轻轻放开了郭楠,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会呢?我还经常幻想呢!你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应该也有对着男朋友任性胡闹,撒娇使性子的时候吧?”
原是想冷静询问的,没想到着着,就带了几分酸味。
郭楠狐疑地看了陈一鸣一眼:“你不会是在吃陈年老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