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不如走出门去淋一场烟雨,遇一场花事。
栗爸难得附庸风雅,前两日放下工地上的事,带着妻子还有手里的一帮工人朋友们踏春,途中拍了不少照片。
这日是周一,没有上晚自习,栗梽得以在家里刷栗爸等人踏春的照片。
第一眼的时候,栗梽是深感叔叔阿姨们的拍照技术有些难以言喻,但好在有花红柳绿、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做背景,倒是称得一众入镜的人看上去很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她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圆润的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一点一划,不厌其烦,显然看得很起劲。
栗妈妈不知何时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她睨着在她离开客厅之前还规规矩矩的坐着,现在确是毫无形象可言的仰躺在沙发上的女儿。
“还没看完?”她问。
实在是栗梽看得太过投入,再加上栗妈妈走路轻,故而身边徒然响起的声音是吓得栗梽一惊,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不过还好,手机顺着她的身体滑落,最终还是保住命盘,刚刚好落在沙发沿。
差一点点啊!
栗梽深呼一口气,忙坐正身体欠身过去拯救犹如悬在悬崖边缘,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的手机。
栗妈妈目睹女儿紧张的样子,不禁眯起眼睛,以为她是有什么动作,“怎么毛毛躁躁的?你在看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没有!”
栗梽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看怎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韵味。
可天地良心啊,她真的没用她老爸的手机偷偷看什么见不得人的。
按手机就算从沙发上掉落到地上,也不见得能摔出什么问题来,她老爸手机的质量可没那么次,刚刚确实是她紧张过度了些。
这么想着,栗梽软下声音来,嘻嘻笑着看上去乖得很,“妈,我真的一直都只在看你们踏春的照片呢,不信你看,喏。”
着她将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对准栗妈妈那边,栗妈妈瞥了眼,确实是她和丈夫的照片,就是那张照片的内容好似有些辣眼睛。
果然,她别开视线时,正好听见女儿道:“妈,没想到你和爸爸这么赶潮流啊,这张照片拍得真不错,爸爸不是让我帮他看看哪些照片可以洗出来吗?我觉得这张就不错诶。”
栗梽嘴角弯弯的瞅着那张照片不放,瞬间有种在看7年代偶像剧的既视感。
照片内容正是她老妈戴着带有蓝色丝带的编织遮阳帽,倚在茂密的柳树树干上,她老爸单手撑着树干,深情凝视她老妈的场景。
两人身高差明显,但差得也不是很多,栗妈妈的额头刚好在栗爸嘴唇的位置。
栗梽一直觉得她老爸老妈的这个身高差非常好,因为老爸要吻老妈的额头实在是很便……
而且不得不,这张照片抓拍的非常好,照片中的人两相对望,眼里似有化不开的情意跃然而出。
栗梽光是看着他们对视的模样,便觉得她老爸老妈之间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至少在那一刻是最真实不过的,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栗妈妈没再看那张照片,一来是不好意思看,二来是照片内容她很清楚。
想起昨日回家,丈夫把那张照片给她看的时候,她几乎是红着老脸让丈夫赶紧删掉,可丈夫非拍得挺好,死活不删。
想着他要存在手机里就随着他好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女儿看见了,算起来是她疏忽了,她就不该由着某人,该勒令他删掉的。
她态度不坚决,或许,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那张照片其实还不错?
“妈,你知道你和爸爸这样用络热词来叫什么吗?”
栗梽眉眼含笑的样子,有着她这个年纪的女孩的娇俏。
栗妈妈自然是不知道什么络热词的,她对那些从来都不感兴趣,“什么?”
栗梽一字一顿地:“树咚。”
“什么?树洞?”栗妈妈很蒙圈,不明白她不过就是倚在树上而已,怎么就和树洞扯上了关系?
栗梽就知道她老妈十有**会听岔,于是耐着性子解释,“唉哟,妈,不是树洞啦,是树咚,咚,一个口一个冬的咚啦。”
“哦。”栗妈妈知晓了树咚非树洞,但明显还是搞不懂树咚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没心思去想这个词的特殊含义,脑海里确是忍不住想起了那日拍那张照片时的场景。
在她看来,照片上诠释的内容,无疑是让她这个几十岁的人脸红心跳的,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事实上,她是走得腿犯痛了就倚在树干上歇了歇,而丈夫只是见树干上长了菌菇,家庭煮夫病犯了,过去跟她了好一些食用各种菌菇的好处,还他要把它们都一一做给她和一双儿女吃。
丈夫好口才,个不停,过了会儿她有些烦了,便别开视线落向远处。
后来是丈夫喊了她声,她收回视线,望向丈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别有深意的眼眸里。
那一刻,她仿佛在他眼睛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告诉她:他不悔曾经为她厨艺,更是愿意给她和孩子们做一辈子好吃的,还有,他要把他们养得胖胖的、健健康康的。
她是顷刻动容,一时也完忘记了移开目光。
那照片,就是在那个时候抓拍下来的。
随行的朋友们倒是很有眼力见……
栗妈妈不曾追问树咚是什么意思,栗梽微微挫败,但是没有主动的继续解释下去。
她想就这样保持原状也挺好的,何必去揭开那层对于她老妈来很陌生、很神秘的面纱呢?
总归她老爸老妈的感情好就好。
栗梽这边这么思忖着,栗妈妈是想到了正事,“你们明天体检了,今天别熬夜,早点休息。对了,最先抽血是吧?”
栗妈妈话题转换得太快,栗梽刚开始是没反应过来的,过了半晌才与之处在了一个频道上。
“嗯,对啊,先抽血,还好我不晕血,班里有位同晕血呢,也不知道她明天……”
“自己的事儿还没理清楚还担心别人?你跟爸似的,闲的!”
栗梽有些委屈,可她也不反驳。
她口中的那位同其实是书棠茉,书棠茉以前就晕血,前段时间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现在怕是对血这西更加的……
“既然这样,那明天早上要空腹,还有,抽完血别去揉擦针眼,抽血的那只手也不要做剧烈运动……”
栗梽不知道她老妈是不是提前做了相关功课,若是的话她不该打断,但这样的注意事项老师已经强调过很多遍,老妈也着实是没有再讲的必要。
“妈,这些老师都了好几遍,我都记着呢。”
栗妈妈瞪了女儿眼,啐道:“我当然知道你记着,我还不知道你,在跟前答应得好,回头就忘了,还有就你毛手毛脚的,一点儿痒都受不了,我还不是怕你到时候挠针眼,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栗梽神色认真,急急保证道:“妈,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拿自己命儿开玩笑的,你女儿我可惜命着呢!再了,我还这么年轻,还拥有花一般美丽的年华,哪能轻易的枉顾自己的身体健康啊!”
“你这丫头!真是没羞没躁、口无遮拦!”
栗妈妈止不住笑,心想这丫头话时常不知道忌嘴,整天也都是嘻嘻哈哈的,还真是不知道到底随了谁!
她和丈夫可都不是这样的。
想了想,她觉得可能是她和丈夫不曾体现的,都在女儿身上体现了出来。
栗梽在家里一向很厚脸皮,夸起自己来也是毫不逊色,这会儿在自家老妈的注视下也更是嘻嘻的笑,没有多少尴尬。
然则,老妈下面的话还是让她脸不受控制的红了一丢丢。
“你要的背心式内…衣给你买来了,颜色是月牙白,不艳,明天早上别忘记换。”
栗妈妈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叙述今天的菜色是什么一样,可栗梽就不同了,脸红得跟桃子似的。
“哦,我知道了,妈。”栗梽声音低低的,糯糯的。
她不是因为和老妈内衣而不好意思,而是想到了明天体检,十来个女生在一个房间里,衣物褪得只剩贴身的……额,想想她都挺不好意思的。
真不是矫情,主要是她没怎么住过校,唯一的住校经历也就是高一入训练那十天。
可那时,她不曾在同面前脱过衣服,她都是洗浴的时候换,虽是大众浴室,但好歹有帘子。
再者,她四年级就自己洗浴了,从那以后,她老妈也没看过她的……
咳咳,总而言之,就是尽管大家都是女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她还是会觉得很尴尬。
怎么也是母女连心,女儿是自己生的,栗妈妈轻易便猜到了女儿在担心什么,“一起脱的都是女生,看的也是女的,你在害羞什么?”
栗梽:“……”我的妈啊,你的也太露骨了吧!
“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体检而已,怕成这样?”
栗妈妈慢悠悠的完,随即喝了口水,完了好整以暇的看着脸色酡红的女儿,笑意浅浅。
“谁在怕什么?”话的是刚收拾完厨房的栗爸。
栗梽望着她老爸,不禁感叹,她老爸还真是次次都是听话听半截啊!
“你问你宝贝闺女啊。”栗妈妈瞅了女儿眼,而后望向丈夫,“喝茶?”
栗爸点头应了声,绕过茶几坐在了沙发上,很自然的跷起了二郎腿。
“梽,你妈妈让我问你,你怕什么?”
栗梽喉头一梗,心想她老爸还真是听话啊!
“没什么,就是明天体检了嘛,多少有一点点害怕。”
“害怕抽血?”
对栗爸来,他能想到的女儿害怕的体检项目便是抽血了,可回想到女儿每次感冒打针不怕疼也不吭声,他突然觉得女儿应该是不怕抽血扎针的。
“不是,我闺女从来都不怕扎针。”栗爸摸了摸栗梽的头,放下手时作深思状,“那还能是害怕什么呢?”
栗梽尴尬癌犯了,她总不能跟她老爸她是害怕查外科的时候在十几双眼睛下脱衣服吧?
了那不得比她到时候脱衣服更加尴尬啊!
“其实就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型的,还很正式的体检,好奇的同时也有点害怕。”栗梽是变着法儿的胡扯。
不过她的胡八道还是很成功的,栗爸不由分的便信了她。
栗爸分析道:“这很正常,也属于是一种紧张心理吧!”
栗梽猛的扬声,“对,就是这样!爸爸就是厉害啊,简直一语道破。”
栗爸闻言默了,怕马屁的痕迹不用这么明显吧?
还有,这丫头这么激动是做什么?别给他一种他厉害得可以做人生讲师的错觉可以吗?
在自家老爸的别样目光下,栗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清咳两声,自己给自己打圆场。
“爸爸,我的意思是,我的害怕确实是因为紧张。”
丫头得一脸诚恳,栗爸不曾多想,“嗯,紧张的话也要尽量克服,别因为紧张引起了血压升高,心率过速什么的。”
这种情况栗梽不会多,得多危险,指不定怎么就暴露了,故此,她基上是忙不迭地点头应好。
女儿乖巧,栗爸也没有叨叨叨的个没完,只是看了看时间,见快十点了,不免开口催促女儿去睡觉。
“快十点了,去睡吧,明天体检,可不要熬夜,有作业吗?”
“有,不过我都写完了,老师布置得少,主张我们自己多花些时间在相对薄弱的科目上。”
栗爸点点头,“这样挺好的,不过今晚歇一晚,哦对,明晚也是,不是体检两天?”
“对呀,两天,明天是内科,外科、眼科,后天是耳鼻喉科、口腔科、透视、肝功能检查。”
栗梽记得清楚,栗爸没再留人,继续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让栗梽回房休息。
栗梽是乖乖的回房间了,可她压根睡不着,坐在书桌前想写写英语周报也写不下去。
最终还是打开房间门,偷偷的潜入了她哥哥的房间,拿了未织完的围脖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她就反锁了房门,即使老爸老妈都叫她早休息,想来也不会来她房间,可有些情况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不过次日到底要体检,她也没熬太晚,织了一个时,快十一点的时候放下了棒针。
没有第一时间把半成品围脖放到哥哥的房间,她盯着那围脖发了会儿愣。
过了几个月时间,三条围脖她已经完工了两条,剩下的这条是他的。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把他的放在了最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独独在要给他用什么颜色的毛线织围脖的这个问题上,久久都拿不定主意。
有人,放在最后的,不一定是不在意的,反而是最重要的。
故,她是在潜意识里,认为他最为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