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浪花如同油墨挥洒。
一浪又一浪,疯狂翻涌,宣泄着怒火。
这样压抑的天气以前在无妄海从来没有过。
自从苏苏和药尊被塞进海底监狱,大家就渐渐习惯了。
可是从来没有哪天像现在这样。
如果他们习惯的程度是细雨如酥,那么今天这样,应该就是在下冰刀子。
鲛大爷手持银色长戟,堪称行走的避雷针!
你来我往,一道道雪色电光仿佛在为他们伴舞。
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一道雷是冲着他来的!
电光如灵蛇飞舞,丝毫不受那柄金属长戟的吸引,而是机灵地绕开了他。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不请自来的青年!
“哇哇哇!左边左边!”赤霄从一名看客变成了指点风云的格斗狂热者,“啊不是,看右边啊!”
青年操控他的躯壳躲闪,十指跳跃。
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乍一看甚至还带着点宠溺。
这个傻孩子。
他可能不知道,要是没有他在这儿大呼叫地打岔,眼前这鲛人根没法撑到现在。
“时间紧迫,恕我无礼了。”青年欠了欠身。
他的指尖发散出去十根黑线,该是由雾气构成的,却给人一种无比坚韧的观感,它们无限延长,裂变,最后构成一张巨浮在头顶,缝隙之间有透明胶质,甚至能把落雷弹回去!
“你究竟要找什么人?”
这是鲛大爷的第二次让步。
即使有天雷相助,他也没把握打赢青年,而且两人斗法的过程中已经有不少水生种族遭殃了,再打下去,对无妄海没好处。
“一个女孩,叫苏苏。”
鲛大爷立即对应到了人:“你要杀她?”
又一次撞击,赤霄手背渗出鲜血,却被一层黑色鳞甲覆上,比原的皮肤可靠数倍。
青年反问:“你肯吗?”
鲛大爷摇头:“她是我家主人抓来的,我不能决定。”
“可惜主人家不在,我也等不及。”青年在惋惜谈判破裂,他指指头顶,解释道:“它不想让我动手。”
鲛大爷的眼角狠狠一跳,他似乎明白了青年的是什么。
他固执地抓稳了武器,此刻,他就是最后一道屏障!
“后生,我也不喜欢它,但是职责所在,我不能让你过去。”
“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青年很无奈,他知道这位不好对付,展示过实力,也尝试过沟通,都不奏效的话,那就只能拿出招牌事了。
他的虚影骤然出现在鲛大爷背后!
一根食指轻巧地点在鲛人满是细鳞的后颈,他柔和地劝道:
“你很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这次的黑雾跟之前不太一样,里面穿梭着无数个灵动的光点,像是某种昆虫。
黑雾里平静了十几秒,随后里面的人剧烈挣扎起来!
青年有点意外。
更多黑雾从他指尖爬出来。
一层又一层,把鲛人裹成一个大粽子!
赤霄懵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催眠,一门有趣的艺术,要是过了今天我还在,或许可以教给你。”
青年指指赤霄的躯壳,它晃悠着靠近他,恭请他跳上来。
去,拿老子当坐骑呢?!赤霄磨牙。
他俩跳海了。
不是殉情,而是奔向一个紫色贝壳。
赤霄路上跟他确认:“你真没杀他啊?还是幻术?那他要是醒不了,会死?”
“会有人救他出来的。”青年肯定地。
“你怎么知道,对了,这是哪,苏苏是你最后的目标?……靠,这么多禁制!!”
“无妄海。”
青年嫌他问题太多,只答了三个字。
他唤出白骨鞭,让躯壳咬开手指放血,在上面绘制了好些怪异的字。
一鞭下去,刀切豆腐般寂静无声,毫无阻碍。
所有禁制都被这一鞭给分开了,露出里面那个形容枯槁的少女。
青年眼中首次浮现出激动。
几乎让人觉得,他不是来杀人,而是来与梦中情人相会!
他歪头打量着苏苏。
仿佛是跟某个隐形存在确认过了。
不等少女开口,他牵着赤霄的躯壳跃过去,抬手直接刺穿对的胸膛!
披着黑鳞甲的手,穿透皮肉。
掌心在她身后,收拢,心护住了某团还在跳动的器官。
苏苏第一眼看见他,惊讶之后就是笑。
她以为,这是一位踩着五祥云来救她出去的英雄。
没有祥云。
不是英雄。
他一句废话都没。
如果真的让他对她开口,他会什么呢?
“我来,娶你?”
不是那样的,应该是……
“取你——-命!”
女孩的双眼失去神采。
雷声更响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更加愤怒!
那是信仰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羞愤,威力胜过亲眼看见女儿被猪拱了!
不过,雷声再大,也盖不住近在咫尺的咀嚼声。
咕呱咕呱。
吧唧吧唧。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那头隐形的猪,一口接一口,吃掉了二人组的劳动所得。
但它好像吃上瘾了。
吃完最后一块,它没有停止,而是舔起残余的血液。
“哈,哈哈,痒啊……”
赤霄很想拍开它,可惜动不了。
他斜眼看青年,好像想:哥们,你管管你家的猪啊!
直到鳞甲碎裂落地,手掌边缘飚起新鲜的血,他笑不出来了:
“有病啊,还吃上瘾了?!!”
青年还是没生气,他仿佛在疑惑,盯着那团正在撕咬赤霄手掌的空气,斟酌片刻,认真地问:“你要赖账?”
赤霄听不到那头猪到底回答了什么。
他只知道,青年生气了。
他对青年的观感其实是逐渐转好的:
打架很猛,下手够狠,没架打的时候好像脾气还不错。
那么现在他懂了:
有的人,可以很温和地陪你玩,也可以翻手摘走你的脑袋!
青年怔了一会,然后开始发笑。
赤霄见过他的笑,儒雅的,包容的,轻松愉快的,唯独没见过这样……极其耀眼、也极其嘲讽的笑。
它藏着冰,淬了毒,异常危险。
他暂时没有发作,对那团空气做了个轻柔抚摸的动作,边笑边:
“我等这一天,等了七十多个轮回,你现在告诉我,你,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