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展没时间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能抓紧时间将水渡在壶中后便将炉子放了回去,然后开始了泡茶这道工序。
尔期看着他这一通操作,能感受到了接下来的繁琐工序——主要是之前等他泡完茶的时间太久了——她直接夺过了他手中的茶壶,干脆利落在自己杯子里倒了一大半,才又塞回他手里。
公子展:“…………”
“这壶里的水还喝不了,不过是先烫一遍壶体,你杯子里的还是倒了吧。”
公子展话音一落,尔期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了。
公子展道:“……你不觉得烫?”
“它不干净吗?”
“……干净。”
尔期咂摸了两下,一脸未觉,“我喝着还行,你肯定不行。”
“……”公子展看着壶上不停飘着的热气,心里还是有些发憷,思虑过后,右手还是遵从内心的想法,提拉着茶壶,将里面只滤一遍的茶水倒了。
尔期看了一眼还沉浸着的秋雾,便抓紧时间道:“公子确定要那样做?”
公子展捏着茶针,将盛在茶则[注]中的少许茶叶拨到了壶里,又伸手拿过炉子,引了一渡水,灌入壶中。他捏着盖子,堵住了许多白烟冒出来的口子,才放松下来。
做完这道工序,公子展慢悠悠道:“你把她带来,不就是做了这个打算吗?”
尔期可不能就这么承认了,“才的那些话都不过是做戏,公子可不能当真了。”
“她确实是上官氏的族妹,这是连你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是。”尔期道。
公子展端着茶壶晃了几圈,便掀开盖子,将里面的浑浊茶水倒了。他复又拿起炉子,在壶中灌了一渡水。盖了盖,他才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故作高深的孩子。
“你几年多大了?”
尔期黑了脸,但还是拱手道:“九岁。”
“九岁就出来做任务?”公子展笑了一声,“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才杀了几个往我素日爱喝的茶水里下毒的宫侍,就是内力都还没修炼出来。唉~~比起你们,我可差远了。”
尔期微笑道:“公子若真是简单,也不会到琅城来啊。”
公子展掀了盖,又将里头的茶水倒了,提炉引了一渡水才收手。
“泡茶需要这么多工序?”尔期宛如一个没见过泡茶的乡巴佬,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公子展淡然道:“讲究些,这茶次了些,但我不愿意将就。”
尔期微微颌首,一脸佩服道:“公子做事毕竟讲究些。”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茶艺,宫中的伎人,手艺最是高明,只一壶茶水,都能沏出许多种不同的滋味。下次我带些来,与你尝尝。”
尔期却是瞬间收敛了笑意,上身微倾,嘴角虽然上扬,但很明显,这是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公子,您才了什么。”
“下次有机会,我带些给你尝尝。”到此处,公子展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滞。他抬起头,脸上是温和可亲的笑容,“虽是这样,不过也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没有下次。”
“……”
尔期颌首道:“公子只在奎木狼手下了一年,许是不知我们的规矩。这一笔生意做下了,下次便不能是这人和他/她做了。这人情交往中的买卖,可不是我一人能控制的。”
“……”公子展在杯中沏了一半,举杯近在鼻尖,茶香四溢,浅淡可闻。
了这许多话,尔期也觉得口中干涩,无甚滋味,便伸手提下了炉子,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水线恰好停在杯口处。
“我与公子不同,只要一杯白水,一碗白饭,便可了结一顿饭食。这人虽笨了些,但养了两年,从前那些不好的习惯也改了许多,您照看她的时候可要用心些,千万别将她丢了。”
公子展若有所思道:“你才不还固执己见,不愿让她与我一道走吗?”
尔期将手中那杯烫水一饮而尽,而后倒置杯口,笑道:“见着公子这般雅兴,倒是让我想起了她当初进山时受的种种苦楚……如今一些习惯虽然改去了,但其他某些刻在骨子里的却还没忘。也许遇上公子,也是她命中的定数。”
“你这话不对。”
“哦,是吗?”
“遇上你们,才是她命中的劫数。”
尔期淡然一笑,“命数如何,又有谁能猜透,如今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今后如何,还未可知呢。”
公子展看了一眼呆呆的秋雾,拧眉道:“她这副痴傻的样子,你真放心?”
尔期上身前倾,双手作揖,“自今后,她交由公子做主。山中再不管此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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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汉族茶道六用之一,是汉族民间烹试茶时量取茶末入汤的量具。在茶道中,把茶从茶罐取出置于茶荷或茶壶时,需要用茶则来量取。杂糅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