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在庆安道,从川阳道过去,路也得走几日,在弄清缘由之前,季江南不会贸然去找聂谦要人,且不说他能不能在聂谦手下救出陆皓尘,就算他侥幸成功了,牵扯到四海镖局和信阳府尹,想成功离开蜀中的几率不大,其中还有一个态度不明的蔺亭舟。
蔺亭舟从一开始表示的态度都是极好的,但他让丁少辰专门给季江南送来一对子母千机匣,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们离开一莲居后,前往千药坊将封玲珑所带来的药材售出,之后才转到回到住处,照这个速度来看,在他们离开一莲居后,丁少辰就带着锦盒到住处等着了,一对子母千机匣不稀罕,但蔺亭舟专门让丁少辰跑一趟,就不是单纯的赠礼了。
季江南从离开江州,在奎山偶遇王灿等一众镖师,曾在一起围火取暖,以一条赤尾鱼换来一枚三角铜令,凭借令牌可以向四海镖局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不悖道义,一定倾力而为。之后,王灿等人受到无常众白无常袭击,连带四海镖局夔州分号尽数死于白无常之手,而白无常杀人的目的,就是王灿手中的千机匣,王灿临死将千机匣交给季江南,也因此别白无常一路追杀。
之后随着谜团一层一层的揭开,黄泉天追击他的目的就变成了逼迫他成长去开启白玉京,进入汴京之后,无常众就在看也没有露过面,直到现在,季江南也不确定,那天在奎山遇见王灿,到底是偶然,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毕竟在封山之际山走镖,本身就透着几分不寻常。
直到之后遇见和尚,又在汴京借奎山商会将千机匣抛售,也因为黄泉天棋高一招成为废子。
那只千机匣至今在何人之手,已经不知道了,而一开始他要寻找的,委托四海镖局走镖的千机匣主人,也随着千机匣的抛售,彻底断了线索。
而今蔺亭舟专程送来一对千机匣? 还是私下赠送?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知道那只千机匣的主人是谁,而这? 也是季江南一开始准备入蜀中的缘由? 千机匣在千机唐门属于中难度的机关匣,一般弟子练手用不到,旁人无法分辨,但千机唐门的人很容易分辨出来,由此一来? 匣子的主人就不难寻找。
季江南入蜀,一为寻找陆皓尘,二为寻找千机匣的主人? 而现在两道消息都掌握在蔺亭舟手中? 以这两条消息来交换季江南的人情? 无论这哪一条消息,目标都直指四海镖局。
告诉季江南陆皓尘的消息? 把他的目光引向四海镖局,又用千机匣的消息来牵制他? 若要得到第二条消息? 后续必定要帮他一个忙,处理唐不遇与丁少辰之间的关系。
蔺亭舟看似儒雅温和,在一莲居说起他与廖千鸿的往事很是寂寥,但从他的动作来看,对四海镖局存有很深的恶意,一再引导季江南去针对四海镖局。
再结合陆皓尘在蜀中的一切反常举动,以及千机唐门,六扇门,信阳府之间莫名其妙的牵扯,很难让季江南不怀疑,陆皓尘之所以会如此反常,是不是蔺亭舟在动手脚。在蜀中,蔺亭舟有这个能力,即便千机唐门已经被六扇门步步压缩,朝廷盯得太紧,蔺亭舟动手反击也不是不可能,身为一派执掌人,在江湖立足,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之辈。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锦官城?”封玲珑问道。
“这里是蜀中,我暂时还找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从我们出现在那间小茶馆开始,就已经落在人家的眼里,不得不说蔺亭舟确实是个人物,他要拿捏一个人,很难有漏洞,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夜狼王屠杀慧剑门的人,却留下陆如笙一个活口,这其中是否有他的授意,如果有,那至少在川阳道,千机唐门的收缩只是一个假象,聂谦,根本压制不住他!”季江南吐出一口气,道。
封玲珑睁大眼睛:“他想干什么?”
季江南皱眉,摇头道:“这就是我让你尽快离开的原因,我不确定蔺亭舟对川阳道的掌控现在有多少,在几个月前,我在云翠山见过一个人,说是白鹿书院的先生,是太子的幕僚,能操控千机唐门八长老之首唐莲的机关鸟,这样一个人物,在机关城地位不会比丁少辰低他,蔺亭舟想利用我去找四海镖局的晦气,我就顺着他的心思去,四海镖局到底有什么,还得到锦官城再说,至少现在确认了一件事,陆皓尘是安全的,我一个外来人能想到这些,聂谦身为川阳道总捕头不会想不到,六扇门向来行事霸道乖张,能把聂谦逼到这个程度,蜀中这潭水,比我想象得要浑。”
“那可以去找一下聂谦。”封玲珑道。
季江南摇头:“六扇门人向来以利为先,都是脑袋别腰光板身拼个富贵前程,没有足够的利益想请动他们很难,我和聂谦没什么交情,他或许能看在陆家的面子救陆皓尘一回,但不见得会和我合作,毕竟,找我合作,胜算太小,至少现在他就算压制不住蔺亭舟,也不会被蔺亭舟反制。”
“如何见得?”封玲珑问。
“如果聂谦真的被蔺亭舟压制了,那万金阁就不会开在机关城对面了,”季江南叹了一口气,“身为一道总捕头,压制不住当地江湖势力,已经是他的失职,就算要冒险,也不会找我,毕竟,在这潭浑水中,我太弱了。我贸然去见聂谦,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围杀,除非,我有足以让他正视的实力。”
“如果加我呢?”封玲珑笑道。
季江南挑眉:“说不定可以。”
“走吧!去会会那位雷总镖头!”季江南大踏步往前,封玲珑浅浅一笑,紧随其。
庸城外,官道斜长,黄土烟尘。
机关城,一莲居草亭。
蔺亭舟跪坐在长桌前,细心的整理着茶具,笑道:“想问就问,你在那里已经站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师父,为何要把他们牵扯进来?”亭子外的唐不遇问道。
“不是我要牵扯他们,是他们自己踏进来的,”蔺亭舟放下手中的茶具,长叹一声,“这不是我与聂谦的战场,是朝廷与江湖的一次较量,千机唐门发展至今,是历代先辈的心血,陛下想要收拢江湖势力,必先拿我千机唐门开刀,不遇啊,为师不想让先辈基业毁于我手,这份责任太沉重,为师不敢放,到如今成了这幅人憎鬼厌的模样,为师实属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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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遇犹豫道:“可这与他们无关,蜀中已经不稳,再把他们扯进来,季氏家主季怀远曾为宸王客卿,现官居三品布政史,若宸王再插手,那局面真的就无法挽回。”
“引他们进来的是明东流,是四海镖局,与千机唐门无关。”蔺亭舟淡淡说道。
唐不遇猛然抬头:“师父!不可!”
“没有什么不可的,你若能保千机唐门基业不灭,不至祸起萧墙,为师担一身罪责又何妨?”蔺亭舟站起来,转身离开。
唐不遇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怒道:“师父当我是什么人!少辰是我师弟!若他日后比我优秀,我让位辅佐又何妨?少辰不是你!我也不是廖千鸿!”
“放肆!”蔺亭舟勃然大怒,袖袍一挥,三枚袖手镖破风而出,唐不遇咬牙,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袖手镖刺入肩膀。
袖手镖入肩,疼痛入骨,紧接着唐不遇脸挨了一巴掌,直接将他掀了一个趔趄,扑到一旁的台阶。
“我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提醒,你只管等着接任门主就是,很快,不用等太长时间,其余的事情,不用你管,”蔺亭舟居高临下,神色有些凄苦,“不遇,莫要让为师失望。”
蔺亭舟转身就走,唐不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凄厉的喊了一声:“师父!”
蔺亭舟身形晃了晃,却没有停下脚步,只留一声叹息,被吹散在风里。
唐不遇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