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篝火旁,封玲珑和季江南坐在一侧,另一边盘腿坐着一名男子,胡子拉碴,看着年纪不大,两条眉毛扬得又高又长,加上这一口乱七八糟的胡子,很像过年的时候贴在门上的门神,穿一身灰布裋褐,脚上穿着一双麻鞋,左脚大拇指破了个洞,露着半个脚趾,腰上挂着四个铜钱,用黑线编成一条,手边放着一把阔刃短刀,非常江湖的打扮,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季江南给的面饼,吃饼吃出一种吃人的气势。
季江南看了看他腰上的四个铜钱,有了几分猜测:“谭九?”
男子几口吃完手里的面饼,诧异的问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猜的,万金阁挂牌的四钱赏金猎人,我也只知道谭九一个,”季江南说道,看向男子,“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谭九嘿嘿一笑:“知道我是万金阁的赏金猎人,还认得墨子钱,看来阁下是仔细打听过我的。”
季江南收回目光:“我不和你打哑谜,我只问你,你认得陆皓尘么?”
谭九冷笑一声:“那小子拐走了我妹妹!我如何不认得!”
季江南眉头一皱:“你妹妹又是谁?”
谭九似乎对陆皓尘意见很大,十分不悦,他本就长了一张不友善的脸,一生气,越发显得面目狰狞。
谭九是一名赏金猎人,庆安道奉城人,父母早亡,独自拉扯年幼的妹妹长大,为抚养妹妹才去做以赏金为生的赏金猎人,赏金猎人以协助官府缉拿案犯卫生,追寻案犯的踪迹远去千里都是常事,风餐露宿以命相搏,官府的赏钱并不好拿,故而谭九一出门有时候几个月甚至半年才会回来一次,家里的妹妹就摆脱邻居照顾。
因谭九常年不在家,谭家小妹越发孤独,等谭九回来时,发现妹妹不在家,着急找了好久,听人说可能是离开蜀中往南域找哥哥去了,谭九火急火燎的翻过玉华山去找,后来听人说见嘉兴陆家九公子身边有个姑娘,与他描述的妹妹有些相像,只是那时,陆皓尘已经离开了汴京,为找妹妹谭九又马不停蹄的翻过玉华山,玉华山的路从来不好走,等他从汴京折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再加上他打听到妹妹在陆皓尘身边时,陆皓尘已经离开汴京半月,来回一遭,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回到蜀中,又找不着陆皓尘,他想过去万金阁挂悬赏,但一连挂了十来天,也没人愿意接他的单子。
后来又出重金去千机唐门熙风堂问消息,依旧无果,谭九只是一个普通人,充其量也就是武功稍微好一些,在庸城来来回回找了两个月,也只打听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没有什么大用处。
“你找你的妹妹,跟着我们干什么?”季江南问道。
“我在南域的时候打听过这个陆皓尘,嘉兴陆家九公子,有个好友叫季江南,是江州季家三公子,还是人杰榜上的高手,名声不怎么好,手上功夫却不浅,我找不到陆皓尘,只好找你。”谭九道。
“你认识我?”季江南问道。
谭九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开,上面赫然是季江南的画像:“万金阁张出的悬赏令,活捉你值八千两,死的值五千两。”
季江南瞪大眼睛,半晌,问道:“这是谁挂的悬赏?”
“不知道,万金阁从来不透露挂榜人的信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抓了人送万金阁领赏钱就行,哪儿管他是谁挂的榜,”谭九将纸收起来,摇头道,“我本来还想赚这笔钱,但我看你在黄泥村和李愁动手,我就知道我打不过你,这钱我赚不着。”
季江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实诚。”
“打不过还打,那是傻子,”谭九不以为然,正色道,“现在该我问你了,陆皓尘在哪儿?”
季江南眉头一挑,一旁坐着的封玲珑笑眯眯的把玩起手上的铃铛。
谭九眼睛一抽:“要是你也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我自己再找找看。”说着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往后走。
“他在川阳道六扇门大牢。”季江南突然开口道。
谭九瞳孔一缩,蓦然转过头来,季江南转头,静静的看着他。
谭九沉默半晌,低声道:“多谢。”说完回头,大踏步走远。
封玲珑看着谭九离开的方向,问道:“你想让他去探探聂谦的态度?”
“不完全是,”季江南道,“我告诉他陆皓尘的下落,如果他去了,那他确实是为了找妹妹,陆皓尘在庸城找他的目的也是和他妹妹有关。如果他没去,那他来的目的就值得怀疑。我见过陆皓尘身边的那个姑娘,至于是不是谭九的妹妹,只凭谭九空口白牙,并不能确认,蜀中这潭水浑得很,至今为止见过的人几乎都在撒谎,就连丁少辰,我现在也觉得不能肯定他到底是真的心思单纯还是故意为之,谭九跟了我们一路,他也亲眼看到了我和李愁动手,李愁的功夫不弱,躲在他眼皮子地下偷窥还不被发现,却轻易被我们察觉出来了,要么是李愁懒得搭理,要么,就是这个谭九故意为之。”
“他故意把行迹暴露出来?”封玲珑若有所思,眼睛猛的一亮,“他冲你来的!”
季江南微微一笑:“谁知道呢!毕竟他下来之后,也表明确实是为我来的,找我问陆皓尘的下落。”
“所以你告诉他陆皓尘的下落,明着是借他去试探聂谦,实则是你在试探他?”封玲珑道。
“差不多吧!”季江南看向远处的城,“慧剑门,夜狼王,千机唐门,聂谦,陆皓尘,金刀寨,谭九,信阳府尹,四海镖局,这潭水越发浑了!”
深夜,金刀寨。
独支林立的小山,石径蜿蜒,一处山寨藏在夹山缝中,两排守在门口的队列,沉默无言,火盆里的火苗东倒西歪。
路林站在小院里,面前的厅室烛光大亮,一人从厅内走出,拾级而下,朝着路林拱了拱手:“大当家,命是吊住了,就是不知道二当家能不能撑过去。”
路林点头,抬手示意其下去。那人退下,路林没有去厅内,转而走向另一侧的走廊,对着阴影里的人躬身一礼:“大人。”
“李愁怎么样?”阴影里有人问道。
“熬过今晚,就算救回来了。”路林答道。
“嗯,放他们过去。”
路林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大人,庆安道那边”
那人轻笑一声:“无妨,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蔺亭舟找到了一把不错的刀,四海镖局那边,告诉慕容准备,找机会动手。”
“只怕殷大人那边不好处理。”路林道。
“四海镖局没了,他这个总捕头也坐到头了,若是能拔了四海镖局,倒也不怕他殷元柏狗急跳墙。”那人慢声道。
路林不再说话,低头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石径蜿蜒,并不平整,山道上一人悠哉悠哉的下山,手持一把墨玉折扇,扇叶轻薄透亮,形态优美,很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