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潮生不知道莫长川有没有指定想看的书,于是只在图书馆主页的分类搜索找到心理的类别,让它列出了所有心理相关的书籍,打算让莫长川自己挑选。
莫长川此时正抬着头四处打量——这个崭新的图书馆里,大部分的人都戴着耳机低着头看书,或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书架前找书,或是拿着笔记电脑在创区点上一杯咖啡坐一下午……没有人低声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漠然的表情;莫长川记得的时候也跟校去市图书馆参观过,但氛围跟眼前的这些完不一样。那时候的市图书馆桌椅都是木头做的,桌面有些坑坑洼洼,据是以前某些历史人物在当地军校就读的时候用过的,记载着那些激动人心的峥嵘岁月。虽然年代久远,但这些凹凸不平的桌子每年都有后勤人员帮忙刷亮油翻新,而且表面也被常在图书馆里阅读习的人磨得亮洁如新。阅览室里的人通常都会结伴同行,于是偶尔看到一些有趣的内容会轻轻戳一下对,然后两个人低声浅笑;或是遇到不解的难题,向同伴投来求救的眼神,甚至有些会在草稿纸上写上一句话,默默地递给对问会不会解答。
这些多年前的场景平日里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不知为何今天却仿佛被唤醒了一样。她觉得如今这些坐在新建图书馆里的人跟自己一样,虽然所处的环境变舒适了,却变得对身边的人和事物都感到淡漠寡然;反倒是从前的日子,即使物质条件并不是十分优渥,但人与人之间却更加亲切融洽。
她正想得入神,结果被钟潮生拍了拍肩膀,顿觉如梦初醒。
“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钟潮生只做出口型——图书馆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法跟莫长川话。
莫长川摇了摇头,倒是很适应这种环境。她走到电脑前,看到罗列出来的心理面的书籍,发现搜索的范围太广了,于是又把光标移到搜索栏,加入了几个这面作家的名字,重新搜索了一遍。
这次返回的结果清晰多了。莫长川朝四周看了看,从不远处的架子上取了一张空白的纸条和一杆铅笔,记录下了几书的位置,然后拉上钟潮生就往外走。
没走几步,钟潮生把她拉住了,对着她手上的纸条扬了扬下巴:“你知道怎么走?”
莫长川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纸条,才慢悠悠地交给了他。
钟潮生把她带到图书馆的导览图前面,拿了一份指南。然后把她带到人较少的角落,翻开了指南里的地图。他指了一下纸条上那一串编号的第一位,是一个英字母,然后从地图上找到同样字母的区域,地图上这个区域在三楼的左侧。他抬眼看了看莫长川,只用气息发音:“看明白了吗?”
莫长川咬了咬下唇,看了一下纸条,又转头看向地图,隔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钟潮生伸出三个手指:“在三楼左侧的F区,咱们搭手扶梯上去。”罢又把莫长川的手熟练地“挂”在衣摆上,带着她走向手扶梯。
莫长川一手紧握着扶手,眼睛看了看手扶梯两侧的透明玻璃,又抬头盯着那一整片头顶上用于采光的玻璃幕墙。光线从外面投进来,自手扶梯那玻璃外墙反射,像是万花筒里的镜像,有一种如同迷宫一样的晕眩感。她不自觉地伸出另一只手,挡住眼前炫目的光线,却一下子失了平衡往后倒。
站在她身后的钟潮生看到她这始料未及的动作,忙一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肩膀,一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他快步走到和她并排的地,把她牢牢地架住。到达三层的时候快步带她离开了手扶梯,带到一旁的公共座位上坐下来。
“姐,你是哪里觉得不舒服了吗?”他半跪在莫长川身前低声问道。
莫长川似乎也被自己这一下吓得够呛,还没从后怕之中恢复过来。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向工作人员要点水。”钟潮生一边着,一遍给她做了个“待在这里”的手势。
片刻之后,他手里拿着一个纸杯疾步走了回来,俯身递给了神情有点呆滞的莫长川:“来,这是工作人员给的葡萄糖水,你喝点儿缓缓。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咱们马上回去。心烫。”
莫长川没有接过那杯水,眼神有些涣散。
钟潮生觉得她这样的状况不是很好,于是坐到了她的身旁,吹了吹纸杯里的水,感觉温度应该差不多了,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巾,一手把纸巾垫到莫长川的下巴,一手把杯子递到莫长川的嘴边,缓缓地喂她喝。
莫长川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喝了一口,却被呛到了,一瞬间,这片公共区域里立刻响起了一股急促的咳嗽声,引来了不少人的眼光。
钟潮生把纸杯放在公共座位上,并没有理会那些灼人的眼神,一边给莫长川抚着后背顺气,一边给她递来纸巾。
莫长川接过纸巾,擦拭着眼角被呛出来的泪水:“对……对不……起……晕……眩……”
钟潮生给她把粘上汗水的头发往两边拨了一下,微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不用道歉,咱们下次再来吧。”
二人在公共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钟潮生给老刘发了个微信,告诉他十五分钟后在刚才下车的地等,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带着莫长川离开了。
他们上车后,老刘看着莫长川微微发红的眼角,嘴唇动了动却没问什么。他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状况,竟然对钟潮生生出了一点同情。莫长川的情况他也很清楚,她肯离开医院回公寓居住来就已经出乎大家意料;上次忽然主动要跟钟潮生去超市买食材,更是和她坚决不出门的死宅属性格格不入;今天又不知道哪里起了兴致要去市图书馆,能在外面呆这么久,也已经算是莫大的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