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喜欢看的书吗?”钟潮生讷讷地问。
莫长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她,哪能看得下书。一想到明天还要去接受催眠治疗,她就莫名地焦虑不安。她的牙关一直都会不由自主地咬紧,今天更是明显。她自己已经察觉出来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钟潮生提起而已。
钟潮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沈玥婷的清洁工作应该还没做完。于是打开了肯爷爷炸鸡店的手机应用,对莫长川道:“姐,我这个应用最近收到了不少的优惠券,里面有个免费赠送圣代的,快要到期了。你最近肠胃也好了不少,要不要来一个?”据甜食能增加人体中多巴胺的分泌,让人产生愉悦感。妹妹以前情绪不太好的时候,他也会用这个法哄哄她,以减少她的焦躁。
莫长川看了一下应用里的图片,这种圣代她时候父母没少带她去吃。想起来自从患了进食障碍之后,这些食物几乎就已经和她彻底断绝了关系。对于她来,也许连这样的味道也会忘记了吧。她心头竟涌起了一股怀念的感觉,于是鬼使神差似的竟然答应了钟潮生,和他去了那家店。
在收银台点餐的时候,莫长川忽然一声不吭地走开了。钟潮生点餐完毕,被突然消失不见的莫长川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看见她正站在放有儿童餐玩具的玻璃柜前,专心致志地注视着里面的玩具。
钟潮生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从反光的玻璃上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和举动。她的脸上还是和平常一样毫无表情,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然而那双常态为一潭死水的眼里却泛起了薄薄的雾气。钟潮生顺着她目光的向看去,与之相对的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是量产的不甚致的哆啦A梦系列玩具。这种快餐店的儿童玩具几乎是千篇一律的表情,只有场景或者道具会有区别。莫长川一直盯着看的就是一个开着时光机的哆啦A梦,钟潮生还记得每次哆啦A梦穿梭于“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使用这个神奇的道具,它可以称得上是在这部动画里出现得最多的工具之一。
他轻轻地拍了拍莫长川的肩膀,指了指驾驶着时光机的哆啦A梦轻声问道:“姐,你想要这个?”
莫长川的思绪被突然打断,脸上流露出措手不及的窘迫。
钟潮生微微察觉到了却没有追问,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空位道:“咱们点的西已经可以拿了,你先去那边坐下,我去取餐。”
莫长川点了点头,独自往他所指的向走去,直到看到她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钟潮生才放下心来去收银台旁边取餐。
她还是像上次去超市时一样,闷闷地低着头,但似乎还是若有所思。直到看到那双熟悉的陈旧的球鞋,才慢慢地抬起头。
钟潮生微笑着在对面坐下,把草莓圣代放到了莫长川的面前。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刚才她一直注视着的哆啦A梦,放到了她的手里。
莫长川愣了一会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少顷,才猛地抬头看着钟潮生。
“给你的,突然想起了我妹妹,你和她时候的眼神有点像。”钟潮生微笑道。
“这……”莫长川有些意外,她珍而重之地双手捧着这个的玩具,“……谢谢……”
钟潮生拿起冷饮喝了一口,有点不好意思:“咳,不是什么贵重的西,你不要嫌弃就好。”
莫长川摇了摇头,像个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玩具的孩一样,心翼翼地拆开了玩具的包装,放在桌子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它。半晌,她突然抬头问道:“妹妹……她是怎样的……人?”
钟潮生正有些微微出神,冷不防被问起,思索了一会儿,才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她啊?是个曾经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女孩。”
“……曾经?”莫长川感觉到了这个回答的微妙之处,不自觉地重复了这个关键词。
“是的,曾经,”钟潮生云淡风轻地继续着,像是在陈述别人家的事情,“她后来患了病,性格各走极端,会时而暴躁时而抑郁。我要打工赚钱给她治病,无法长时间看管着她,所以后来她才要一直住院治疗。”
莫长川怔了许久,才回道:“……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事,都过去了。”他担心莫长川有自罪感,于是赶紧补充:“你不要有什么负担,这是真实的过往,是无法视而不见的人生轨迹。姐你也是,如果觉得紧张不安,那就告诉我和郑伯,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们都在你身边,不要一个人扛着。”
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莫长川心头一紧——他看出来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掩饰好的!!!
“你都……知道?”她低垂着眼睛尴尬地问道。
钟潮生把目光放在别处,免得让她更加焦虑:“嗯,我妹妹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不过我是她最亲近的人,后来她就有点肆无忌惮了。其实这样挺好的,是人都会有情绪,只要找到宣泄的出口,发泄出来就会舒服多了。”
“是吗……为什么……你……不会……”这个道理,莫长川是肯定明白的。而她真正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钟潮生不会像自己这样,是不是自己的性格天生就有缺陷,还是钟潮生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
钟潮生有些忍俊不禁:“噢?原来在你眼里我不会有情绪的么?”他喝了一口饮料,“其实不是的,我跟你一样,会有不高兴,或者对自己、对现实觉得不满的时候,只是有些事情在我眼中看来不是原则问题,不太值得去计较动气,所以就会显得和你有点儿区别。但实际上你也见识过了,我也会情绪失控,甚至会错话,不是吗?”
莫长川想起来了,他指的是自己第一晚从医院回到公寓里,他对着郑伯一顿灵魂拷问的那一次。
的确,自钟潮生受雇于她开始,那是他唯一一次没控制好。这么一想,真的就如钟潮生自己所的那样,他也并不是自己认为的总是平和亲切毫无脾气,他也有管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