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淮脸皮突然增厚,被暗示幼稚,他也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他咧嘴笑了一下,将藤蔓一点点扯开,一堵废墙原的面貌露了出来。
那是一截被敲碎得只剩下一半的围墙,根据藤蔓的生长范围,不难看出那堵围墙原就是余宅的外墙,江御淮掀开的地很宽,稚嫩笔画从墙的这头蔓延到那头,最后掩入绿色枝蔓里。
墙面布满了笔触稚嫩的痕迹,从错别字多词不达意,到笔画工整条理清晰,从乌七八糟一团乱到……好吧,哪怕画满了一整面墙壁,他还是没有丝毫的长进。
江御淮握住她的手,他带着她,一点一点探索稚嫩的痕迹——
三岁的江御淮,豆丁一个,他还走得不稳当,他的一只,摇摇晃晃的趴在墙壁上,用‘偷来的笔画了一团模糊不清的乱团。
五岁时候的江御淮,是个调皮的孩,他的心里或许有着飞翔的梦,所以他画的是一只鸟,尽管这只鸟根就不像。
十岁的江御淮,已经不拿笔画画了,他的脑袋里,已经知道笔画的西,一旦雨下得多了,就看不见了,他用捡来的石头,画了一排一起玩耍的孩。
十五岁的江御淮,可叛逆可叛逆了,校的女同偷偷暗恋他,趁他路过身边的时候,塞一堆情书给他,他没扔,也没看,将它们部还了回去,然后在墙角写下:
女孩子是世界上最无聊的生物!没有第二!
十八岁的时候,江御淮在更角落的地写着:易诩又换了女朋友,我想想,我以后的女朋友要是什么样子的呢?啊!最好是乖乖的,听话的,不黏人的,他一她绝对不二的,还有,要孝顺,要爱笑,哭丧着脸的女孩子真的真的不招他喜欢啊!
十九岁的时候,江御淮想:不了不了!女孩子这种生物,真的太烦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嗲的人?
二十六岁的江御淮,最后一次在墙壁上留字,他仔细的写下:我将去远,我将孤独流浪。
嗯,很有点深沉的意味。
叶芜一点一点的看完了,她摸了下他最后留下的那段话之后的一道刻痕,笑着:“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江御淮啊。”
江御淮抿了下嘴角,将藤蔓部又放下去,他拉着她踩着窄的泥地,走到房子后边围墙下,围墙下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叶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疑惑的抬头看他。
一片阴影朝她压下来,江御淮将她推靠到墙壁上,低头凑到她耳边,愉悦的,不怀好意的笑道:“可爱,你我是怎样的江御淮?”
叶芜没能出话,她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听他温柔的、粘腻的唤她:“可爱啊……”
*
门外种了很多蔬果,挨近大门的地,架了一个葡萄架,上面坠着的葡萄已经成熟,江御淮牵着她,到葡萄架下摘葡萄。
“以前这里都是我们的院子,好像是有一个人跟外公不对付,是我们家围墙挡了他家的地,就吵啊闹啊的,好像是闹了很久吧?我家的围墙就推了,往里重新砌了一道。
那人心眼,是一辈子对着外公这个人,怕是见一次心肌梗塞一次,后来他儿子在国外结婚了,他就搬去了国外,房子也卖了,外婆这边丢着又难看又可惜,就叫外公扎了篱笆,然后她就在里面种起了水果蔬菜。”
他剥了一颗,喂到她嘴边,叶芜吃了,他就问:“酸不酸?”
叶芜摇头,:“不酸,嗯……酸甜的。”
江御淮就‘吭哧的笑,“跟你,以前的葡萄可酸了,我人,不知道,就央着外婆摘给我,差点没酸哭我。”
叶芜剥了一颗,着他的样子,将葡萄喂到他嘴边,然后笑眯眯的:“甜一下。”
佘云兰背着背篓从篱笆外进来,正正好看见叶芜喂江御淮吃葡萄那一幕,她没有出声,悄悄站住了,然后饶有兴致的盯着那边,等着看她家乖孙会有什么反应。
江御淮张嘴含了,他没急着吞,眯着眼凑近了叶芜,在她嘴唇上‘啾了一下,然后才砸吧着嘴将葡萄吃了。
哦哟!
简直是没眼看了!
佘云兰笑眯了眼,不轻不重的咳嗽一声,:“淮,你们摘葡萄呢?尝过了吗?今年种的新品种,味道应该不错的。”
她完,目光在江御淮红得不正常的嘴唇上掠过,然后看向叶芜。
“芜,你吃了吗?”
叶芜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有点躲闪,她含糊的应声:“啊?嗯……”
所以……外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看见了?要不然她怎么总觉得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江御淮可坦然了,他有点可惜的看了下他跟叶芜之间的距离,然后往前一步,挨在她身边,他抓住她的手,塞进外套兜里,然后非常愉悦的跟佘云兰:“外婆,这次的很甜,下次也种这个好了。”
佘云兰瞪了江御淮一眼,然后笑着朝叶芜招手,“芜,跟外婆来好不好?外婆给你带西了,回家看看啊?”
叶芜看了江御淮一眼,非常坚决的抽了手,然后朝佘云兰走去,头都不带回的,她走到佘云兰面前,伸手去接她的背篓,:“外婆,我来吧?”
佘云兰没给,她抓住她伸来的手,很温柔,也很坚决的握住,然后笑眯眯的:“来,跟我走啊。”
叶芜只好跟着她进去。
佘云兰带她进了堂屋,她示意她坐下,然后把背篓放到她面前,背篓是有盖子的样式,为了便,还系了绳子,佘云兰慢慢解开,她打开盖子,一样一样的把西拿出来。
最先拿出来的是一个用盒子装着的蛋糕,佘云兰将蛋糕放到叶芜手里,声催促道:“你吃你吃!我排队买的,这个蛋糕可有名气了,是年轻最爱,我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
她拿了勺子给她。
叶芜打开,心的舀下一块,喂进嘴里。
蛋糕奶味儿很浓,也很细腻,里面加了草莓酱,有点轻微的酸甜,她咽下,朝等着的佘云兰点点头,“外婆,很好吃。”
佘云兰就很高兴的拍了拍背篓边沿,她非常得意的:“跟我一路的一个大姐看我买,还不好吃,我就她的不对,这么好看的蛋糕,一定是很好吃的!还好我没听她的!”
叶芜低头,心里乱乱的,佘云兰没发现她的异样,她接着往外掏西,式是将手从放在上面的西边上伸进去,然后神神秘秘的掏出来,放到她面前。
“芜,你吃过枣糕没有?还有什么云片糕……嗨呀,我们不爱吃这些零食,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听买的人,还是很好吃的,你都尝尝啊。”
佘云兰掏了好多西出来,摆满了大半张桌子,她看了下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她就急急忙忙的:“你坐着玩啊,我先去做饭,淮怎么还没进来?一点都不懂事!我去叫他啊。”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然后出门去叫江御淮,她没有再进来,倒是没有一会儿,江御淮进来了。
“买了这么多吗?可爱,你吃过没有?”
江御淮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样一样打开看,看完了,他就捡一个来吃,最后点评道:“还不错?”
他着,又拿起一块喂到叶芜嘴边。
叶芜看了看那块糕点,张开嘴含住,糕点很甜,也很细腻,吃到嘴里根不用咬,抿一抿就化了,甜腻的味道就慢慢侵占了整个口腔。
叶芜感怪怪的,除了怪,还有一点无所适从,从走进大门开始,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跟她料想的不一样,该怎么来形容呢?
她想了想,却是无法形容。
江御淮已经发现她的恍惚了,他迅速的偏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将叶芜抱住,他声的问她:“可爱,不高兴吗?外婆是不是吓着你了?”
叶芜摇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没有,我很开心,就是……”
就是什么呢?
她知道,她渐渐明白,她不安了。
为什么不安?
若跟江御淮待在一起,她慢慢的习惯了,慢慢的开始依赖,她觉得愉悦,甚至期待每一天的到来,那么,见他的家人,就是跟那种感觉完不一样的。
叶芜相过无数的亲,见过无数的‘长辈,她熟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面孔,要识人,她觉得她是不差的,她最常见的,是满意之后的估量,是估量之后的挑剔,是挑剔之后的不满,如此循环。
她有点庸人自扰的担心,他的外婆这么对待她,心里所想的,会是跟‘她们一样的吗?
她怕。
因为喜欢,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怕。
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出来,但江御淮已经从她闪烁的眼睛里看明白了。
要了解她,他真的也不差。
他摸摸她的背,力道很轻,意在安抚她,他声的跟她:“可爱没跟外婆相处过,所以担心是不是?我们多住几天好不好?我请几天假,咱们就在这边玩。”
他没很多,意思到了就够了。
叶芜想了想,轻轻的应了:“好。”
她想,她是该走出去了,像正常的社交那样,而不是继续龟缩一角,她已经藏起太久太久了。
*
朝阳区这边,晚上是非常安静的,吃了饭,江御淮牵着她出去散步。
明亮的灯光,宽阔的街道,他们慢慢的晃,肩膀挨在一起,影子也挨在一起。
晚上有点冷,江御淮展开外套,将她裹进怀里,然后抱着她声的话。
“可爱,你有什么地很想很想去的吗?”
叶芜想了想,:“看海吧?我还没看过海。”
以前还乐意出去的时候,见过高山,见过冰原,唯有潮起潮落,是她不曾见过的。
江御淮就:“什么时候我们去看海。”
叶芜屈肘推了推他,有点可惜的:“哎呀,那可怎么办呢?你饭钱给了吗?哦,忘了你还没挣到钱。”
江御淮的脸就绿了,他弱弱的:“不是你养我吗?”
养他?
叶芜摇头,非常干脆的,她哼道:“养你?你又不是白脸!”
江御淮就很生气的扯回衣服,去挠她痒痒。
“不养吗?你不养吗?你确定吗?”
他不停的问,语气又委屈又难过,偏偏挠她的劲头没有一点缓和的意思。
叶芜不停的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很坚决的:“不养!”
两人闹了一会儿,汗都出来了,江御淮拉住她,重新牵住她的手,牵着她慢慢往回走。
“可爱,这里很安静是不是?我以前可闹腾了,最烦的就是这里的安静,有时候出来,走了一整条街都看不见一个人,我就想,以后住的地一定要热闹,最好是临街,不必苛求环境。
现在想想,安静一点也很好,我们以后可以住在这里,等我们老了之后,像外公外婆一样,门前种菜,屋后栽花。
可爱,你喜欢什么花?”
他细细的跟她畅想未来,老去的时候,坦白来,他得太早了,他跟她,八字刚一撇,未来还很长。
但不可否认的,叶芜是喜欢他不停的畅想的。
她仔细的听,然后也同样仔细的应:“好。”
她想,她慢慢有了准备,去适应即将到来的‘家庭生活。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佘云兰还没有睡,穿着睡衣在堂屋里织毛衣。
她戴着眼镜,嘴角勾着慈和的笑,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她就抬起头来,有点埋怨又有点纵容的:“淮,你带芜出去,怎么还回来这么晚?好了好了,快去洗漱。”
等江御淮老实认错,再老实的应了,她又转向叶芜,温和的:
“芜,今晚跟我睡,好不好?哎呀!你外公睡觉总爱打呼,我可算是解脱了,就让淮跟他睡去!免得他总我乱!”
她站起来,笑眯眯的拉住她,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