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因为清光的这些话,南山最后答应了?”
故事外,将离闭着眼,轻问道。
也所以,子玉认为,南山这个神仙中的神仙,似乎开始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子玉轻笑一声:“因为清光的这些话,再加上他无理取闹的将这责任推给我,南山最后答应了,他不会沾染半点地府因果。”
将离愣了一下,眼皮一掀:“谁无理取闹?什么责任推给你?”
“还能有谁无理取闹?”
子玉无奈:“清光见南山犹豫不决,便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彼时,清光对沉默着的南山说:“你虽未见过那位冥王,但这位北阴君,你是全心全意信任的,对不对?”
南山点头。
清光便又道:“他是地府的储君,将来要继承冥王之位,管理手下鬼魂,本也是他的责任。”
“况且他的境界比冥王还要高强,你何不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做呢?何不让他来拯救范无救呢?”
“倘若连他这样修为深厚的神仙都不能做成这件事,你付出再多,也是枉然,不如将精力放在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这样想,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将离:“………………”
作为现任的冥王,以及当下这个没有人真正了解范无救的世界里,最了解范无救的那个人,将离脸色铁青的沉默了许久。
最终咬牙切齿道:“这可真是个馊主意啊……!”
骂完之后,她似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捧住子玉的脸,万般绝望的看着他:“你不会答应了吧?!”
他看出来她是十分不想让他答应这件事了。
但子玉目光一顿:“虽说这是个馊主意,但作为地府的储君,管理手下的鬼魂,也的确是我的责任,更何况无救还是我的朋友,南山也是出自好意,所以……”
“别说了……”
将离捂着脸,啪叽一下趴倒在他胸前:“虽说毁诺不太好,但你看看,能不能反一下悔?”
子玉翻了个白眼:“君子一诺,尚重千斤,我既为上神,怎可出尔反尔?”
“……”
她就知道!!!
两只小拳拳在他胸口一阵猛捶,将离哀嚎:“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就范无救那种级别的神经病,别说拯救了,就连灭杀都不可能,你怎么…唉……”
子玉一怔,在她背后拍了两拍,十分不理解道:“什么叫就连灭杀都不可能?”
将离累了。
她生无可恋道:“也不是灭杀都不可能,他再厉害终究非神非仙,是个凡鬼,倘若我们这样的神仙,铁了心要弄死他,他是逃不过的。”
“准确的说,他是自杀都不可能。”
这下子玉更加迷惑了:“你也说了,无救再厉害终究非神非仙,是个凡鬼。就连神仙都能化道自杀,怎么偏他自杀不成?”
“别的不说,你的业火乃是魔物和阴魂的克星,他若真想自杀,往你那条业川里一跳,还能有命在么?”
将离叹了一口气:“没有背后说他坏话的意思,但你知道这么些年,他守着西境潘冢山那个地方,守着地狱阴无极,身上究竟背了多少条命债和罪孽么?”
子玉沉吟片刻:“从他灵魂中散不去的黑暗阴气中,可以窥见一些。”
将离又叹了口气。
从子玉身上爬起来,她披上衣袍坐起身,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根红烛,点燃。
红色的烛,明黄的火,这火光中,她叹息着说:“业火是是魔物和阴魂的克星,但也不是万能的。”
将许多年前,她解释给颜渊听的有关于心火和红莲的事情,与他细细说了一遍后,她又对他道:“归根结底,不论是心火还是红莲,本源皆在我。”
“可我不是人皇,没有他无上境的实力,所以我并不能用业火超越极限,去替我斩杀境界比我高出许多的神仙。”
她小心翼翼的,倾斜着盛满热泪的红烛,绕过那一滴滴灼人的炽热。
心脏颤抖着,将离轻声说:“也因如此,即便是焚烧魔物和鬼魂,当那魔物的魔气或者鬼魂的阴气与罪孽,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便无法瞬间将其焚为虚无了。”
子玉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将离点了点头:“阴气越深的鬼,罪孽越重的鬼,要将其业障焚尽,要将其焚为虚无,所耗费的时间就越久远。”
“像无救这样罪孽深重的灵魂,在阴间待了足足十二万年的灵魂,即便他整个跳下业川去,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好。”
子玉目光一凝,似乎有些明白。
他轻声问:“那么像他这样的灵魂,多少时间会……”
将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业火若要烧死他,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但我知道,若有人要害他,将他推下业川去,这个时间足够他从那里头爬上来八百回,再把对方推下去烧死的了。”
“而若他发神经自己跳下去,也足够我感应到异常,将他从那里头捞出来八百回救回来的了。”
夜风吹拂,掀开一角纱帘,将这烛影摇曳,鬼魅如蝶。
将离轻叹一声,抬手拢住四散飞舞的长发,拢住滑落肩下的飘纱,瞳孔中渐渐浮出幽暗的光。
不知是喜是悲,她幽幽说着:“所以这么多年,即便他树敌再多,除非我亲自动手,我从来也不担心在这地府和人间,范无救会遭难横死。”
这也就是说
“只要我想让他继续留在阴间,他就永远无法魂飞魄散。”
掌心红烛,燃至毁灭。
在这就要湮灭的火光中,神明纤细的身影明明灭灭,而她的侧脸被放大数倍,映照在这床帐之上,那么美丽,那么恐怖。
那么无奈,那么扭曲。
将离说:“所以如今你应该明白,范无救这个恶鬼,究竟有多么难以拯救了吧?”
“我帮不了他,必安劝不动他,小和尚度不了他,就连业火也不能立刻将他十二万年的岁月焚为虚无。”
这个或许是当世与他最为亲近之人,将离说:“范无救,他这个名字起的很对,他没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