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渐变得单一,北芷秋的世界里还是一片暗黑,大掌还覆在眼睛上,没有挪开的趋势。
“放开我。”北芷秋声音清冷,随后用力将覆在眼上的手掌拿开,那手似乎也没用力,被她扯便扯开了。
一睁眼,横尸遍地,满地的死士,在火把的光辉下面目清晰可见,北芷秋目光一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一众的尸体里找到舒湛。
他躺在尸体堆里,北芷秋奋力将几个死士拉开,废了力气才将舒湛拖出来。
死士在攻击慕沉楠的时候纷纷远离了舒湛,最后却纷纷倒在了舒湛身上,不用想,北芷秋也知道这是慕沉楠故意的。
“世子,世子。”北芷秋轻拍舒湛的脸,企图唤醒他。
舒湛一身的白衣像是在污泥里淌过,流了一地的血,身上却已经分辨不出鲜血原来的颜色。
他脉搏跳得很弱,北芷秋探索了好久才确定他尚还有生机,这才长舒了口气。
看到舒湛眼皮动了几下,微微掀开似乎要醒来,她脸上大喜,但看他呼吸微弱,仿佛又要昏过去时,不由得语气紧张,“世子,不要睡,一定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我带你回去。”
罢她手臂穿过他臂弯,想将他扶起来。
“阿……芷。”舒湛没有醒过来,一张脸被血掩盖,微微张了张唇,声音得几乎听不见。
北芷秋听不清他什么,只得贴近了他。
饶是这样,他的声音依旧很,“阿芷,阿……芷。”
他也没什么,只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北芷秋身体一怔,他今天的反应太奇怪,她不得不多想,细眉微皱,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趁着他还昏迷着,开口试探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刚才救她时的神色,分明就是四年前熟悉的舒湛,可到底为什么他这四年来有许多反常,她现在只能靠猜。
“阿芷。”
他依旧叫着她的名字。
北芷秋更加确定了刚才的想法,脑海里闪过无数中可能性,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嗯,我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话还未完,就眼见着舒湛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醒了的他,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北芷秋先是一愣,随即一笑,“醒了就好,我看过了,你的伤很多,但都不是致命伤,不要担心。”
能醒过来就表示没有太重的伤,那群人是想慢慢折磨死舒湛,索性他身上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好在未伤及内脏。
“阿……”北芷秋开口,却发现她叫不出这个名字了。
阿湛这个名字,她用尽力也叫不出,至于是因为他在如兰湖边的遗弃,还是他对她四年的欺骗。
她不知道。
北芷秋下意识地转过头,毫无疑问地对上一双瘆人蚀火的眸子,慕沉楠正看着这边,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
顿了顿,北芷秋看向舒湛,还是决定问他,“这些年,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这是她目前猜测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既能解释舒湛为何会在四年前突然对她转变态度,也能解释他刚才拼命相救。
可是能让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但北芷秋探究的眼神还未淡去,却看见了舒湛的眼神,他听见这话,眸子瞬间转了神色。
“你还真是不死心!长公主,您已为人妇,我也是要当父亲的人,您觉得这样恰当吗?”
火光明明晃晃,舒湛脸上因为失血过多显得很苍白,神色间满是疲惫无力,但他看她的眼里,充满了戒备与排斥。
他看了看北芷秋搀扶着他的手,又想到她的话,瞬间厌恶起来,“长公主,微臣已经无碍了,劳烦您放开微臣。”
想不到北芷秋到现在还没有对他死心!
语气尽是冷漠和疏离。
突然的转变让北芷秋有些迟钝,险些没能应付,看着他好久,她才嘴角僵硬地扯了个弧度,松开了他。
“世子醒来就好,宫无意冒犯,只是世子受了伤,这才不顾俗礼冒犯了。”
舒湛没再理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以剑为杖支着身体,虽然每一道伤都不重,但伤口众多,他走得很慢,摇摇晃晃的,突然脚下不稳,身体踉跄着就要倒下去。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伸过来,动作很快,将舒湛扶稳后又十分厌恶似的走开。
北芷秋双手愣在空中,还未触及到舒湛,就眼见他被慕沉楠一把拉起,动作算不得柔和,下一秒,她自己肩上也多了道力。
慕沉楠死死按住北芷秋肩膀不让她挣脱,撒气一般将她扣住。
舒湛对慕沉楠一直有着敬畏,但上次在湖边被慕沉楠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之后,他便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了。
不过他又看到这满地的尸体,随即想到了是慕沉楠救了自己,心里那点怨恨也就消散了许多,“多谢驸马,驸马救命之恩,微臣没齿难忘,他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舒湛是个十分讲究礼仪的人,身上虽带着伤,却也硬撑着拱了拱手。
他这样,倒是让慕沉楠发笑了,“我可没有要救你,你的死活也和没有任何关系,倒是有一点我可要提醒你。”
慕沉楠话十分不给面子,闻言,舒湛还是十分虔诚地听着,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回去以后多加强点锻炼,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晕倒,很丢人。”慕沉楠勾唇,他来就不是个懂礼懂尊重人的,这话时更是充满了嘲讽。
街头混混一般的口吻。
寻常男人哪能容下这么被侮辱,舒湛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好一会儿才礼貌地笑了笑,想着他的救命之恩,不与他一般见识,“驸马笑了,微臣负伤,实在不便耽搁,那微臣先告退了。”
舒湛转身便走。
“等等……”北芷秋刚话,肩上便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脸色一变,但片刻之后,她依旧倔强地望向舒湛。
接着道:“这些人不知道还有没有余党,况且你又受了伤,一个人太过危险,还是宫送你到最近的镇上,你再行打算如何?”
她居然敢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