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家十六进十六出的四合院,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为什么特意说这个呢?
是因为看起来有些老派谐星风采的老苏头,骨子里也是个老顽固,现代的电器、电子产品、高科技可以用,但是老苏家的风格就必须是华夏风,这点绝对没得商量。
也好在老苏家房子多,在苏酒还是苏天佑的时候,兄弟两个就偷偷摸摸改造了一间,房间四面墙,两人一人一半,以门中间为切点一分为二。
当时的苏天佑尚有些叛逆,最大的一面主墙刷了五彩斑斓的黑,另外两个半面,一边绿一边红,还是大绿配粉红,大俗大雅之中还有那么点……少女心?
除此之外,墙上还有很多他那个年代的海报,每一张都有签名、
不得不说,彰显财力之余,也确实有内味儿了。
相比较之下,就显得苏天佐那一半赏心悦目了。
苏天佐比苏酒大十岁,千禧年间曾在米国留学,之后又辗转去了樱花岛,所以审美较为西化。
只见苏天佐的半边屋子,脚下铺着榻榻米,正中一张暖桌,四周的摆放着一些居酒屋常见的摆设。
此时兄弟两人就坐在暖桌下。
北平的冬天有暖气,暖桌并没有开,苏天佐从苏酒那边的陈列架里拿了器皿来煮酒,淡黄色的梅子酒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慢慢翻滚。
“怎么突然回来了?”等酒煮好,苏天佐一边倒酒一边看似随意问道。
时隔两天,苏天佐才问出这句,和他们父亲苏良平几乎一样的开头。
不一样的是苏酒的态度。
双手捧酒杯,恭敬的接过,低沉的嗓音不复平日的清冷,有些着急解释道:“大哥,我这次回来……”
苏天佐摆了摆手,打断苏酒的话,端起自己的小酒杯,又示意他先喝酒。
煮开的梅子酒倒进冰凉的白瓷小酒杯中,中和的温度不烫不冷,刚好入口。
“果酒,不碍事。”苏天佐说着,小酌起来。
苏酒在娱乐圈四年,几乎不喝酒,对外统一说辞是要保护嗓子。
但真实的原因是,年少不更事的他酗酒过度烧伤了胃,一度到了沾酒就胃出血的地步。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是真正富有到苏家这个层次,富人的孩子其实更早熟,心智更成熟。
原因无他,经历的多了。
尤其是苏酒,小时候,逼着他长大的不是年岁,而是悲剧。
这也是为何他对柳白,从一开始就心疼。
苏天佐倒的酒,就算没这句解释,苏酒也会喝。
只是多了这句解释……苏酒唇边的苦涩一闪而逝,仰头一饮而尽。
饮罢,再开口,这次苏天佐没有打断苏酒的话。
“大哥,我这次回来接手苏氏,是事出有因,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
可是说着,注意到苏天佐放在桌边的手指下意识收缩了下,苏酒自己不禁一顿。
陪柳白宅家养伤的日子里,她带着他看了国内外各式各样题材的影视剧。
说是让他多看,多揣测,帮他提升演技,可是到最后,不是她前三集就猜完了全部剧情,就是通篇人物合理性分析。
以至于三个月下来,行为心理学和人物建模他是学了不少,演技却没半点长进。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天佐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所代表的意义。
手指不经意的收缩,代表的是抗拒。
大哥不信。
在苏天佐抬眼疑惑为何停顿前,苏酒深吸口气,转换思路道:“但是,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许诺不会变,不论父亲怎么想,这些年你对苏氏的功劳大家都有目众睹,事实证明,你把苏氏打理的很好,你比我更合适继承父亲的位置。”
黑亮的猫眼始终注视着苏天佐,企图从对方的微小动作中,读出对方一二内心真实的想法。
苏酒也确实读出了。
摸酒杯两次,来回的,是在摇摆。
浅酌一次,是掩饰情绪,但与此同时,微微外侧的肩膀仍旧是抗拒。
收敛眼睑一次,配合嘴角的弧度,是觉得可笑。
也就是说,大哥不仅不信他说的,甚至觉得他在嘲讽……
这是苏酒读出来的。
可苏天佐口中说的却是,“天佑,大哥也依然是那句话,我只是母亲的孩子,和苏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父亲的考虑我理解,苏氏我也只是暂时帮你打理,无论何时,你玩够了,想回来接手了,大哥都无条件放手。如果这次你做好准备了,就回来吧,这几年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父亲很想你。”
他们的母亲名讳郑淑娴,35岁那年带着9岁的骆野改嫁苏良平,隔年生下苏天佑,骆野也就改名为苏天佐。
和电视剧里的狗血套路一样,观念传统且固执的苏良平苏老爷子一心只想把苏家传给亲生儿子苏酒,有理有据的说,就是因为血脉。
他苏酒身上流的是老苏家的血液!
任凭苏天佐这二十年来如何努力,终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亡妻之子。
苏酒从小,就把大哥对得到父亲认可的渴望看在眼里,母亲逝世时,更是答应过照顾好大哥,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依照父亲的心愿继承苏氏。
毕业后,为了让大哥安心,让父亲死心,甚至是故意选择进入娱乐圈。
就因为老苏家容不得一个戏子继承人。
在外这几年,他原本以为大哥信了,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是不信。
苏酒的心止不住往下沉,沉到最后,干脆破釜沉舟道:“大哥,等到我这边事情处理完毕,如果父亲仍旧不改变注意,那就由我来把苏家交到你手里。”
父亲可以指定他为继承人,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指定大哥为下一任继承人?
他把苏家交给他?苏天佐狭长的眸子微微闪烁,不予置否。
与此同时,一列即将抵达水城高铁站的列车上。
司徒彦有些纳闷的放下手机,口中忍不住嘀咕起来。
“微信不回,怎么电话也不接……该不会就是不想让我来吧?”
嘀咕着,司徒彦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他这样不请自来,真的不会被打断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