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祥和叶梦一左一右坐在兰芝旁边,车由六开着,四个人谁也没有话,就这么一路到了家。叶梦和费祥也沉默了一路,大家都不知道该些什么,尤其是对兰芝,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嫁人就嫁人了,不难过是假的,她只是在他们面前强撑着罢了,这时候就连最会调节气氛的六都一 路没话,何况他们两个不太擅长哄人的人呢。
兰芝几个人到门口才发现家里面亮着灯,费祥毫不犹豫转身捡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就要往里冲,六把他们送到门口就走了,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他是唯一的一个男子汉,他要保护好叶梦和兰姨。
兰芝按下费祥的棍子:“不用紧张,是梨花儿舅舅,你也叫舅舅。”
费祥之前没有见过梨花儿舅舅,不过听兰芝过是因为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被梨花儿姥爷赶出家门去了,到现在也是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了。
“是个狠人”,费祥在心里这么评价这位从未谋面的“舅舅”。
一进客厅费祥看到沙发上斜靠着一个男人,上身穿一件白衬衣配一件纯黑色马甲,同色的西裤烫的笔直,脚上一双看起来做工致的皮鞋擦得锃亮,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因为只开了地灯,看不清男人的脸,不过能感觉到男人浑身散发的不羁和慵懒。
“这副尊容倒是很符合兰姨对他的形容”,费祥心里想。因为兰父的原因,他对除兰芝之外的他们家人都没有好印象。
“这个男人还挺有范儿嘛”,叶梦看了一眼后在心里评价,她不知道他们对眼前这个男人的那些“褒奖”。
看兰芝回来了,兰润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来:“回来了?”眼神飘过兰芝的身边,在看到费祥之后愣住了:
“是他!他怎么在这儿?”兰润心里想。
“是他!她就是兰姨的弟弟?”费祥心里想。
兰润和费祥互相盯着对,兰芝一看,赶紧介绍:“祥,这就是我给你的舅舅。”
侧身又对兰润:“润儿,这是费祥,我的儿子。”兰芝没有和兰润提起过费祥,她觉得没必要,兰润因为没有回过家的原因,也不知道兰芝还有这么个“儿子”,这是兰润第一次知道费祥的存在。
兰润盯着费祥看你了半天,伸出手:“你好,费祥?你姓费?”兰润伸出的手抖了一下,他疑惑的看着兰芝和费祥,兰芝突然之间多出个儿子不,似乎姓都很特别,和他的她是一个姓呢。
费祥其实不愿意过多接触他,但因为兰姨,他还是礼貌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费祥。”
“你姓费?”兰润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费祥心里好笑,嘴上却礼貌又得体:“是,我姓费。”
兰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兰芝看兰润的样子,不由分先按他坐下:“这个来话长,咱们先看看这个”。着兰芝去了卧室拿出来一只玉碗,正好是巧婶儿家的那只,梨花儿在出嫁前把它交给了母亲保管。
兰润见兰芝这么便暂时不再打听费祥的事情了,只是时不时看着费祥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是同一块石头”,兰润将碗取出来轻轻摸了一下。
兰芝又和兰润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叶梦打了一个哈欠,兰芝看到赶紧:“哎,光顾着话了,都已经这么晚了,睡吧梦,你住梨花儿那屋吧。”
叶梦确实困了,她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兰芝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又看了看费祥和兰润:“润儿,你今晚和祥挤一晚吧,没有收拾好的房间了,祥,你看行吗?”
费祥在刚才他们聊天的时候就想到住的问题了,这时候兰芝这么一提,他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反正床大,住一晚上而已,他也就随意了,兰润倒是惊讶的不行,看着兰芝半天没有合上嘴。
“你不想睡?”兰芝看着兰润的表情,她这个弟弟从就怪毛病多,这时候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了。
兰润看着费祥,又看看兰芝:“愿意,愿意,走吧,睡觉。”莫名的,他想多跟这个男孩接触接触,现在兰芝这么安排,他哪儿有不愿意的道理。
费祥礼貌的领着他到了自己卧室就出去洗漱了,留下他一个在屋子里,兰润很好奇这个男孩子的卧室是什么样子的,进门后就四处打量,忽然,他看到了费祥放在立柜中间台面上的石头,出于好奇,兰润不由得凑近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他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石头上赫然刻着“费清莲之位”五个大字,那是费祥自上次回来后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费清莲,清莲,你走了吗?你走了,……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兰润的脸色惨白,他感觉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嘴巴蠕动着,却只听见细如蚊蝇的呜咽声。
费祥进来的时候,兰润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在床头看费祥平时随手看的书,假装不经意的,兰润指了指石头:“祥,这位是?”
费祥顺着兰润的指尖瞄了一眼立柜,神情自然的介绍:“是我母亲。”
兰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来快,为了不让费祥怀疑,他故作不在意的咳了一声,又似闲聊天般的,问了一句:“哦,你是我姐的干儿子?你的母亲什么时候……”
费祥其实不愿意多谈自己的母亲,可是因为和人共处一室,两人又睡不着,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十几年前了,生病过世的”,他知道他下句要问什么,所以一起回答了。
兰润拿着书的手颤抖的厉害,他把书放回原处,站起身装作口渴的样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兰润觉得横在心里的石头压的心生疼。
费祥没有注意兰润的表情,他麻利的把自己的被子往外面挪了挪,弯腰从床底下拉出一床新被子铺在了另外一侧,兰润看着这个半大伙子的背影,眼里的泪怎么都堵不住,为了不让费祥看到他的异常,兰润顺势关了灯。
两人躺在床上沉默着,费祥有睡觉前看书的习惯,但是现在似乎不太合适,他又不知道聊点什么,只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兰润想聊聊他的故事,又不知道从什么地谈起,酝酿良久,他轻轻问了句:“祥,你睡了吗?”
费祥睡不着,听见兰润的声音,他微微翻了一下身体回答:“没有呢,睡不着,也不知道姐怎么样了。”费祥担心梨花儿,他总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不上来的心悸。
兰润听费祥这么,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就是倔,和我姐一个样儿。”
费祥“嗯”了一声,他第一次和这个男人达成了一致。
兰润兜兜转转还是把话题绕到了费祥身上:“祥,你是临城人吧?”兰润想确认费祥的母亲是不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不是,我时候在江市的,母亲去世后我才来的临城”,费祥回答的很自然。
“你母亲得的什么病?”兰润打开一盏床头的台灯,他们都睡不着,聊聊天也好。
“相思病”,费祥想到母亲心里的那个男人,那个会画画的临城人,想到养父对自己和母亲的虐待,想到母亲临终前的嘱咐,他这么回答他。
兰润的心又开始呜咽,他现在基能确定,费祥的母亲,应该就是自己找了将近二十年的人。
“那你是怎么来的临城呢,你那时候应该还很吧?”兰润尽量让声音平静下来,他不敢流露出真感情,他怕这个男孩怀疑,也真是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兰润,居然怕一个毛孩子。
“要饭来的,兰姨见我可怜收留了我,舅舅,你会画画吗?”费祥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的哀怒喜悲,平静的像一湖死水。
兰润被这一声舅舅叫的失了神,他脱口而出:“会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特别爱画画,爱到和我爸爸决裂也要完成我的画家梦,你想画画吗?”
费祥在听到那一声“会啊”的时候,眼神明显空洞了,他听到他问母亲的时候就有种预感,这个叫兰润的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果不其然。
兰润没听到费祥的回答,他扭过头看费祥,只见费祥望着天花板出神儿,兰润凑近看了看,费祥的眼神空洞,看不出焦距。兰润以为费祥有睁着眼睛睡觉的习惯,轻轻摸了摸费祥的头发,把灯关掉了。
“舅舅,你有孩子吗?”费祥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兰润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惊魂未定的兰润来不及想就脱口而出:“没有”。
“那你结婚了吗?”费祥似乎特别想知道这个答案,他语气迫切。
“没有,鬼,你还不睡?”兰润感觉和这个男孩又走近了一步,不由得疼爱的道。
“我不困,舅舅。”
费祥一口一个舅舅,和之前的态度天差地别,在他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一度想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可他又忍住了,他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都是误会,不真实的误会。
兰润转过身看着费祥:“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父亲呢?他怎么会让你一个孩到处乱跑呢?”他想知道,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我没见过我父亲,我母亲去世后,我养父就把我赶出来了。”费祥转头看着母亲的石碑心里喊:妈妈,这是你念念不忘的爱人吗?这是我的爸爸吗?
兰润觉得这一晚上心脏被暴击了无数次,他有点承受不了这么多消息。他找了近二十年的她早已不在人世,她的孩子流落无依在陌生的城市,他欠她的太多了。
两人聊到天亮,兰润起床后洗漱了,费祥快速的捡起兰润枕头上的几根碎头发,心翼翼的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