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皇太极挥挥手,路子就退下了。
等他回头,若书已经放下筷子,看向他。
皇太极见状,自知解释不可避免,但这次若书先拦截了他要的话:“她救了我。”
皇太极一下了然,眼里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她太通透了,竟能看出这背后的时机。
他不话,若书握住他的手背,道:“我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宫里头人人都以为我要害扎鲁特的孩子,娜木钟这个时候怀孕,正好可以转移他们的视线。只要她的孩子不会出事,我的冤屈自然也就洗清了。”
话落,皇太极回握她的手,扬起嘴角,珍惜的叫着她的名字:“海兰珠,你受委屈了。”
若书无言,或许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该什么。
就像她不知道穿这种虾皮的事情会发生到她身上一样,反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偷,偷偷的跑到了另一个时空里,偷窥到一个她从来都不曾知道的简安之。
以前,她不知道家族给他带来了多少压力,现在,他身为一个上位者,所处的环境根就不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
她渐渐悟出了一些事情,比如这一次,冥冥之中老天有意让她感触一个位高权重的简安之,会做些什么,会如何保护她。
所谓委屈不委屈光凭现在来看,无法做出决定。历史只给出了每个人的结局,但这当中的细节,若书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凭造化了。
若书对皇太极:“她现在怀孕了,你应该多去看看她,我这边为了防止人家闲话,大汗还是少来的好。”
若书来想不要来了。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了。终究啊,她是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女子,告诉自己的丈夫不要和她亲近,去宠爱别的女人,她还没有那么大度。
话都完了,皇太极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俊俏的眉眼。
他这副态度将若书稍稍比的有点尴尬,等了几秒,开口问他:“怎么了,我有什么地的不对吗?皇太极?”
被喊道名字的人不经意的扬起嘴角,伸手摸向她的脸,四目相对,他开口:“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喊我大汗,还是海兰珠,将你自己的男人让出去才是你想让我知道的?”
门帘有一道缝儿,路子趴在门口将里面主子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眼下可觉得糟了。
上次皇太极警告过他,可是刚才他一高兴就把这茬儿给忘了。眼下这两主子要闹别扭,他“功不可没”呀。
抬头,娜拉妲和吉娜烈就在眼前站着,两姑娘皱着眉头一致对外。
刚才屋里的话她们也都听见了。
娜拉妲忍不住走过来,揪住路子的耳朵,一路拖下台阶。
“哎哟喂轻点疼,我的姑奶奶!”下路子喊。
“都是你的错,来我家主子跟大汗想要好好的吃顿饭,这菜都上桌儿了,你就来了。你什么时候跑进来不好偏偏挑那个时候?”吉娜烈埋怨。
“这能怨我吗?”路子掰开吉娜烈的手将自己可怜的耳朵,从她的魔抓之下救了出来。
“不怨你怨谁?”吉娜烈怒气冲冲的问。
娜拉妲守在门口,但是又怕那两个人在院子里打起来,看了眼屋子,觉得暂时不会有事,就跑下来准备劝他俩。
她刚走到吉娜烈身边的时候就听见路子:“这主子们怀孕的事儿由不得我,我只是个传消息的,况且咱大汗的子嗣最重要,宫里头哪位主子要是怀了他的孩子,不能及时禀告他的是要被杀头的!”
路子还顺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表情。
娜拉妲冷笑,“所以你就挑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当我们家主子好欺负是不是,每回都在我们家主子在的时候!”
“谁叫大汗每天都在你家主子这儿呆着呢,”路子一脸委屈像,“来也奇怪了,你大汗这么宠你家主子,一夜不落,可到头来,你家主子没怀上,到让其他两个都怀上了。要怪就怪你家主子命不好。”
“你什么呢!”吉娜烈这边撸袖子,揪住路子的耳朵:“你再给我一遍谁命不好!”
“哎呀疼疼疼!松手!”
“不松!”
两人动起手来,娜拉妲在一旁劝:“好了,你们都别闹了!”
院子外面的声音传到了屋里,若书抬头往窗户向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皇太极捧着她的脸不许她分神。
若书看着他,抬起手揪他的耳朵,吼道:“皇太极,谁告诉你我要把你让给别人了,哈?我只不过让你混淆视听,过了这两天,你想的倒美!”
“哎呀呀疼疼疼!”皇太极皱着眉求饶。
一个没留神屋外的动作都让她给看了!
“真疼?”若书挑眉问。
“真疼。”皇太极点头。
“算了。”若书笑了笑,松开了手。
后来她对比皇太极的左右两只耳朵,惊奇的发现,原来皇太极的耳朵挺大的。于是捧着他的脸问:“你猜猜,你和路子的耳朵,现在谁更大?”
皇太极揉着那只被揪的耳朵,扭头往窗户上看去一眼,回头之后,结果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后来,皇太极在笑声中渐渐黑了脸,“海兰珠你的胆子真是来大了,连汗的耳朵都敢揪!”
若书认怂,抬起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大汗你要怎么办,臣妾的脚已经扭了,没办法给大汗下跪,还请大汗恕罪。”
皇太极一看就知道她是装的,气的没办法就在她的脑门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啊!”若书捂着脑门。
皇太极眸色一紧,赶紧底下头查看:“怎么了,拍痛了?”
若书不话,但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心中却是很得意,叫你拍我,担心不死你!
皇太极要掰开若书的手一看究竟,没想到这时候若书忍不住笑了,这一笑,皇太极便知自己上当,眉色一喜:“好啊,你连汗都敢骗!”
若书怕他下一秒再拿什么大汗来压她,便抱住了皇太极,温声对他:“我为你而来,他们怎样我,我不管,但你不能疑心我。”
皇太极摇头:“不会,我永远不会疑心你。”但我却怕你把我往外推!
他抱若书回到了床上。
“海兰珠。”他唤她。
“嗯?”
……许久,他都没有再话,后来,他轻轻的叹息,他的下巴蹭着若书的头顶,他想问的是:“还没有想好,要给我生一个孩子吗?”
母凭子贵,这句话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没有人比皇太极更清楚了,可是他的傻姑娘就是不会阿谀奉承,其实她也不需要阿谀奉承,只要她一句话就行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不愿意。
“什么事啊?”半天没有回应,若书等不及了问。
“没什么。”皇太极。
若书正点头就听见皇太极大喊一声:“你们三个都给我进来!”
若书微楞,结果一扭头就看到娜拉妲,吉娜烈还有路子三个人灰溜溜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三个人异口同声:“大汗,福晋。”
若书明白了,感情这三个人刚才一直在外面听墙角呢!
“娜拉妲,吉娜烈你们!”话在嘴边,但形容词太多,若书都不知道先什么好。
吉娜烈告饶:“格格,这不关我和娜拉妲的事儿,都是路子出的主意。”
路子扯扯嘴唇,目瞪口呆的看向娜拉妲:“这么快就把我给出卖了。”
皇太极开口:“路子,你的胆子是来大了,竟敢偷听主子们的墙角!”
路子孤立无援,左看右看都没有一个人帮他,十分悲哀的低下了头:“主子,奴才知错了。”
吉娜烈却拉着娜拉妲在一旁忍笑。
娜拉妲怕露馅,用胳膊肘撞了吉娜烈一下,吉娜烈抬头,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朝娜拉妲吐了吐舌头。
他们以为这一切若书没有看见,殊不知,若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故意咳嗽的大声些,提醒她们。
吉娜烈和娜拉妲看过来,若书瞪了她们一眼。
“好了,”皇太极发话,“今儿的事儿谁都不追究,路子管好你的嘴巴,把桌上的西撤了吧。”
“是!”路子如临大赦,赶紧跑过去将桌上的菜端走,若书开口:“吉娜烈娜拉妲,你们也去帮忙。”
“是,格格。”三个人走后,若书和皇太极相视一笑:“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皇太极认同的点点头,而后抵着她的额头道:“你最不让人省心!”
“我怎么了?”若书心不甘的问,“我还有事要问你呢,你跟娜木钟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什么时候?”皇太极故意装傻。
若书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呢?”
皇太极眸中有喜色,是因为他看到她在乎他。
但这喜色稍纵即逝,顿了顿他:“是那天晚上的事儿……”
后来,若书和他都不在话了。
上位者有上位者的难处,努尔哈赤将这天下交给了皇太极,自然把责任也压在了他身上,收回了他的人身自由。
在这样的时代里,若书要是想不通这一点,一味的要求他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仅太不合实际,也太为难他了。
而皇太极呢?
但凡是个男儿,他若随你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回来,你大可赏赐他金银珠宝,或者是对他加官进爵。
可偏偏是个女人。
她要是对你表忠心,表谢意。甚至在她的背后还有一诸侯的利益维系。
你为了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不再有二心。就必须让她扎根此处。唯有一个孩子,一个足以向天下,向部落展示的孩子。
都不话,若书往他怀里蹭了蹭,将他抱紧后埋怨:“盛京的冬天可真冷,我讨厌死冬天了。”
“你讨厌在盛京过冬天?”皇太极问。
困意来袭,若书迷迷糊糊的点了头。
后来,她听见皇太极:“那我们以后去北京过冬天好不好……”
若书不知不觉的就在皇太极怀里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皇太极躺在她身边。若书靠在他怀里看着他,发现他睡着的时候竟也是皱着眉头。
烛光里他的脸颊比较消瘦,轮廓也更加锋利。这样的他确实比简安之要苍老许多。
若书叹了口气抱住他,自言自语道:“……你压力这么大,我要怎么样做才能减轻你的压力呢?”
就在这时黄太吉睁开眼睛,若书的脸悠的一红,“你听到了?”
皇太极扶着额头起身,只问她:“现在什么时候了?”
若书束起帘子,将娜拉妲叫了进来,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娜拉妲道:“回格格现在二更天了。”
皇太极要起身:“还有几份折子没看呢,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你不能来了。”若书在后面提醒。
皇太极穿靴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回头看着若书,她淡淡一笑:“您忘了,娜木钟福晋怀孕,您要体恤她才是。”
皇太极不话,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来,柔柔她的头,回答她:“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若书下床行礼:“恭送大汗。”
皇太极走后,娜拉妲关上门,忍不住开口道:“格格,您刚才真应该留下大汗。这宫中的女人们个个绞尽心思要博得大汗的青睐,就只有您,把咱大汗往外推。”
若书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水杯揣在手里,抬眸看向娜拉妲:“你以为我想吗?眼下的局势不允许我做选择,后宫朝堂都在传你主子我嫉妒扎鲁特氏,所以才想尽办法害她流产。我现在这样做是在避嫌,等到娜木钟和扎鲁特氏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后,我身上的冤屈才会洗刷掉。”
若书叹了一口气,借着烛光凝神,以往编写宫斗剧的时候,她都觉得带劲儿、解气。
可是,真身在其中时,却觉得自己窝囊。若书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海兰珠的温婉其实是懦弱,而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造成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若书赶紧摇摇头,去掉这些有的没的,她对娜拉妲:“好了,你也去洗洗,睡觉吧。”
那一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景,若书无眠,皇太极在乾清宫批了一晚上奏折,娜木钟坐在床上,摸着平坦的肚子欣慰这个孩子的到来,但也愁眉不展,担忧着这孩子的将来。
扎鲁特听到娜木钟怀孕的消息,便在房中来回踱步,娅娅坎在旁边守着,见她如此便提醒道:“主子您当心这点儿肚里的孩子。”
扎鲁特回头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好不容易才联合了朝中大臣,排挤了海兰珠,来算计着一步步将她置于死地,而后这宫中就没有人能与我争宠了,没想到半路竟杀出来个娜木钟,那日你也看到了,她比海兰珠更难对付。”
昏黄的灯光似乎照见了扎鲁特的嫉妒与贪婪,她勾起唇角,一字一顿,对娜木钟的恨意从齿间溢出:“她不争不抢就怀上了大汗的孩子,这种女人才是真的狠呢!”
夜静静的衬托这娅娅坎的计谋,她悄悄的向扎鲁特走过来问道:“那福晋是什么意思,我们要对她的孩子动手吗?”
扎鲁特扭过头看向她。娅娅坎扬起生冷的嘴角:“据奴所知,娜木钟福晋并不得大汗的宠,大汗娶了她之后便把她像物品一样束之高阁,想来她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既然怀孕了就不能不心了。她的位分既然在福晋之下,那么福晋就可以差事她做任何事情了。”
扎鲁特好像明白了娅娅坎的意思,瞬间开朗的笑了:“娅娅坎,你真是我的好奴才!”
娅娅坎作揖:“谢主子夸奖。”
夜,是黑的,人心包裹在这夜里,更是漆黑的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