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北洹王在锦华宫里设晚宴,招待高唐派来的请期使节。奚王后盛装出席,与北洹王一起招待来使。
按照结婚的仪式,男女双方结合为夫妻,须经过纳采(提亲)、问名(合婚)、纳吉(订婚)、纳征(送彩礼)、请期(订婚期)、亲迎(迎亲)六个阶段的仪式。高唐王亲自为耶律峻行了纳采之礼后,回到高唐国,又先后三次派出使节,前来北洹,行了那问名、纳吉、纳征之礼。
这次请期则更为隆重,高唐王不但派出了朝中重臣作为婚使,主使是高唐的丞相赵瓒,副使是太傅杨文韬。还送来了大量的奇珍异宝作为彩礼,可见对这桩婚姻极为重视。
北洹王很满意高唐王的态度,对两位来使也十分热情,不但在白天的朝议上许了高唐诸多好处,还爽快地答应了高唐提出的婚期,把迎亲订在了来年的正月十六。在今晚的宴会上也频频举杯,不断向两位来使敬酒。
奚王后得知婚期已经订下,心里虽然不满,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微笑着与来使和前来恭贺的百官周旋着。好容易送走了一大波人,这才坐下来,冷冷扫视着比自己嫁女儿还要激动的百官。
奚王后的目光落在了端木阔身上。外界传言,端木阔收了大叶妃的财物,才出面向陛下进言赐婚,奚王后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端木阔每次出手,祁渺都是九死一生。
当年祁渺中毒的事,还惊动了北洹王,当所有线索都指向了端木家的时候,端木阔把端木敬抛了出来。先下手处死了端木敬及其随从,又向北洹王请罪,说自己治家无方,端木敬大胆妄为居然毒害端木行,想取而代之成为端木家的继承人,还连累祁渺公主受了无妄之灾。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中毒事件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奚王后和奚永对那件事曾经深入探讨过,从明面上看,端木阔的理由很充分,但几个暗卫被害,三休真人被设计离开山林住所到郭村,种种迹象表明,端木敬想毒害的人应该是祁渺,端木行才是捎带而已,而端木敬的背后主使显然就是端木阔。
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祁渺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身为大祭司的端木阔,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嫉妒一个孩子天资聪颖就下毒手,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奚王后很是有些郁闷,自己和兄长暗查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抓到端木阔的把柄。
这次端木阔出手,同样的不留余地,不但不顾忌自己这个王后,还一反常态,收受了大叶妃的财物,背上了污名。端木阔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一定和祁渺有关,端木阔才会这么无休无止地算计着祁渺。
为今之计,要保护祁渺,只有先除掉端木阔,她不能再犹豫了。奚王后思索着,目光渐渐变得冷硬起来,在看到端木阔也抬眼看向她时,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还举起酒杯,向他礼敬了一杯。
端木阔在奚王后向他举杯的那一刻,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这么多年来,对于这个一心要做贤后的女人,他从来是不屑一顾的,即便知道她在探查自己,他也无所顾忌。
这会,他却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变了,在她那张高贵谦和的面孔背后,仿佛多了一双眼睛,一直冷冷地盯着他,很有点不死不休的味道。
酒过三巡,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走了进来,附在潘荣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随后,月翠也走了进来,和月虹耳语了几句。月虹走到奚王后身边站住,轻声说道:“娘娘,您的头发乱了。”
奚王后会意,用手理了理鬓角,转头笑着对北洹王说道:“陛下,臣妾出去整理一下。”
北洹王见她鬓角的发丝果然飘落下几根,微微点头,奚王后转头对赵瓒、杨文韬歉意的笑了笑,说道:“请两位来使见谅,本宫失礼了!”
说着,起身缓缓退出了大殿,来到殿后面的暖阁里。
月虹把值守的太监、宫女都遣开了,自己守在了门外,月翠向奚王后禀道:“娘娘,秦风来报,渺公主他们回来了。”
“真的吗?渺丫头真的回来了?”奚王后欢喜得声音都有些打颤。
“大王子连府里都没有回,就与渺公主一起进宫来了,这会还都跪在锦华宫门口,说是要向陛下请罪。”
奚王后转头望着门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沉吟道:“这一时半会宴席也结束不了,天寒地冻的,别把两人冻坏了。你偷偷去见潘荣,就说高唐的使节还在这里,一会要看见公主跪在宫门口,便不好看了,让他们到内书房去跪着。”
月翠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月虹进来为奚王后把鬓角的发丝抿了上去,奚王后又独自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带着月虹回到大殿。
北洹王见她重新坐下,低声说了一句:“祁池、渺丫头,他们回来了。”
奚王后知道他是向自己示好,心里冷笑着,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惊喜地问道:“真的吗?渺丫头他们真的回来了?”
北洹王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潘荣已经把他们领到内书房去了,一会王后和本王一起去看看。”
奚王后点了点头,看北洹王这样子,是不会再重处祁渺和祁池了。就算要处罚二人,也不过是杖责、罚跪、禁足之类,只要不杀头就行,到时候自己再当面求个情,事情也就过去了。
好容易挨到宴会结束,奚王后已经迫不及待跟随北洹王去了书房。
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祁渺、祁池,不待二人行礼,已经扑上前去,搂住祁渺的肩膀,轻声道:“渺丫头,你可急死母后了。”
说完又转头看了祁池一眼,责怪道:“池儿也是,去了这么多天,也不会捎个信回来,你是要急死母后啊?”
祁池见奚王后虽然是责怪自己,语气里却甚是担心,心里一暖,忙赔罪道:“是祁池的不是,让母后担心了,请母后责罚。”
“责罚什么,只要你们两个能平安回来,母后就安心了。”奚王后边说边抹着眼泪。
祁渺向北洹王重重磕了一个头,请罪道:“是祁渺鲁莽,不该瞒着父王母后私自去南靖报仇,让您们忧心了,还请父王母后责罚。”
北洹王见祁渺脸色苍白,人也憔悴了许多,也没有再呵斥。只低头注视着祁池,厉声道:“祁池,你身为前锋营主将,擅离职守,论罪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