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晚风一缕缕袭来,驱散零星湿黏的热意,马路车流川流不息,安静的人行道不时传来虫鸣。
冬卉终究是跟过去了。
谈樱背着书包漫无目的闲荡,打算快到晚自习下课时间再折返校门口。
路边的公交站台坐着两三人,还有一张空着的长凳,她抬脚准备过去,长凳后的广告灯箱忽而滚动,明亮的画面出现一张楚楚动人的脸。
明眸皓齿,笑容清纯甜美,巴掌大的圆脸肌肤细腻光滑,嫣红的唇勾起右脸颊深深一点酒窝,俏皮又稚气。
单看这张稚嫩的脸,很难想象对已是二十五六的熟女年纪。这是某大牌企业新款手机的广告,邀请当红花旦舒旎旎代言。
代言。
舒旎旎名牌大表演系科班出身,大时就参与不少电视剧的拍摄,在前年上映的一部大制作科幻电影中担任女主角,电影大热,获奖无数,舒旎旎一夜成名,从十八线明星跻身四花旦之一。
直到那个让她身败名裂的绯闻被爆出。
谈樱失神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昔日两人迎着晚霞一起放回家、缩在一个被窝聊少女心事的场景历历在目。
画面倒退到最后,是那道瘦弱无骨绝望站在顶楼天台的凄美背影。
“我没有!”
“我恨你。”
女人冰冷无望的声音被夜风吹的破碎,她回眸深望一眼,而后在惊呼中一跃而下
谈樱猛地闭上眼睛。
十指交扣的手泛着铁青的白。
旎旎是什么时候和那个男人扯上关系的?
若是没记错,那则未拍起大浪花的花边新闻是在今年秋初报道,极有可能是旎旎与那人扯上关系的初端。
她要去京都。
不管一切来不来得及,都不能让前生那一幕再度发生!
南城#医院。
昏醒过来的殷杳看着镜中肿成猪头的脸,还有屁股一挨床就传来的难堪痛苦,气恼的扑进殷母怀里痛哭。
捧在手掌心长大的明珠被人欺负成这样,殷母也气得肝疼,“杳杳,你告诉妈妈,昨天晚上你去那里干了什么?”
要调取监控,却被告知昨晚附近的监控刚好坏了,派人去街上找目击证人,到现在迟迟没得到一丝半点消息。
难道她女儿就这样莫名其妙白白挨了场打?
殷杳扑在殷母怀里,边哭边思忖要怎么跟母亲解释。要是母亲知道她选了个偏僻的街道是便买凶收拾人,指不定要怎么教训她。
“杳杳,你跟我实话,现在欺负你的人找不到,只有你了昨天和徐恰去那里做什么,妈妈好理出头绪。”殷母又劝道。
殷杳深吸口气,昨天找人教训苏檀樱,人没教训成,她和徐恰反而被套麻袋打了,要不是司机迟迟没等到她们过来查看,被路过的混混起歹意拐走都有可能。
她有点怀疑,打她的人不是徐恰请的那几个太妹,就是侥幸逃脱的苏檀樱。
苏檀樱连杨美美都敢过肩摔,殷杳觉得苏檀樱能干出套麻袋这种损招无可厚非。
殷杳再三考虑,把昨晚的事一一了。至于收拾苏檀樱的原因,她只是对屡屡过来挑衅她。
殷母听完脸沉了沉,从那次苏檀樱害她闺女在警局蹲了两天,还变着法子要走殷家一间走廊,她就觉得那贱丫头心机不浅。
这回十有**还是她!
殷母后牙槽狠狠一磨,低头教育了殷杳几句:“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免得被人抓到把柄,你看你这次吃了多大的亏。”
殷杳哭哭啼啼了一会儿,才安静的睡过去。
殷母摸了把女儿泪潸潸的脸,咬着牙走出病房,吩咐一旁的秘书:“你查下苏檀樱昨晚的行踪,再叫老宗联系下苏氏企业的几个董事。”
哼,等她抓到那贱蹄子的把柄,非得给苏家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殷母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没想到刚到家就听到书房传出的怒声,殷百宗红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
殷母忙迎上去:“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殷百宗忍着怒气看她:“杳杳昨晚惹到谁了?”
殷母表情有点惶然:“怎么了?”
“谈得好好的地皮黄了,要不是副局拐着弯提醒我和段家那位爷有关,我到现在还不清楚缘由!你跟我去医院好好问问杳杳,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蠢事!”
“……”
殷母看了看殷百宗怒火滔天的脸,梗在心口的气愤变成一口窝囊气,咽不下去也作不出来。
谈樱和苏梓回到家,客厅里亮堂堂,苏敻和二叔苏质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茶几对面坐着殷氏夫妇,还有容貌一言难尽的殷杳。
谈樱眼底快速掠过一丝狐疑。
苏梓看到客厅里的“大场面”后,脸色急剧变化,一把拽住谈樱的胳膊。
不会不会是昨晚的事败露了吧?!
天啊,她会不会被爸妈打死,被大伯赶出家门!
谈樱淡定的把胳膊从苏梓猪蹄中抽出来,给了她个微妙的眼神,迈着优雅步子朝厅里走,礼貌的和几人打招呼。
走得近,能感受到沙发上两道怨毒的注视。
“哎唷,姑娘回来了!”最先看到她的是殷母,女人脸上挂起慈爱的笑。
苏敻也笑得朝她招招手,谈樱坐过去后,他声在耳边道:“你殷伯父殷伯母带着杳杳过来道歉,不准摆脸子,态度好点。”
声音虽,若仔细听也能听到。
不准摆脸子?
他们殷家还得看一苏家的脸子不成!
殷母脸色有些难看,殷杳更是气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早上刚醒来,屁股上的伤还疼着,就被她爸拉过来赔礼道歉!她找人揍苏檀樱不假,可现在被不知名人士揍成猪头的是她,苏檀樱这个贱人完好无损的,爸爸居然还让她亲自到苏家道歉!
保不准套麻袋揍她的人就是苏檀樱,苏家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殷百宗的话殷杳不敢不听,低着头站起来,屁股抽离沙发的那一瞬生疼的她皱起脸,声音也显得咬牙切齿:“苏檀樱对不起,昨天的事是我的错。”
咣地一声,殷百宗重重拍了下桌子,那气势就连苏敻也吓了一跳。
“殷杳,道歉好好道!你什么表情?”
殷杳:“……”
屁股疼皱下眉还要骂她?!
殷杳是被娇宠长大,很少被殷百宗训斥,更别提被当众不留情面的训斥,当即没忍住哇的哭出声。
殷百宗任她哭,不为所动的瞪着她。
从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位,殷百宗可不想因一点破事引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惨事。他的一双儿女,万不能成为作天作地的二世祖。
殷杳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外留,是中规中矩的富二代。
也就殷杳比较,家里宠的多。
殷杳虽憋屈,哭了两声只好继续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因为上次被关的事有些生气,被人教唆犯了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两次了!
她两次当众下面子给苏檀樱道歉!
这教训妥妥当的成为她人生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谈樱端正坐着,清澈的大眼认真看着殷杳,才脑子里想出的对策因殷家道歉的反转没了用处。
虽不知殷家是因何如此大张旗鼓的跑到苏家跟她道歉,谈樱欣然接受了。
“没关系,我一点伤都没受,倒是苏梓妹妹比我更委屈。”
殷杳:“……”
一旁隐形的苏梓瞬时成为焦点,忙绷直脖子。
在殷百宗严厉的注视中,殷杳吊着口郁气,转了向,闷声的也给苏梓道了歉。
跟苏檀樱道歉算了,反正不是第一回了,可居然还要跟苏梓这个懦弱的墙头草道歉!!
她脸还要不要了!
殷杳觉得今天比那年芭蕾舞比赛打脸输掉还屈辱。
苏梓受宠若惊又惴惴不安,当即慌乱站起来原谅昔日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殷家公主。
殷家公主的道歉她可受不起,可别把她记恨上以后再找她麻烦啊。
殷百宗领人浩浩荡荡道完歉,给足了苏家面子,顺带给苏敻谈了两个得利的合作项目才打道回府。
走时拽住送客到门口的苏敻,和声道:“新区那块地,烦请你跟修少捎句话,有事好商量。”
苏敻打了几句哈哈,一头雾水的拐进客厅,把谈樱单独叫进书房。
殷百宗一家过来他才知道,原来苏檀樱两人昨晚不是遇到流氓,而是被殷家千金故意买凶揍人。
他女儿懂事啊,怕给家里惹麻烦特意瞒住他。
这点事情殷百宗犯不着下面子屈尊过来道歉,他琢磨殷百宗刚才的话,想明白肯定是段家那位爷出手做了点什么,殷百宗不想得罪段家,采取明智的迂回战略先来安抚他苏家。
苏敻乐不可支,女儿给力,真抱上段家老二这只粗大腿了!
谈樱看着苏敻乐得跟二傻子似的脸,不着痕迹蹙了蹙眉。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檀樱啊,你殷伯父特意过来道歉,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修少面前几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苏敻语重心长道。
谈樱眉梢挑起,神情懵懂道:“殷伯父过来道歉,是因为段先生?”
“应该是的。”
“……”
段混人果然无时不刻阴魂不散。
看来她那天就算毫无准备,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种被大佬暗搓搓保护的感觉,怪异的让谈樱眉头又簇了蹙。
接着致的脸黑了黑。
那她拿斧头追人和套麻袋的操作该死,这个偷窥狂!
“檀樱啊,”苏敻的谆谆呼唤把她拉回现实,“上次给你提的宴请修少的事,我看还是你去。”
“……”
谈樱无辜的看着苏敻堂而皇之的脸,心底唾弃的想骂娘。
苏敻也有点抹不开面子。
要不是实在联系不上行踪不着调的段二少,他也不想做个出尔反尔的父亲啊。
“听爸爸话,男人要哄哄才能把他吃的死死的,你亲口去请,他高兴还来不及。”
“……”
谈樱深刻怀疑苏敻上辈子是做老鸨的,成天都教她些什么破玩意儿。
乖女儿人设暂时还要维持下去,她乖乖应了。
回卧室沐浴洗漱完毕,谈樱呈大字躺在软乎乎的床上,掌心握着手机,白皙透粉的脸严肃板着。
等过了这五天再去联系他,应该
不算特别打脸吧?
只是郑端伟的事该怎么下手。
她不可能无凭无据的跑到警局有人会劫车,百分百会被当做神经病打出警局大门。
当年新闻报道的是押送车被失控的集装箱货车迎面撞到,救援时受了轻伤的郑端伟趁机逃跑,慌不择路又被一辆私家车撞倒,当场一命呜呼。
死的有点倒霉,但绝对不是巧合。
谈樱躺在床上琢磨来琢磨去,暗暗下了某个决定。
……
军区部队。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还有某位大佬。
黑暗中段修与一双漆黑的眼眸被手机荧屏照得亮森森,翻了会照片,视线停在页面的一个对话框。
谈樱的微信昵称是一个草莓图案,他把备注简单明了的改成“宝贝”。
他已经三天没见到他的宝贝,三天没跟他的宝贝过半句话。
非常极其的不爽。
阎王爷冷着脸闭目养神了三时,脑中翻来覆去还是那张傲娇的俏脸,烦躁之余,噌地从床上坐起。
阎王爷不高兴,鬼们铁定要遭殃。
于是,凌晨三点,一声号角划破宁静香甜的黑夜。
特么紧急集合了!
安静的宿舍楼顿时响起窸窣急促的下地穿衣声,这种事时有发生,尤其是在集训期间,个别兵蛋子虽心有抱怨,还是急匆匆的随大部队下楼集合。
前两天秦首长“不心”漏嘴,此次集训表现突出的人,除了有机会进红鹰特战队,还有参加国际特种兵竞赛的资格。
但凡有点追求的,都想把握住这次机会脱颖而出。
宿舍楼下,人高腿长气势绝的男人冷着张俊脸站在台阶上,背手掐表等着绿油油的一从兵集合。
最后十秒,低沉可怕的悦耳嗓音还做起直播,落在后头的几人拎着裤子在“5、4、3、”的倒数声中抖着手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