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密沉寂的黑,一眼望不到头。
谈樱睁开眼时,迷迷蒙蒙只看见一扇高高的天窗,静寥无声的空间,那薄薄浮动着微粒子的白光,是整个黑暗空间的唯一光源。
天窗很高很高,看起来离地面很远很远。
她动了一下,头挨着坚硬冰凉的地面许久,从脖子到腿都僵硬到丧失知觉。
缓了好一会儿,身上才穿来酥酥麻麻的麻痹感。
两只手被粗麻绳捆在身后,脚踝也被绳子紧紧束缚着,她现在就像被猎人捕获的待宰羊羔,被捆扎成一团,丢在不知名地房间。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谈樱才勉强看清这间空旷、满是腐朽味的仓库。
偌大的空间,除了她好像什么也没有。
天窗泄进的光稀薄又浅,根无法够到角角落落。
她艰难的坐起来,往暗处挪了挪,离了稀薄微光的照拂,空气好似更阴冷了。身上单薄的卫衣,根无法阻挡秋末阴寒的侵蚀。
对没把她嘴巴封上,想来困住她的地偏僻无人,至少是鲜有人迹。
站起来后,远在天际的天窗没有印象中那般高远,距离地面约莫三米半的模样——这种高度,相对普通居民房来,也是很高了。
双脚被捆,她只能碎步走试图把绳子弄松些,或蹦蹦跳跳,把仓库打量了大半。
和最初的感觉一样,仓库里除了她,什么也没有。
只天窗斜对的角落处,铺了一张白纸,纸上有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
谈樱蹦到矿泉水和面包前,秀眉紧拧。
那个驾车的年轻男人有同伙,这点毋庸置疑,可她没料到,当时以为的开车门的热心群众,竟是蛰伏在暗中的读书。
她当时被迷晕了过去,但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是女的。
把她囚困住,却暂时没下杀手。
这种恶心手法多么雷同!
若她是真正的苏檀樱,而不是前生遭受到相似折磨的谈樱,恐怕根想不到这种关联。
她捏紧拳头,又紧张又兴奋,褐眸透出冷冷杀意。
那前生害死她的罪魁祸首,终于浮出水面,主动送上前来!
只是对显然是个聪明人,前生杀了她没留下把柄,现在又悄无声息拐了她。谈樱蓦地忆起,在那个满是血腥味的地下库,牵着恶犬出现在门口的女人。
随着往昔记忆的恢复,那女人的身形在脑中勾勒地也愈发深刻。
她不是谈晚笛。
谈晚笛不过是把手枪,作为被推出来的工具,挡在那人面前。
那人不仅认识谈晚笛,还认识岳襄,身份背景定然不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有钱有势,不然怎么使唤得了如此多的魑魅魍魉替她做事。
既是女人,还屡屡针对段修与的身边人,也就是她人,谈樱怀疑,女极有可能是对段修与爱而不得,爱之深切,没准是又爱又恨。
都为他做到血刃无辜之人了,那得是何种深沉痴狂的感情?
谈樱冷笑,又觉悲凉。
她坐下来细细回忆。
作为谈樱,她四岁认识五岁的段修与,后来一起上同一所幼稚园同一所,从来都是一个班,除了不住一个家,可以是形影不离,青梅竹马,直到五年级,段爷爷一声令下把他提溜到了国外。
再相遇,便是她在南城借读的高一暑假,那少年跃了顶楼栏杆,极其张扬地出现她面前。后来她重返京都一中念高二,两人又是一个班。
除去那分别的六年,谈樱可以对他无所不知。
喜欢他的女生如过江之鲫,明知前是崖还疯狂往里跳的胆大女生有过那么几个,不痛不痒地找过她麻烦,后来被他摆平了。
但凡是勇于追求段修与的女生,谈樱都认识,印象中,好像没有家世顶尖、头脑足够聪明到玩弄人命的。
也可能是当年她对情敌加了滤镜,自然而然看轻对几分,到现在要利用信息时,掌握起来有点不真切了。
坐着想了会儿,谈樱又绕着仓库走了一圈,发现一件趣事。
仓库没有门。
至少下面是没门的。
这应该是间半地下室仓库。
谈樱抬头望向唯一透光的天窗。
门的位置应该就在天窗那了。
她走过去,发现天窗下的那面墙果然有梯子被卸下的痕迹。
对怎么把她弄进来的?总不能是丢下来的。
费这么大劲折腾,不会是想用神折磨这招先把她逼得半死不活,最后再痛下杀手?
谈樱怀疑那女人有心理疾病,否则怎会如此歹毒,以折磨人为趣。
也有可能是因为警和段修与的人穷追不舍,对还没找到洗脱自己嫌疑又能干掉她的法,只能先把她扔在这。
只有一瓶水和一个面包,还绑了她的手脚让她只能看不能吃。
呵,果然心狠手辣。
既有梯子被卸的痕迹,那墙上也留下些金属锐利物,哪怕就一点点,铁杵磨成针,她就贴着墙使劲磨,就不行不能把手上绳子磨烂!
按口渴程度和肚子的饥饿感,谈樱推测她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现在可能是第二天的早上。
谈樱不知疲倦的磨着绳子,天窗也短暂的照进太阳光过,她估摸的时间没有错。
等到日渐西沉,仓库再度冷了下来,谈樱渴得不行,只能放弃不知何时才能磨烂的绳子,蹦到墙根,把矿泉水瓶夹在膝盖间,折下腰,艰难地用牙拧开瓶盖。
过程漫长磨人,等她喝到第一口水,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笨蛋段修与!都一天一夜了,居然还没找到她!
等到她出来了,一定要把前世今生的仇人大卸八块!剥皮抽筋!
不是喜欢玩囚禁PLAY么,她就把人关到不透一丝光的黑屋,每天只给一口水和一块狗粮,神上折辱!尊严上践踏!
谈樱愤然脑补了许多场景,将紧张躁郁的情绪平复,天也黑了下来。静地阴森的仓库变成了她口中的黑屋,暗到连自己的腿都看不到。
迷迷糊糊睡过去。
忽而,仓库里响起凄惘低迷的哭声。
谈樱是被惊醒的。
那哭声很细很冷,充满怨恨凄厉,加上仓库自带的景音响效果,谈樱觉得自己像是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杜比影厅看《鬼铃》+《咒怨》+《死神来了》升级版。
作为一只有八年阿飘资龄的美少女,谈樱告诉自己,被同行吓哭是一件很丢人很掉价的事情。
谈樱轻轻睁开眼。
看到了满仓库的“同行”。
妈的。
还要什么优雅形象,只是爆粗口已经很显胆肥了!!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能看到这么多鬼!!
老的少的,民国风的古风的,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大杂烩般,应有尽有!好在都是土鬼,若是跑个英日美的进来。
她可能会打算撞墙自刎。
谈樱保持镇定。
好在这些西只是或飘或悠荡,个个双目空洞,仿佛没看到她这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她扭着脖子,心谨慎地朝不断发出哭声的位望去。
那女鬼一袭白裙,抱膝蹲在角落,青白着一张脸,空洞洞地瞪着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那哭声愈发凄厉,流出一串串血泪。
谈樱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至。
至的头顶,正有一只铁青的手紧紧扯着她的头发。
谈樱目光幽幽左移,那男人裹着青黄色古装,伸着长舌,阴厉瞪着眼,赫然是那岳襄。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谈樱蜷缩双腿,试图把身体团在一起取暖,可仓库愈发的阴冷,至的哭声愈发响亮凄惨。
而身边飘浮的一个个不明物体,隐隐给她一种奇异地熟悉感。它们相互碰撞,营造出一波攻击一波掩护反抗的奇异局面。
谈樱霍地觉得脑袋炸裂般的疼。
……
谈驹白办完事,被强行叫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见到段修与,他自然摆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叫我做什么?”
段修与不似往常在他面前的不可一世,那张俊脸阴沉骇人,严肃冷然,谈驹白立马感到事情不同寻常。
段修与把笔记转了个向,视频画面正是他在酒店乘坐直梯的一幕。
“怎么了?”谈驹白不解道。
“你对你身后的两人有印象没?”段修与似是压着冷意话,声音微哑。
谈驹白眯起眼,瞧了下他的脸色,斟酌:“有点吧。”
“你还记得这男人的样貌特征吗?”一旁顾深插话道,又叫谈驹白先坐下。
谈驹白心头一凛,眯眼问:“这是怎么了?”
“修与的女朋友,被这个人带走,失踪了。”
“……”谈驹白嘴巴张了张,震惊有,疑惑有,还隐隐有一丝不安。他若出当时便发现那男子不对劲,却又因事不关己而高高挂起——
他可能会被段修与当场打死。
段修与却比谈驹白想象中敏锐的多,等视频播放到他出电梯回头看的动作,冰凉出声:
“你发现了吧,发觉这人不对劲,却又懒得管闲事。”
“……”
场面一片寂静。
段修与转头,讥诮冷漠地注视他:“谈驹白,你会后悔今天的置身之外。”
谈驹白一时哑口无言。
来,这也并不能怪到他头上,毕竟谁也没料到,那男人真是个敢下手的穷凶极恶之徒。
顾深让他把印象中歹徒的样貌特征描述一遍,一旁的警员在案上记录。
“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着西装略大,牌子阿玛尼的,面部五官很僵硬,我随意扫了眼,像是烧伤后进行整容修复的后遗症。”
谈驹白蒙冤坐牢时,有名狱友身上和脸部有大面积烧伤,正好是这种情况,所以他一眼便看了出来。
顾深皱眉:“穿着阿玛尼,绑架人?”
段修与:“衣服应该是主谋给的。”
谈驹白顿挫开口,有意嘲讽:“我,怎么跟你沾边的女人都逃不了被绑架这档子破事,段修与,我劝你好好肃清身边的人,不然谁能知道你当时不在酒店,还能正好把人家姑娘忽悠走。”
“……”
房间再度陷入死亡般的寂静。
握笔记录的警员手都有点抖。
顾深知道,谈驹白是想到了自家妹妹,当年谈樱的遭遇,有一半原因是有人想拿谈家下菜,另一半却是冲着段家。
在当时的情况下,段修与是个“死人”,谈驹白虽怨,却也怪不到他头上,更多的是憎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束手无力。
如今有个年纪比当年自家妹妹还上几岁的姑娘再度遭遇同样的事情,谈驹白只稍一想,立刻怀疑当年害死她妹妹的主谋兴许就是现在这个幕后凶手。
他上半身前倾,双肘搭在腿上,冷然和段修与对视:“这姑娘要是再救不回来,你他妈就真是个窝囊废了。”
段修与浑身肌肉绷成一块块,像只濒临爆发边缘的雄狮,闻言,无闻无度的扯了下唇。
“你放心,我会把人扯出来,扔在你面前随便弄。”
谈驹白:“……”
他妈那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亲戚,跟我放不放心有个屎子用!
两人针锋相对了几句,段修与手下的人先传来消息,在京郊稍偏远些的镇发现了一辆弃车,疑似被歹徒遗弃的轿车。
段修与、谈驹白和顾深赶去时,那辆车刚被打捞队从条又脏又丑的溪中打捞出来。
搜查员从车里找到些西,还有一个卡在座位缝隙里的发卡。
银白色的复古珍珠发卡,是由此他们一起逛商场时买的。段修与把发卡握在手掌心,微微发颤的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安与沉痛。
顾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既然车子扔在这,人就不会走得太远。”
这里虽离京都不算太远,却很偏,一座山丘连着一座,有很多贫困村庄。
有的还是臭名昭著的人口拐卖村,虽被整治过,可太平盛世之下,仍未可避免的藏着些无法清除的肮脏勾搭。
为保万一,段修与让自己的人和警的人一起挨家挨户排查。
既然在这里失踪,那两人带着一个姑娘肯定逃不远。
段修与唯一担心的是,对被逼急后杀人灭口。他虽相信他的女孩聪明灵敏,可对是个更为心思缜密的恶徒。
他暗中不断调查了三年,始终没抓到那人的把柄,没想到对再次出没,却是在他百密一疏掉以轻心时,再度绑走他心爱的人。
这回他在她身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