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昼短夜长,易欢醒过来时,天还是黑的,她还在坑里,浑身冰凉,感觉血都要凝固了,“有,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她以为她喊得很大声,可实际上,声音在喉咙里转。
“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易欢又喊了几声,除了呼啸的风声,没有人回应她。
易欢侧耳细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人,知道不能指望别人来救,只能自救了。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确定四肢仍然俱,并无大碍,不过头痛得厉害。易欢发现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土坑,在坑壁上有许多突出来的石头,开始往上攀爬。
易欢耗尽身力气,从坑里爬了出来,瘫坐在地,一双白嫩的手被石头划得是细碎的伤口,却因为寒冷,被冻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不停地在颤抖,环顾四周,依稀还能看出是她滚下来时的那个地,可是坡上似乎没人。
“就这么走了?也不找找我这个被挟持的人?太不专业了。”易欢喃喃自语道。
“嗷嗷嗷”远处传来了野兽的叫声,易欢被吓得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坡上爬,边爬还边调侃自己,“果然是老虎来了,就没瘸子了。”
可是被野兽吓出来的力气是不持久的,脚软手软,易欢几次踩失足,狼狈地滚下去,弄得浑身满是泥浆和雪水,衣裳也被灌木丛挂得破破烂烂。过程很艰辛,好在结局还不错,易欢爬到了坡上,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坡上那几具尸体。易欢分辨不出,死的人是奸细,还是已的人,皱起了眉,茫然四顾,“我现在该往哪边走?”
“嗷嗷嗷”野兽的叫声听着似乎近一些了,易欢恐惧地抱紧了自己,“这里血腥味这么浓,我不能留在这里。”往前走不知道通向哪里,充满了未知危险;往回走,找到铁轨,沿着铁轨去那个站,似乎比较安。
这条路,先前被人挟持,走得胆颤心惊,现在一个人走,心惊胆颤;易欢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先前李志成动手的地,意外地找到了颜烛枝的掉在那里的包。包里有几块花生糖、三块大洋、五张国民联合银行发行的一元纸币、一瓶香水和一盒鸭蛋香粉。
“不知道我的包掉哪里去了?”易欢叹气,她的包里有枪,可以用来防身的,塞了块花生糖在嘴里,走了大半夜了,体力已到极限了,可惜还不能休息。
易欢把钱贴身藏好,辨认了一下向,继续踉踉跄跄地前行;路漫长的让人绝望,老天爷似乎还觉得不够,雪又再次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增加易欢逃亡的难度。就在易欢以为她会累死在这条路上时,看到前有亮光,虽有可能望山跑死马,但终归有了一点希望。
怕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易欢又塞了块花生糖在嘴里,还抓了把落在石头上面的浮雪吃,凭着意志力,一步一步往前走,大约又走了半个时,天上的启明星出现了,易欢也看清,那盏灯是站台的指引灯。
又困又累的易欢双腿一软,跪了下去,“终于让我走到了。”声带哭腔,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昨晚那么累的。
不过虽然易欢很想立刻找人求救,但理智告诉她,必须谨慎,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万一有人起歹心,她这一夜的辛苦就部付之流。
易欢休息了一会,爬起来往里面走去,站很,就一间半房,在那一间房的门上挂着锁,从窗户的空隙往里看,里面没有人,那半间房应该是厨房,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吃的?饥肠辘辘。
“没办法了,只能做一回贼了。”易欢取下别在头发上的发夹,去捅锁眼。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事,不过因为这锁好开,易欢两三下就将锁给捅开了,吱呀,推开门,里面有股热气,易欢打了个寒颤,灶膛里没有火,不过灶上还能感觉到有热气,这表明站里有人的,只是不知道去哪了?
易欢翻找了一下,居然让她找到了三个荞麦馍馍;这种粗粮,她活了两世都没吃过,可现在得用它来充饥,想想有点心酸。咬了一大口,却有点咽不下去,噎喉咙。不过吃不下,也得吃。
“你这个偷儿,好大的胆子,大白天的就敢跑到这里来偷西,看我不打死你。”一个暴怒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易欢抬头一看,是个黑瘦的老头,手里提着油灯,立刻道:“我不是偷,我是逃荒的灾民,我跟家人走散了。”临时想的辞,这下派上了用场。
“是姑娘家啊。”门口又出现一个人,是个矮胖的大饼胖老妇人。
“大爷,大娘,您们好,我知道我不该捅开锁,进来拿西吃,可是我实在是太饿了。”易欢边边后退,在靠墙的地,有根烧火棒,她可以拿来防身用。
“不过是几个荞麦馍馍,你吃了就吃了,只是姑娘啊,你和家人这是要去哪呢?怎么会走散呢?”老妇人问道。
易欢继续编谎话,“我是去蓟州城投亲的,昨儿下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兵痞,凶神恶煞的,为了躲避他们,我从马车上掉了下来,就这样和家人分散了。”
“哎,原来是这样,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老妇人问道。
“大爷,大娘,您们知道怎么去蓟州吗?”易欢右手伸到后面,握住了烧火棒,心稍安。
“你打算一个人上路?这兵荒马乱的,太危险了。”老妇人不赞同地道。
“不去蓟州,我就没地可去了。”易欢垂首,一副无措的模样。
老头守着这个站,收入微薄,老妇人虽然同情易欢的遭遇,却也不能收留她,叹了口气,“老头子,你怎么办才好?”
那老头想了想,道:“上午有火车经过时,你上就去,能搭一段路,就搭一段路。”
“我看到那些兵痞把铁轨挖断了,火车还能过来吗?”易欢抬头问道。
老头双手一拍,“我呢,昨儿一晚上,都没听到汽笛声,敢情是那些兵痞把铁轨挖断了,我得去镇上发个电报,让人去把铁轨弄好。”
“大爷,这里离镇子远吗?”易欢问道。
“不远,也就三十里路。”老头笑道。
易欢嘴角抽抽,好吧,比起她昨晚走的路,三十里路的确不算远,“大爷,我能不能跟着您去镇子里,然后找车去蓟州?”
老头还在犹豫,老妇人答应了,“老头子,今天都腊月二十一了,我也要去镇上买过年货,我们就带着这姑娘一起去镇子上吧。我记得镇上的余家要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往蓟州,送年货给他亲家的,或许能捎带这姑娘一程。”
“谢谢大爷,谢谢大娘。”易欢立刻顺杆往上爬。
两老收拾了一番,还给易欢收拾了个包袱,然后领着易欢往镇子里去,老头在前面走,易欢柱着一根棍子和老妇人跟在后面。易欢对两人的戒备之心还没有完消除,借口脚疼,拿了根当拐杖的棍子防身。
这时,找不易欢的少霞,快急疯了,“四姐,四姐。”
“没有看到尸体,那就表明七弟妹还活着,这里找不到,我们一路寻过去,一定能找到七弟妹的。”王红存着侥幸之心。
一行人在周围又找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只得原路返回,沿着铁轨往前行;等他们走到站时,已近正午,易欢跟着两老刚到镇上,“高大爷,杨大娘,我们找个店吃点西吧。”路上聊了天,把两老的姓氏给问了出来,她编了个假名,自己叫高乐。
听到易欢这名,杨大娘笑道:“真是巧了,不定你和我家老头子,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高老头急着去发电报,这个镇不大,唯一的电报机由镇长亲自管着,杨大娘则道:“吃饭不耽工,先吃了你再去发电报也不迟。”
三人往街上的店去,他们刚刚转过弯,三辆汽车和两辆坐着士兵的拖拉车远急速开过,颜子康和颜子回就坐在第一辆汽车里。
到了面店,易欢点了三碗阳春面,六分钱一碗,三碗才一毛八分钱,易欢掏出一块钱,递给店老板。杨大娘看着那钱,目光闪了闪,“乐丫头,让你破费了。”
“能遇上高大爷和杨大娘,是我的幸运。”易欢挺感激两人的,要不是他们,她上哪里知道这里还有个镇?
吃完面,高大爷去镇政府发电报,杨大娘领着她去余家;余家是镇上的大户,住着镇上最好的一栋大宅院。正门,她们是进不去的,去的是后门,见那门子认识杨大娘,易欢紧张地握紧了棍子,她不敢进去,她害怕里面是狼窝。
杨大娘笑了笑,问道:“贵府送年礼去蓟州的车子可走了?”
门子问道:“收拾好了,正要走,怎么,大娘这是要搭顺风车?”
“我不去,送我这个侄女过去,我女儿前不久托人回来有个什么服装厂要招人,我这侄女想去做工赚钱。”杨大娘笑道。易欢讶然,没想杨大娘会跟别人这么。
“这快过年了还招人啊?”门子诧异地道。
“听要赶工,人手不足。”杨大娘编起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话间,从里面走出一个壮汉,冲着杨大娘喊道:“姑母,您过来有什么事?”
“秋生啊,今年还是你押车去蓟州吧?”杨大娘问道。
杨秋生笑问道:“是的,姑母可是有西要捎给表妹?”
“不是捎西,是让你捎个人,这是你姑父的侄女,要去蓟州找你表妹。她这也算是你表妹,你一路上可得好好照顾她。”杨大娘笑道。
“姑母,您放心。”杨秋生看了眼脸上脏兮兮的易欢,这个表妹出门怎么也不洗个脸?
“表哥好。”易欢挺上道的。
“你在这里等,一会车就出来了。”杨秋生叮嘱了一句,和杨大娘又了几句,就先进去了。
易欢拉杨大娘到一旁,将刚才面店老板找给她的八毛二分钱塞给杨大娘,“大娘,谢谢您。”
“这钱你留着旁身吧,丫头,出门在外,心谨慎是对的,我们能遇上,也是一种缘份。”杨大娘拍拍她的手道。
易欢脸微红,知道杨大娘看破了她的防备,道:“大娘,钱,您拿着吧,我身上还有,虽然不多,却足够撑到我回蓟州。”
杨大娘想了想,把钱收下了,“好吧,丫头,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这时,三辆马车从侧门里出来了,杨秋生在第二辆马车上,“姑母,表妹。”
“秋生啊,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表妹啊。”杨大娘边叮嘱边扶易欢上了马车。
“姑母,您就放心吧。”杨秋生等易欢坐进马车里,抖抖缰绳,催马前行。
马车出了镇,杨秋生听到车内传来了喷嚏声,道:“表妹,左边箱子里,有被子,你拿出来盖着,别着凉了。”
“哦。”易欢答应了一声,打开木头箱子,从里面拿出那个厚重的被子。
余家虽然家大业大,也算体恤下人,但也不可能给新的棉被给这些下人用,被子里的棉花都**的,盖在身上一点都不暖和,当然比不盖还是要好那一点的。
“哈啾哈啾。”易欢的喷嚏是一个接着一个打。
傍晚,马车停在了一个歇脚亭外,杨秋生跳下马车,道:“表妹,外面冷,你就不要下来了,一会我端姜汤过来给你喝。”
“谢谢表哥。”易欢鼻塞了,声音嗡嗡的。
等易欢喝完姜汤,吃了些干粮后,她开始咳嗽了,她知道病情有些加重,可随身没有药,只能凭着自己的抵抗力硬扛过去了。杨秋生还真相信了他姑母的话,尽心尽力地照顾易欢这个便宜表妹。
这时,杨一华一行人和宋瀚一行人遇到了,得知易欢不知所踪,杨一华头大如斗,“七少夫人怎么会不见得?”
宋瀚把事情简单地了一遍,杨一华脸色微变,清查时,他排除嫌疑的第一人就是李志成,万没想到李志成藏得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