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花容失色的老女人女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亭子,看着突然调转马头仓皇震蹄狂奔起来的马车。
刘湘君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苍白地僵立着,仲民神色复杂地怔在那里。
车夫的技术非常好,提速停止一气哈成,车里的兰清若只是心跳加速,几乎没感觉到什么不妥。车夫把马车停稳,马上跳下车,跑着去把飞出去的梳子拾起来,恭敬地递进来。
兰香忙为兰清若重新梳好头,原为了配合身上庄重的服饰,头上插了根点翠的簪子和一把鎏金古梳,兰香看了一眼被兰清若攥得紧紧的簪子,打开巧的皮箱拿出一串五的玉石步摇,兰清若立刻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下了车,兰清若稍事整理,叫过车夫,急忙走到仲民面前,一脸急色,“表弟,今天实在不成样子,我把他带来,你想怎么罚都行。”又转向车夫,“你虽是老爷安排的,我也不能姑息你,你是怎么驾车的,是要弄出人命么?”
车夫一脸愧疚地拱手站着,不住地告罪。
“你的车夫你也别怪他,实在是我们太不像话。”兰清若眺目望望马车消失的向,“先送你们回去,你表哥看不到我们会找过来的。”
“那不是我们是的车!”仲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嘶了一声,“来时就在这里,以为是在等人,就没在意。”
“是么?!”兰清若松口气,“那这个车夫和我们的可没法比。我看马车和马都不错。”
“马是退役的战马,的确不错。”车夫嘟囔道。
“怎么配了个不着调的车夫,可见主人虽然有钱,却不懂良驹易得,不懂驾驭就是祸端。”
“表嫂的是。”仲民心不在焉地拱拱手。
“那我们得找到这辆马车呀!”兰清若对车夫,“怎么也要上门道歉,我们的车上有徽标,别让人记恨梅家,给老爷找麻烦。”
“好找。”车夫声,“雅安才多大,找个马车不难。”
“那就交给你两天时间,如何?!”
“够了,姐,放心,我一定将功赎罪。”车夫躬身退后。
兰清若扭头笑容可掬地走向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她已经回到亭子上端坐着,左右各两名丫头,身后四位中年仆妇,亭子下还站着四五位彪悍的婆子。
“是姨母么?”她站在亭子下福了福。
“这是我母亲,母亲在姐妹间排行第三,你该叫三姨,表哥的母亲排行第二。”仲民跟过来介绍道,“母亲,这位就是表哥的未婚妻兰姐。”
梅效白的母家姓姚,仲民姓刘,这位刘姚氏既没叫兰清若上前,也没走下来的意思,只是微抬着下巴,半阖着眼睑,“效白活了二十多岁,一向顺顺遂遂,没什么大波折,我初还想着是不是今年他犯了人,得替他去菩萨面前许个愿,点一盏长明灯,看到你,我算明白了。”她的声音冷清刻薄。
一股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愧疚无可抑制地又浮上心头,别人或许不明白刘姚氏的意思,她却再明白不过,梅效白最近的一切无妄之灾都来自她,只要她的危险不解,他就将随时被危险攻击,几乎不用猜测,在不久的将来,他依然会有难以预料的祸端。
兰清若掩去眼里的复杂神色,笑着扬起脸,“三姨这话我不赞同,谁他一路顺遂了,要是顺遂,怎么还会有我。”
众人都是一愣。
“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夫人,女儿被岳家收养,留下一个疯子需要他照顾,家里、、、、、、”家里被外人盘踞着,被过去笼罩着,他像生活在云头之上的鸟儿,天空很大,却无处落地。“三姨真的知道你这个侄儿么?!”
“你、、、、、”刘姚氏怒极。
“母亲!”仲民上了两级台阶,拦在兰清若面前,“好只是看看,您怎么了?!”
“娶妻娶的是家宅安宁,她还未入门就带给效白厄运,我怎么能、、、、、”刘姚氏起身躲开仲民的阻拦。
“我们姐还不一定嫁呢!”兰香自觉知道内情,一脸鄙视。
“兰香!”兰清若呵斥,又对刘姚氏福了福,“夫人,我们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没有意义,因为我做不了他的主,您也做不了。”
“我是长辈,我怎么做不了?!”刘姚氏往前冲了两步,被仲民拦住。
“如果您能做主,当年老爷娶向家大姐时,您怎么没话,如果我没猜错,当年您就该,可却为什么不?!”兰清若鄙视地哼了一声,“我这人很好话,可也是别人不自讨没趣。”
“你年纪、、、、、、”
兰清若弯弯腰,“夫人还有话要么,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
“丫头,梅家可没那么好混?!”刘姚氏喊道,“你知道向氏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兰清若转头就走。
“对不起,”仲民追过来,“我不明白爹娘这些人为什么一见到儿媳就像见到仇人一样,我大嫂也一样被她天天训斥。”
“仲民!”兰清若侧眸看了一眼一脸丧气的刘仲民,“你怎么看当今局势?!”
“局势?!”他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兰姐身上的雍容美貌和脸上的清冷极不相称却又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就像她与‘局势这样的词不相符却绝对不冲突一样,“怎么,怎么会问这个?”他突然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回国自然不是成归国,而是被国内的形势吸引回来的吧!”兰清若自己也好奇,以前即使被表哥天天熏染,她也对此不感兴趣,听多少回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可自从和梅效白在一起,只听他了几回,国内的局面似乎像一幅清晰的画面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自然是。”刘仲民低下头。
“我与你表哥回雅安时见过你的谭表哥,他现在是陈大秀的副官,想求见汪才,加入他的联军,想与张连生革命党形成鼎足之势,可汪才失踪,下一步陈大秀何去何从还是一个未知数。”兰清若起顺溜,“清庭已是强弩之末,中国的未来你看得清么?!”
“没,没想到表嫂对局势看得这样通透!”刘仲民磕磕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是我通透,而是你表哥通透!“兰清若,”你可能听你谭表哥过,我不仅与武仁合有关系,与杨主张也关系匪浅,我这样复杂,你表哥是个商人,他怎么会把我留在身边?!“兰清若斜睨着他,笑道,”他可不是傻子。“
刘仲民沉默不语。
”我托大告诫表弟一句,“兰清若站住,瞄了一眼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刘姚氏,”这个时代不是干些鸡鸣狗盗,替人打打下手杀个人就能成事的年代,表弟可好好思量思量,别辜负了这个时代。“
”我、、、、、“刘仲民的脸突然红了,转瞬又煞白一片,额头汗淋淋得。
”想必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兰清若指指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刘湘君。
”我、、、、我怎么会知道?!“刘仲民没有底气。
”你身上有纨绔子弟的习性,虽然不知是真的,还只是表面现象,这种人喜爱搭讪女子,你却对湘君视而不见。她人漂亮又洋气,正是你们这种男子追逐的目标。你对他的态度完是回避的。“兰清若呵呵两声,”告诉你实话,想必你也知道,她曾想杀我,但她现在又是被人灭口的直接目标,她也明白自己的险境,只能和我绑在一起。而我呢,被人稀里糊涂地追杀,我不希望、、、、、、你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用完就毁。“
刘仲民嘴唇哆嗦了两下。
”你、、、、、告诉那个人、、、、、、“兰清若眯起眼睛,”别逼人太堪,再逼,就难保会出什么事!好自为之吧。再见。“兰清若已经走远。
”清若,“刘湘君僵硬地躲在车厢角落,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你真厉害。“
”人之将死,蝼蚁也能撼树。“兰清若突然有些怅惘,和梅效白在一起时,她从没有这种苍凉感,可现在一股末日逃生的紧张和酸楚笼罩着她,让她慨然死亡很近,但并没什么可怕。”我能发现危险是因为我努力求生,你发现不了,是因为你消极抵抗。我再最后一遍,我死,你必死,我活,你才能活,别拿出与你无关的态度来。“
”姐的没错!“春娥眼里流露出佩服的神情,插话道,”那匹马被动了手脚,只要车夫的手一动,它就会狂奔过来,谁知被兰姐占了先手,一下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那那位表弟?!“刘湘君缓和了些。”知情?!“
”不知道!兰清若情绪很颓废,她的脑子还停留在刘姚氏对她下的定义,无论她找出什么理由,她也得承认她的对,她也不能回避只要有她在,梅效白的厄运就无法躲避。
他是这样无辜,这样无辜!
“姐!”兰香挨过来,嚅嚅地不相信,“我听了半天,怎么是、、、、、、有人要杀姐?!”
“只是误会!”兰清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兰香。
兰香是兰家丫头里有名的好人缘,不仅和自己的大丫头兰草关系极好,还与江家老太太的大丫头江红很亲密。兰草现在跟在江怀远身边,江怀远的母亲守寡多年,江怀远对她几乎从不违逆。
“这个、、、、、”兰香张口就要骂。
“兰香!”兰清若附耳对她了几句。
兰香眼睛一亮,拍拍胸脯,“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