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的一片惊呼声中,墙外终于有几人攀上围墙,待弄明白了状况,有人去报信,有大胆的人已经跳进来看起了热闹。
夫人带着兰清若几人只好躲开,也顾不上火势依然未减分毫的危险回头往外院走。
待她们终于走过内外院交界的垂花门时,才发现门口已经被陈大秀的人封死,有多家女眷都被封在内院,家人焦虑地等在门口,不敢大声骂,却也难掩气愤。
待登记了姓名,报了住址,又找了证明人,好半天,兰清若才被放了出来。
梅效白刘湘君也在等待的人其中,看见她大声喊着就奔过来。
兰清若心里不出什么滋味,兴奋恐惧种种情绪交织着把她的心口填得满满的,但有一点她明白木楼里的阴谋原是为她准备的,变成如今这个结果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出现了变数?!
梅效白拉过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几次跨道树丛,她的裙摆破损严重,有几绺还拖在地上。“没事吧?!”他问。
“没事。”兰清若避开其它人向他眨了下眼睛,“老爷呢?”
“我自然也不错。”他也眨了下眼睛。
兰清若怔了一下,突然问,“李微水怎么样了,她可好?”
“那里!”刘湘君插话,“让人匪夷所思。”
不远处,李微水和母亲相互依偎着凄恻地坐在地上,头发被火星燎过,脸上满是黑灰,手上只抓了个包袱。
“没出事就好。”她没问林秋白。
大火终于熄灭了。从内院出来的人被圈在一边,四周有卫兵守着。家人只好退后等着。
兰清若贺仁惠夫人还有两位太太站在一堆,虽然历经生死狼狈不堪,大家因为共同经历了这番乱象忍不住亲切了几分。
“听烧死了人?!”嘻笑了没几句,有人就忍不住问。
“听毛家有位客居外院的人死在里面,真是惨呢。”
“那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听人是、、、、、有人放的?”
“肯定不是自己燃起来的,你没听见爆炸声么?!”有人信誓旦旦。
夫人兰清若等人闭嘴不话。她们看了几眼,声上前,“听还有死人?!对了,你的丫头呢?”人人都在传是夫人的丫头先看见死人的。
“被叫走问话了!”夫人不愿多谈。
很快就有两名身着军服的人前来问话。兰清若略去被那两名壮妇逼迫的事实,其它的都照实,一路都有人做证,三言两语他们就放过了她。
其它人的话也不多。
夫人因为和贺仁惠一道,因此由夫人出面。她她和贺仁惠不想喝酒商量着去花园散散,刚进了垂花门,一名仆妇就上来为她们带路,什么西南角开了一株美人蕉,一路分花拂柳直接被带到毛七姐面前。
毛七姐她和主母告假不去前院吃酒,原想留在屋子里看书,可屋子太暗,灯油没了,她带着丫头想去偏角的园子走走,有一名婆子上前来前面进来几个外男在闹,她们就绕开了道,谁知突然有块山石晃动起来,她当时吓坏了,跑都跑不动。
虽然大家的叙述稀松平常,围观的很快听出了端倪;有人议论兰清若是被仆妇叫出来的,宴席上的人都听那仆妇梅效白在花园等她,可梅效白当时正与毛君贤在廊下话,这做不得假。所以她是被骗进内院的。
有了这句怀疑,给毛七姐指路的婆子,给夫人贺仁惠带路的仆妇都让人觉得过于巧合。
虽然众人七嘴八舌,那两名询问的人还是直接把她们放了。
“木楼里谁死了。”刘湘君已经被送回梅家,梅效白扶着她直接一起上了马车,兰清若迫不及待地问。
“你猜?!”梅效白为她倒了杯茶水。
被英儿的描述带来的震惊和恐惧已经烟消云散,唯有一种不安搅扰着她,“是、、、、、谁杀的?!”这种恐惧甚至比她知道自己被杀手盯上了那种恐惧还令她不安。
“放心,我不会主动杀人。”梅效白眼神灼灼,有一丝感动闪过,“即使被人、、、、、我不会轻松杀人的。杀人者被杀,愚人被愚,这个道理我懂得狠。外院那个死尸是他们从别处搞来的。”
兰清若松口气,“那我回头去云佛寺点一百盏长明灯,希望他早登极乐。”
“你不用过意不去,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死了还能行个善也算死得其所。”梅效白宽慰她。
“让我猜猜呀,”兰清若轻松了,脑子不由地就转起来,“能进毛家内院,如果不是女人,就是毛家人。”
梅效白点头。
兰清若撩起帘子看着外面,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她只觉得答案隐约就要出现,却始终难以突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我听英儿死者中有名女子,穿着裙子,开始我以为是李微水,可把我吓坏了,不是她?!不会是毛樱吧?!一直没见到她,”兰清若诧异地看着梅效白,“要是她倒得通,可是毛樱把我往那里领是什么意思?!”
梅效白用热水为她淋了个湿毛巾,“你先擦擦。”又把帘子撩开了些,马车已经走出了一截,可毛府的喧嚣还能听见。“别猜了,是毛樱和陈长青。”
兰清若倏地僵住了,梅效白将温热的茶壶递给她捂着手。
“他们?!”她好像并不吃惊,可又觉得分外吃惊。“他们让我去哪里干啥?!”
梅效白没话。
“栽赃?杀了?”兰清若竟然木然地笑起来,“我以为你不让我去毛樱那里是怕她戏弄我,原真是要动杀我!”
“好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下,怎么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再你如此聪明,轻轻松松不就摆了他们一道。”梅效白想宽慰她,却不知从何入手。“这是毛家,毛君贤不可能在自己家里杀陈大秀,我猜他布置的陷阱是陈大秀杀了你,你再反杀他。你的事情现在是一团乱麻,他这么做等于把陈大秀抛出去,你如果出事,无论是谁都会认为陈大秀知道你的内幕,他就成了群起而攻之的目标,被群狼围攻还有什么好下场,不死也得脱层皮,雅安地理位置特别,其它队伍要真正吞并陈大秀机会不成熟,毛君贤却有天时地利之便,朝廷新任两省总督对上任留下的烂摊子颇有微词,他想真正掌管军政大权就得收拢各辖区的军权,与毛君贤的想法不谋而合。到时候陈大秀成为众矢之的,他可趁势把雅安驻军收入囊中,这样他就暂时安了。”
兰清若一直没插话,这样的对话他们过多次,梅效白的轻言细语更像安抚她的手指,她慢慢平静下来。
“老爷的意思,这是、、、、、毛樱干的?!”
“对,毛君贤只让毛樱把陈长青留在她的闺阁里,时间一到再带着他去木楼现场。但陈长青一进去就动手动脚地不安分,毛樱不敢与他撕破脸,也不甘心让他占便宜,就把李微水叫了去。平时,毛樱碰到这种难题都是李微水替她周旋,可这一次李微水一上去就惹恼了陈长青,没待多久就被他们赶了出去。后面的事是我的猜测,因为毛樱把所有的人都遣开了。我猜李微水走后,他们就吵了起来,雅安关于毛樱李微水的风流传言很多,这次李微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陈长青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先是打了毛樱一耳光,随后就掐着她的脖子不放,他也并没有想掐死她,被她挣开,可毛樱却恶从胆边生,一挣脱就下了死手,把陈长青一棍子打死了。她叫上毛君贤替她预备的帮手,把陈长青搬运到木楼里等着。”
“你还你是猜的,你这明明是看见了!”兰清若捂住胸口。
梅效白直摆手,“真没看到,他的尸体情况我听了,所以是我猜的。”
兰清若长吐一口气,想笑,却只扯了扯嘴角,“然后我一进木楼,他们就把我杀了,再嫁祸陈长青。”兰清若不可思议。“那个仆妇可不只带了我一人去那儿?!”
“我估计毛樱给她的命令是无论采取什么法都要把你带过去,谁知你就是不进。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帮手最后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杀了毛樱,又或者这是毛君贤的安排。因为此时毛樱不死,毛樱就是杀死陈长青的凶手,陈大秀如何能放过毛家,现在毛樱死了,陈大秀就只有怀疑。”
兰清若身体还是僵着,随着马车的震动像一具木头人般左右晃动。
“别担心,我们唯一就是放了把火,其它的什么也没做。”
“我知道,”兰清若苦笑一声,“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可是我不杀伯牙,伯牙却因我而死,那种感觉真让人、、、、、、”
“知道不该这么想就对了。”梅效白冷静地盯着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弱,可不该软弱的时候不能软,有时候刹那间的软弱就会失去性命。”
“是,”兰清若惊了一下,忙低下头,笑了笑,“我知道。”
“你来雅安前一天不是有人想对你行不轨么,这些日子不仅是我,连刘仲民也在查。查下来才发现陈大秀在为自己找退路,目标是凤阳的刘祖光,表面上他让谭其章他们这些少壮派与汪才联络,想加入汪才的联军,虽然汪才对外宣称失踪,可大多人还是相信他正厉兵秣马;陈大秀骨子里是个安享太平的性子,他还是想攀上一个朝廷大员做后盾,刘祖光恰是新任两江总督的侄子。”
“刘祖光?!”兰清若嚅嚅地,“难道是他要、、、、杀我。”
“只是很有可能,”梅效白尽量把声音放得平淡,可事关生死,再和煦的语言听着都那样惊悚,“你想想,如果刘祖光帮人杀个一般二般的人,这对他再简单不过,兴许他会直接派杀手上门,或者在目标出门时随便来颗流弹,他会很轻松地解决,可是你看那天,先是通过刘仲民打听到你歇脚的地,看到刘仲民识破了他们的伎俩立刻对其警告,很用心思。对于他,你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有目标就好。”兰清若冷静下来,嚅嚅地,“有目标就好。”虽然目前还什么也没解决,但至少不像前些日子那样连背后放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林秋白呢?!”
梅效白机警地凝神听了片刻,摇摇头。
兰清若吁了一口气。
只听见后面急促的马蹄声一点点靠近,梅效白拉过她往身后掖了掖。
有人喊,“老二!”是梅大爷梅效尤。
梅效白忙掀起帘子,梅效尤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让她们妯娌会儿话,你过来陪我吧。”
贺仁惠已经爬下车,梅效白虚扶一把,她动作利索地坐到位置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清若,今天真是吓死我了。”
“大嫂怎么现在才走,我不是看见你们先上的马车么?”兰清若清楚地记得一问完话,他们夫妇就先行告退。
“是,可又被叫回去了!”贺仁惠压低嗓门,“又换警察局的人了!不定还会找你问。”
兰清若长叹一声,“听毛樱死了!”
“是呀,警察局的人就问我知道不知道毛七姐不是毛樱,我当然知道,他问我们去外院叫人时为什么不清楚是毛七姐,我当即气得就要跺脚,谁管他是毛七姐,还是毛樱姐。你不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的样子,我现在是知道了,怎么也不清。”端庄的贺仁惠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又让我们辨认带路的仆妇,夫人也在那里,他们找了很多仆妇让我们辨认,反正一个也没有,都跑了,不过,”贺仁惠附耳过来,“夫人跟着你的那三个仆妇最有问题,他们可能要把你骗进木楼,清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么,有人、、、、”她欲言又止。
兰清若感受得很清楚,今天贺仁惠好几处都巧妙地替她解了围,如果没有她与夫人出现,她也不会冒险走到案发现场,她被人诱骗被人欲行刺杀的事也不会这样明显。
陈大秀已经脱不了想杀她的嫌疑了。
“都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大嫂也相信?!”兰清若,“不过,有了今天的事,这事真是不清了。”
贺仁惠凑过来,声,“英儿已经傻了,但警察毛姐是英儿进去的前一刻才被杀的,怪不得她毛姐使劲瞪她,没准正、、、、、、、哎呀呀,我不敢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切似乎真如梅效白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