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静儿
“如果我必然要进你的船舱,只能明这场阴谋的矛头有可能是你,而不是我。”兰清若突然,笑道,“我倒觉得这个猜测有点意思。”
梅效白没话。
如果此事成真,就会推倒之前他们所有的推测。兰清若的心一慌,忙。
“如果向英失去了对兰哥会的控制,向家与梅老太太当年的协议也许就会浮出水面,老爷不怕那是你不能接受的现实?!”以梅效白的婚姻做筏,谋求的仅仅是梅家的中兴?!她有些不相信。做娘的有谁会以儿子的福祉为代价,更何况梅家不算上等富裕家庭,至少也算中等,根用不着忍辱负重。
“娘虽然不让我探寻过去,却留下话来让我不能阻止别人去掀开梅家的过去,如果梅家的过去是一个把柄,我自然希望它掌握在你的手里,而不是别人的手里。”梅效白分外坦诚。
“老爷这么相信我?!”
“自然相信。”梅效白长舒一口气。
“老爷参加兰哥会了么?”兰清若突然问。
梅效白脸色未变,却知无不言,“凡是由兰哥会出面帮过的商家都算是兰哥会的人,虽然没有纸面协议,但这是约定俗成的旧例,我们每家需向兰哥会缴纳一定数额的支持资金。这几年兰哥会不满足于收取保护费,而是有了行业垄断的倾向,码头,航运,还有部分地区的耕地他们都开始插手,因而发展迅猛,却鱼龙混杂,向英已无力独自把持,出现了几个与他平分秋色的帮主,没有李家出现,分崩离析也是眼前的事情。我早已做好的准备,更何况我与向家是这种关系,防备他们是我从第一次接受兰哥会帮助时就定下的规矩。”
“老爷给我讲讲你母亲?!”兰清若仿佛对他适才沉重的话题很反感,微蹙眉头。
“我母亲呀,”梅效白默了默,扭头拉开帘子,黛色的远山仿佛山水画卷,在淡淡的薄暮中若隐若现,“到母亲就不能不姚家,她是姚家的二女儿,自就颇受外祖的疼爱,大姨三姨从就外祖偏心,也因此她们从就关系不睦,出了嫁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这也是让我疑心的地,外祖母是个慈善明理的老太太,三个女儿对她也是百般孝顺,但她对她们姐仨的隔阂对立却视而不见,从不劝和,她离世的时候我陪着母亲也在她身边守着,她只拉着三人的手不舍放下,却始终未提让她们和好相互扶持的话半句。”他顿了顿,无限怅惘道,“姚家往上数是官宦人家,母亲嫁与我父亲算是下嫁,父亲喜欢中医,善于钻研,人有些木讷,父亲原意让大哥承继祖业,而我可以干点自己喜欢的,可大哥对中医一点提不起兴趣,而我也没有父亲那样的钻劲,虽然勉强答应跟着他,却只了个半瓶子咣当。了半天怎么只我了!”梅效白呵呵两声,“我母亲、、、、、”他的目光带着遥想,“是个开朗爽快的人,因为父亲木讷,她曾想接管梅家在外的生意,让父亲专心一意地钻研中医药,却没成功,听母亲,她试过两次,一次是被土匪截了药材损失惨重,一次是被一个病人讹上了,打了官司还陪了不少银钱才了事。”
“她难道是真的看中了向家手里的兰哥会?”兰清若问。如果有兰哥会这样的组织保驾护航,她遇到的事就不会发生。她难道仅仅是想让梅效白圆她未尽的心愿?!绝不可能!
看梅效白面色凝重,忙宽慰道,“老爷别想了,总会弄清楚的。”
刚回到梅家,就有人把梅效白叫了出去,而梅妈妈则告诉兰清若,静儿病了,且不是病。
兰清若忙带人来到安心堂,下人们都立在门口,屋里是铃玉气急败坏的声斥责和怒骂。走进内室,只见抱在铃玉怀里的静儿呼吸急促,面颊绯红,不时地哭几声,又睡过去,再哭几声又睡过去,很不安稳。
“大夫怎么?!”兰清若把巧婶叫出来。
“是内火,开了硫磺清心丸,可表姐不让吃,这药是泻药,孩子吃了怕受不住。”巧婶犹疑着,梅妈妈已经插了话。
“那就换大夫,总不能这么着拖着。”兰清若往内室瞄了几眼,静儿的哭声羸弱无力,嘤嘤得仿佛出生不久的婴儿。
“换了,”梅妈妈脸色难看,却也压抑着不敢高声,“大夫开的药大同异,表姐不同意!”
“巧婶呢?!”兰清若盯着面前低头只盯着脚下那点地的巧婶,“你是静儿身边主事的,你呢?!”
巧婶踯躅着。
“还是你来梅家前向家那边有叮嘱让你事无大听表姐的话?!”兰清若佯装疑惑。
“不是。”巧婶忙摆手,“我是下人,这种事还得主子做主。”
“如果是这样,你就回向家吧,让她们派个能做主的人来,”兰清若冷冷地搁下茶盅,“表姐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她哪里知道孩子怎么带?否则向家为什么派你来?去,马上喂药!”
“我、、、、、”巧婶还在犹豫。
“怎么?!”兰清若斜睨着她。
“你不用逼她,是我的决定!”不知什么时候,铃玉抱着静儿站在一边,一脸冷色。
“快去!”兰清若只盯着巧婶,半点眼风也未扫向铃玉。
“你想害死静儿么?!”铃玉嘶叫着。
“快去!”兰清若还是盯着巧婶。
巧婶迟疑地走过去,“姐,把静儿姐给我吧。”
“不成,”铃玉一把晃过巧婶,“你休想!”静儿哇地一声闹起来。
兰清若还是看着巧婶。
梅妈妈在巧婶身后推了一把,梅香也顺势把静儿的奶妈推过来。
巧婶伸出手,梅妈妈佯装帮忙,一个巧劲,静儿就落到巧婶的怀里。
“去吧,照大夫的话办!”兰清若挥挥手,“把其实闲杂人等都赶出来,一个也别留!”她率先走到院子里,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下。
铃玉等人被梅妈妈哄着退出来,她指着兰清若,“没想到你竟然是蛇蝎心肠,待孩子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孩子还有什么指望。”
梅妈妈在一边急得要跳起来。
兰清若仿佛没听见铃玉的咒骂,“常妈妈怎么没见?”她问。
所有的人一愣。
“去把她请来!”兰清若把手帕遮在眼前,“给表姐让个座,秋老虎秋老虎,更得心些。”
“你莫惺惺作态,我定要去二爷身边让他评评理。”铃玉气呼呼地,也没有走。
常妈妈很快就来到安心堂,她眼波一扫就看出铃玉没落下什么好,却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只得提起万分的心走到兰清若面前。
“常妈妈,我知你从前服侍前夫人非常尽心,我且问你,孩子生了病,是听谁的话?是大夫的话,还是铃玉姐的话?”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兰清若竟然直接问常妈妈。
常妈妈抿抿嘴角,鼻尖已经冒出了汗,她犹豫着。
“怎么,连妈妈也不知道?!”兰清若鄙视道,“那就去向家找个知道的人来!”
“自然是听大夫的!”常妈妈完,又撩眼看了兰清若一眼,“但怎么也得主子做主!”
“若主子不知如何照应孩子呢?!”兰清若莞尔,“这时是听大夫的还是听铃玉姐的!”
常妈妈心里发苦,只得,“听大夫的!”
“好,”兰清若站起来,“想必妈妈也知道向家老太太为何在前夫人过世后立刻把静儿接走,因为老爷不懂照顾孩子,怕孩子受了委屈,因而亲自为她找了奶妈,找了丫头婆子侍候。铃玉姐懂得照顾孩子么?她即使满是爱心,她也是个未有生育的姐,如何能替静儿决定吃药不吃药的事情。我知常妈妈是向老夫人给铃玉姐的,竟然这样的事也没教她,让她在这里做出如此可笑害人害已之事,这话如果被人传出来,只怕对铃玉姐的名声有误。”
“你、、、、”铃玉喉头腥甜。
兰清若指着满院子的人,满是不屑,“后院倾轧我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怪,但如果你们敢拿静儿的性命作伐,绝没你们的好果子吃。巧婶,老爷了后院由我管,静儿生病期间,你需要每个时辰到我那里给我静儿的情况,晚上我会派人过来。不管你是向家的还是梅家的,你的身家都与静儿的安然挂在一起,静儿好你好,静儿不好你焉能有好,我劝你心里放明白点。”
“是,我知道!”巧婶恭敬地声,“只是铃玉姐提出让夫人,不,前夫人,一直给前夫人看病的汪大夫给孩子也看一下,他是西医,您看、、、、、”
“那有何不可,去请就是。”
一个时辰后,梅妈妈带着给静儿诊治过的汪大夫过来给她请安。
汪大夫四十多岁,自己在雅安开了个西医诊所,听梅效白梅效尤的慈安医院多次邀请他均被他拒绝。
汪大夫彬彬有礼却态度冷漠。
梅妈妈把汪大夫开的药递给兰清若,兰清若瞄了一眼,笑道,“我不懂,请汪大夫解惑。”
汪大夫点头,“内火引起的发热,有些积食,裹得也过紧,用点发散的药泄火就行。”
兰清若点头,“明白了!”她挥手让其它人都退下去。
汪大夫有些紧张,两手空攥着。
“听,静儿也是汪大夫接生的!”兰清若笑着,“您看她身体现在如何?!”
“孩子带得很好,很健康!”
“汪大夫没明白我意思,我是问静儿有没有可能遗传她母亲的病症?!”兰清若斜斜地望过去。
“我、、、、、”汪大夫神色很沮丧,眉头拧起。
“我听尚大夫私下告诉我,静儿身体天生羸弱,身高体重均不及正常孩子,她是在母亲病重期间怀上的,而汪大夫又一直是向英宁的私人医生!”兰清若上下打量着他,带着一丝由然而起的质疑。“我堂嫂是西医大夫,她向英宁这种情况很难怀上孩子,除非有人帮助。”
汪大夫面部表情凝重,却垂眸不语。
“算了,我这些干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既然生了,就该好好地活着。如果可以,汪大夫是否以后可以时常来看看静儿,想必您对她的健康更加关心!”兰清若,“去把向华叫来。”
向华自从随着铃玉来到梅家,除了替铃玉跑了几趟向家,就一直躲在屋里,非常老实。
他身材很高,却很瘦弱,脸色苍白,眼底淤青,像个久病的人。长衫穿在身上很是空荡,自有一种风流不羁在里面。
兰清若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见到向华,心陡然一下提了起来。
“向华?!”她问,“你读过书?!”
“侥幸识几个字而已。”他微垂着眼睑。
“那我有件事让你办。”兰清若默想片刻。“这是汪大夫,想必你不陌生。”
向华抬头看她一眼,没话。
“他以后是静儿的私人医生,你,就就负责和汪医生联络吧,时常把静儿的身体情况向汪大夫,随时关注静儿的情况。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兰清若。
“明白。”向华没抬头。
“好,你是向家人,自然比我更希望静儿有个好的未来。梅家除了下人没有谁更懂得照顾孩子,可是下人有时候身不由已、、、、、”
“我明白!”向华声音大了些,平静得有些木然的眼睛有了些神采。
“我也不知该怎么做,一切靠你自己。去吧。”兰清若只觉得心头像被人揪了一把,看着飘然要退出屋子的向华,她突然把他叫住,顿了半晌,,“我希望静儿没有白白来这个世界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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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上一悲情男主角